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22/12/08 20:14:39瀏覽1465|回應0|推薦7 | |
這是podcast節目「不在教會的日子」於2022年10月由主持人神學少女所訪問的節目文字檔,我經過節目主持人同意,稍微整理過後放在這裡,方便以後其他有興趣的人可以參考。 [當我遇見同志]將會成為系列專題,我們用同志簡括LGBTQI的所有朋友,這是龐大複雜的主題,而且是跟人真實的生命有關,我期待分成好幾集慢慢談,邀請大家跟著我慢慢認識,節目想主張一個立場: 「當你容忍跟你本來立場不同東西的能力愈大,你就愈有能力理解複雜的論點。」 相關連結:當我遇見同志(上)─讓我們勇敢揭開紗布:Youtube聲音、文字稿 當我遇見同志(中)─看見彼此的面容:Youtube聲音、文字稿 當我遇見同志(下)─那些撕裂帶來的傷:Youtube聲音、文字稿 ◎珍亞的故事 :難道是神不回應她的禱告嗎? 在節目開始前,我想為大家朗讀一小段故事,出自:[當同志遇見耶穌]一書。 『我是珍亞,我8歲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喜歡女生,到了16歲,周遭的朋友都已經開始跟異性談戀愛,但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對交男朋友一點興趣都沒有,也不憧憬和異性走入婚姻。因此,從小我就知道自己未來可能會孤老終生,轉而渴望追尋比自己小小世界更偉大崇高的生命價值。』 以下就是珍亞的故事 (編按:原書是作者張藝寶英語口頭訪問而以中文轉述,故以第三人稱描述): =========== 剛上高中的時候,同學們送她一本書,書中真實描述一位在美國鄉下牧會的傳道人,他如何領受神的呼召,千里迢迢到紐約街頭,服侍加入幫派和吸毒的青少年。 當時還沒有機會認識神的珍亞十分驚訝,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壞人可以成為基督徒,她以為只有好人才有資格成為基督徒。好奇心驅使下,她寫了一封信到美國的這個牧師所創立的事工機構,過了一陣子收到組織的回函,上面附上了「如何成為基督徒」的圖文小冊,在小冊的最後也有決志禱告的引導。於是珍亞敬虔地雙腳跪地、雙手合十,邀請耶穌進入她的心中。 到了18歲,為了實踐服務國家和人民的夢想,珍亞報名了警察專校,準備成為一位專業的警員,但是上帝的美意超乎人的想像。有一天,當珍亞在格拉斯哥等待朋友赴約時,上帝竟然向她說話了。神說:「珍亞,我要妳成為一位宣教士。」 為了回應神之前對她的呼召,於是珍亞就去讀了神學院,畢業之後珍亞也勇敢的離開了蘇格蘭的家鄉,遠渡重洋,開始了全職宣教的生涯。她的足跡踏遍許多國家,包括荷蘭、印度、尼泊爾、摩洛哥、蘇聯、德國…等地。其中有許多年的時間,她特別選擇去服侍邊緣族群,也就是妓女和吸毒者。珍亞很希望社會所鄙視的這些人能有機會聽見福音,感受到耶穌的愛。 而對於自己同性戀的性傾向,珍亞則是一直將它壓抑在心中,但是她相信上帝會幫助她面對這樣的生命景況。而當時的教會界流傳一種教導,他們認為同性戀乃是被鬼附身,可以透過驅魔的儀式趕出這樣的邪靈,於是這樣的事工也開始出現。 有一天,教會的朋友給珍亞一張名片,向她介紹一個專門感除各種邪靈的事工單位。收下名片的珍亞便私下與他們聯繫,接受他們驅趕同性戀的趕鬼禱告服事。當時有一群人緊緊包圍著她,不斷大聲喊叫,斥責也命令同性戀的靈離開她的身體,過程結束後,珍亞選擇將自己的一切交託在神的手中。但是一兩個禮拜過去了,珍雅發現自己的內心仍然喜愛女性,一切並沒有任何改變。 後來進入全職宣教事奉之後,身邊從事釋放潔淨事工的同工也特別告訴她,一定要醫治妳過去的經歷。