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個人而言,在忙碌的生活中,最能有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感動莫過於撿到一些讀書的時間。就算只有短短的五分鐘,也夠讀完一頁兩頁,再積少成多。
最近在讀的是台灣文學研究的重量級學者,政大陳芳明教授,的經典之作《台灣新文學史》。覺得收穫非常豐富,激起許多的想法與感動。全書從台灣還是在日本殖民地的時代開始說起,談到戰後台灣文學的認同問題,再到六十年代的現代主義運動,以至於八十年代後更豐富多樣的表現。全書雖然只有八百頁左右,算不上「鉅作」,但對於這段不到百年的歷史(1921-2011)而言,也實在有相當深入細膩的描寫。更令人欣賞的是,陳教授在許多複雜的人事物可以找出其中貫穿全局的脈絡,並對其中主要人物、文學風貌、與時代特色有中肯紮實的評論。我覺得讀者中有志於寫作或文化思想的人都應該買來好好讀一讀,從歷史的鏡子中反觀我們自己的面貌。
可惜的是,由於時間散亂有限,我自知短時間內不太可能全部讀完,就先挑了新文學中最精彩的一段開始:現代主義運動。並且利用未來的幾篇文章來介紹這個時代,並且作一些反省與思考。
1950年代,也就是第二次大戰剛結束,國民政府南遷到台灣。如我們所熟知的,當時整個政治氛圍還是以「反攻大陸」為主,國民黨政府對於在台灣本地的文化與民生建設幾乎沒有任何計劃。加上二二八事件的發生,最容易掩藏社會反對勢力的文學作品(當時幾乎沒有其他的文化活動)顯然是受到當局相當的限制,文壇幾乎只有反共文學與懷鄉文學的作品得以發表。
在這樣的背景中,當時的文學創作者為要打開更寬闊的寫作空間又避免陷入意識形態的打壓,開始有意識地斷絕將戰爭與政治情勢當成寫作的題材,積極地開發不同的發想觀點。當時開這些不同於主流的文章主要發表於以下四個刊物:林海音主編的《聯合報副刊》、聶華苓編輯的《自由中國》文藝欄、紀弦主編的《現代詩》與夏濟安主編的《文學雜誌》。
這些刊物為突破思想的枷鎖而各展千秋,為台灣文學增添當時其他華人世界所沒有的豐富內涵:例如林海音主編的《聯合報副刊》引介了許多女性作家。借由女性對戰爭與歷史爭議比較不如男性關心的事實,將文章的焦點自然地轉入日常生活的觀察與人性的描寫。其中較著名的除了林海音以外,還有謝冰瑩、琦君、張秀亞等等;聶華苓編輯的《自由中國》文藝欄介紹了許多旅美學子的文章(如吳魯芹、陳之藩),將讀者的眼界由台灣這個小島投射到另一個更廣闊的世界;紀弦主編的《現代詩》則是翻譯許多歐洲現代詩,強調現代詩「橫的移植」而非「縱的繼承」,以知性與理性內省來降低五四運動以來浪漫主義作品中過多的情感表達(例如徐志摩與聞一多的作品)。所發掘與影響的詩人包括鄭愁予、楊喚、瘂弦、洛夫、商禽、羅門等等。最後,夏濟安主編的《文學雜誌》則是已接受過美國自由主義洗禮的作家為主,以現代小說的形式出現。他不但引介了張愛玲的小說,並且培養了如白先勇、王文興、與陳若曦等重要的台灣作家。
雖然我不能算是文學圈子裡的人,對於上述的重要人物了解也多止於大名久仰,但是還是覺得那個時代雖然物質生活遠不如今日豐富,政治與社會的壓力遠大於現在,卻可有這麼多精彩的作品與思想交會,實在覺得欽佩嚮往。反之,我們思想與言論更為自由的今日,是否真的能寫出深刻而有影響力的作品呢?還是反而捲縮在自己狹小的空間裡喃喃自語?
未來幾個星期我會用一些篇幅稍微介紹所謂的「現代主義」以及對於文學與社會各方面的影響。其實這也很深刻地讓我們反思「人類」自身的存在與定位問題。歡迎大家來訪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