http://farm1.static.flickr.com/40/110147886_d6b78baa60.jpg

在 < 幻觸 > 一文中跟文友們來往交換想法之後，我的問題不減反增，唉～沒錯，我就是老愛想這些有的沒的，所以才會寫「Diotima 的問題世界」 ，強迫大家分擔我的問題債。我不熟悉認知科學關於觸感的討論，而哲學的討論有落落長的傳統，從亞里斯多德到當代的柏格森與現象學。我想了想，發現觸覺還真多樣，而且恐怕是五感中最自由、最主動的。我們的眼睛當然可以隨意飄動，四處張望，但如果要改變視覺的模式似乎很難。除非我們有工具輔助，比方說打燈光，或是透過鏡片，否則不太可能改變視覺對象的形貌與質感。刻意讓兩眼不對焦，這是一種方式。另外，我個人經驗是睜眼打瞌睡也可以扭曲視覺。也就是說，如果作夢能力比較強的人，在打瞌睡狀態就會開始作夢了，或是說，「看到」夢。此時如果保持眼睛張開的狀態，那就會使夢境和現實景物重疊、融合。講一個很糗的經驗。多年前，我在聽傅聰演奏時，很沒水準地打盹起來，竟然看見鋼琴的輪子開始在台上跑來跑去，彷彿傅聰在「開」鋼琴。那可是我精彩難得的幻視經驗。另外，藉助藥物或毒品也是可以改變視覺的。有興趣的人可以看看赫胥黎親身服用仙人掌毒的報告書 « 眾妙之門 » ( Doors of  Perception) ，或者親自去嘗試 LSD 或大麻，當然，以不被抓到為前提。

我說觸覺更自由的意思是，比方我們現在握著拳頭，或緊或鬆可以隨意控制。我們現在打開手掌，伸張的程度也可以控制。但是，觸覺絕對不只是皮膚感應到冷熱、痛癢那麼簡單。收縮舒張、重量感、抗拒、穿透感等等都是。我想借佛教的術語來想像「幻觸」可能的情形。原始佛教的修行法門「四念處」中的「身念處」裡頭，又有一門叫做「四界分別觀」。四界，就是四大：地、水、火、風。四大不只是四種元素，更用來表示四種不同的感受屬性。修行者必須正確認知四種「界差別」 (dhatu-vavatthana) ，來破解身體看似緊密與堅實的假象。行者必須注意到四大的「特相」，即作用，以及「現起」，即出現的狀態。「地」表示：凡接觸的阻力感，都是地的基礎能力。地的現起則是「接受」。「水」表示：流動、黏著、濕潤。水的現起則是「聚合」的能力。「火」表示：使事物成熟或變老。火的起現是「持續供給柔軟」，例如烹調，東西越煮越軟。另外，把東西消化掉也是火的能力。「風」表示：延展、擴大、膨脹。凡造成移動和傳遞的，都是風的能力。

如果四大的感受錯亂掉了，那會怎樣？比方說一握拳，就好像整顆拳頭變成氣球鼓鼓的，握得越緊，膨脹得越厲害。「流動性」都變成「黏著性」，那會是甚麼光景？洗手時好像手被水黏住，游泳時宛如在一團麥芽糖裡划手划腳。「堅實感」被「穿透感」取代，又會怎樣呢？打字的時候感覺指尖在鍵盤上按出一個個洞來，練太極拳的推手時，感覺不斷穿透對方手臂，甚至光是站著，就彷彿陷入流沙，一直往下掉 ... 。如果連四大的感覺都喪失了，那又會怎樣？既沒有站著的感覺，也沒有往下掉的感覺，沒有拉的感覺，也沒有推的感覺 ... 四大皆空了，好像比看不見、聽不到還更難想像呢！

（目前在想的新問題：100隻野狗中有幾隻一輩子沒有被人餵食過？有這種量化研究嗎？人有甚麼權力撲殺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