因為他們認為,人之所以會變成同性戀,必定是成長過程中有特別需要醫治的破口,珍亞就聽從了建議,接受了長長的禱告服侍。再一次,珍亞內心深信,神已經垂聽了禱告,一切都在神大能的手中,結果,她還是喜歡女生,並沒有絲毫的改變。 ========= 故事先停在這裡,你會不會跟珍亞有一樣的疑惑?這些努力怎麼都沒有帶來改變呢?珍亞是真心真意順服,也熱愛耶穌基督,甚至她願意擺上生命,終生成為宣教士,難道是神不回應她的禱告嗎?讓我們抱持著沒有答案,這種模糊不安的感覺進入節目。 ◎與老師的相遇 王道維教授 (主持人) 歡迎收聽[當我遇見同志]第一集,讓我們勇敢揭開紗布。討論這個主題真是讓我汗流浹背,感覺吃力不討好,是一個很容易不小心激怒聽眾的主題,幸好今天我邀請到一位強大的來賓來陪我聊天!今天很高興能邀請到王道維老師跟我一起來錄音,歡迎道維老師~ (王) 哈囉,神學美少女妳好,還有各位不在教會的聽眾大家好。不過我不是強大的來賓啦,因為我們後面還有更強大的一位。 (主持人) 我們希望這個主題可以做成好多集,慢慢聊,然後我跟老師是負責前面一兩集先試點水溫這樣,看一下大家會多生氣。那我首先介紹一下我是怎麼關注到老師的,我也想聊一聊我跟老師互動的感覺,然後來解釋為什麼會請老師上節目。 其實這個[當我遇見同志]主題真的是不好聊,感覺怎麼談都會有人不滿意,支持者可能會覺得太溫和了,反對者可能會覺得太開放了,所以是一個不好處理的主題。但是我覺得道維老師就是一個非常適合的人選,因為老師你好像能夠跟多方聲音一起對話,而且都可以變成他們的朋友。很神奇,有一個人可以穿梭在不同立場的人之間,然後大家也都很尊敬老師、信任老師,好像就知道老師是OK的。 (王) 我希望這樣,那他們心裡面真的怎麼想我不知道,但是我很感謝他們,目前對我還滿好的。 (主持人) 所以我覺得道維老師就是個關鍵人物,因為他聽到不同立場的人的心聲。所以老師不只可以幫我們打開眼界、聽聽看不同的聲音,我也很好奇老師本人。 其實我跟道維老師原本不認識,因為想談這個主題,我就冒昧私訊老師,結果沒想到老師的家人跟我是鄰居,老師的老家在我家附近。所以我們就直接約在便利商店聊天,有沒有可能一起來做這個節目?那很感謝老師沒有架子,就全力促成這個系列誕生。 ◎介紹來賓 (主持人) 我其實好多年前就注意到老師的部落格。因為那時候台灣在吵同婚的過程,我們好像是從2011年,那時候是先吵同志教材進入校園,有真愛聯盟;後來2013年是多元成家三法案,到現在還是會拿出來虧的是護家盟、還有發動反同性婚姻的聯署與15萬遊行,那時候社會上有滿明顯的一些對立跟緊張感。到2016年是信心希望聯盟發動公投,然後一路到2019年同婚專法通過,這是在台灣將近十年時間的,我覺得應該是同志的一個議題的發酵的時間。 那時候在我的臉書上,其實只有非常非常少數的基督徒敢跟教會主流的意見不一樣,教會那時候就是滿多反同嘛。那就算這些少數跟主流不一樣的基督徒,他們的表態也頂多是他們沒有反同婚,或是他們超級挺同婚,我幾乎找不到一個理性、溫和、在促進對話的基督徒,所以我發現老師寫了很多文章,然後讓我覺得有一絲希望,因為吵得實在太兇了,我就覺得好黑暗哦。 我覺得原來還是有像老師一樣,一個理性溫和的基督徒可以說話。當然可能是我的臉書朋友太少了、同溫層太少了,可能有很多其他的人在做類似的事情。我就是那時候關注追蹤了老師。 老師自己有一個百萬粉絲追蹤的這個部落格(編按,並不是百萬粉絲,只是點閱人數超過百萬),裡面有非常多老師寫的文章。老師的部落格很不錯,叫做[王道維的部落格],大家可以搜尋。 (王) 謝謝妳幫我推銷。 (主持人) 大家去搜尋一下,你可以看到老師寫的文章,也有詩。老師的背景實在太有趣了,跟大家介紹一下,這是一位寫詩的清大物理學教授,然後老師也是諮商中心的主任。 (王) 對,做了六年多了。 (主持人) 因為講到物理,大家會感覺比較沒有人味,沒有想到老師做了一個截然相反的。 (王) 找我的那位學務長也滿大膽的,那位找我去做諮商中心主任的學務長是謝小芩老師,謝小芩是台灣性別運動裡面很重要的人物。我也因為這樣跟他有很多的交流,也覺得很有趣。 (主持人) 原來如此,那老師現在的專長好像一直在發展AI方面的專業對嗎? (王) 是,等於說AI在不同領域的應用。 ◎老師與同志學生相遇的小故事 (主持人) 老師真的是奇妙的人,不只是斜槓、是專業斜槓,每一個槓上去都是很專業、要很久的事情。 (王) 我想這是上帝給我的一點點恩賜,或是特別的興趣吧。就是願意跨不同領域去探索。對,這個跟我怎麼樣的信主、或是後來的成長都有關係,也許也因為這樣的緣故,接觸到同志議題的時候,我看的角度就可能跟一些人不太一樣。 (主持人) 你能說說怎麼樣的不一樣嗎? (王) 我講一下自己信主的歷程,20多年前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信主,不過是因為上帝直接的感動,然後我開始認真的讀聖經。然後讀一讀就認真了解一下信仰、神學,解答自己的問題。 神學書籍多讀以後,也會牽涉到哲學的部分,因為西方哲學跟神學是有一段時間是非常密結合的,為了要了解這些神學問題,我就去讀了西方哲學;那西方哲學多讀了以後,到了20世紀很多哲學表達是用文學的方式來描述,所以我就多讀了一些文學相關的議題,然後又去讀了相關的藝術,因為文學跟藝術常常是連結在一起的,就是現代藝術這部分。 所以對我來講,這一趟旅程是因為信仰的緣故,帶我越來越打開自己的眼界跟視野。所以我一直都認為上帝創造這個世界,一定有很多同樣的地方反映上帝的智慧和恩典。那在這個過程中,我自己是覺得這個信仰幫助我去接觸更多的領域。 反而有的時候我不太容易理解,為什麼有些基督徒信主之後,反而他的世界越來越小,都是跟自己比較熟悉的人在一起。那不管怎麼樣,當然是個人不同的經驗 (主持人) 聽老師你剛剛講,我覺得你是自學力很強的人,就是自己學、自己看神學聖經、解答自己的問題。 (王) 當然還要跟人家討論啦,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我剛才跟妳說,遇到同志議題的切入角度不太一樣的原因,因為我以前也對同志很不了解,就是還在很刻板的印象、想像當中。 那是因為,就是有一次上課的時候當中,因為真愛聯盟的事件,然後有同學對於我在部落格上面的一篇文章,她表示不太認同的意見,我就滿驚訝的。因為老實說在學校,學生主動問問題已經很少了,還主動跟老師表達不一樣意見的更少。 我就特別請她吃個午飯,妳好好跟我說為什麼這樣想。然後她就帶她男朋友在學校裡面,我就請他們吃飯,他們跟我介紹他們有認識同志。那就讓我瞭解說,原來有很多東西不是我所理解的那樣。 (主持人) 他們也很願意耶,因為她很勇敢來跟老師講,老師跟學生畢竟還是有一個這個壓力在。 (王) 所以我很感謝他們,還好那時候有接到這一招,沒有馬上就說:「唉,隨便妳講。」,我也可以不回應嘛。 (主持人) 對呀,你請她吃飯也是一個善意的回應。 (王) 因為我很想聽聽看他們在講什麼,講完後就讓我想到,那是不是代表我對這一群人的確有很多的不瞭解?那如果我不了解的話,好像的確不太應該在這樣大家都吵吵鬧鬧的狀況下,太快的表達某些立場、某一些看法。因為科學的訓練是我們必須要對那個東西有一個適當的了解,了解到一定的程度才能夠說背後的理論、原理,要不然的話你很容易誤解。 所以我那時候,我第一個認識的同志就是請我的一個學生幫我找,就說:「你幫我去找你們同學裡面有沒有同志?如果有認識的介紹一下。」不然我不知道去哪裡找。他就介紹一位系上的畢業生,那我想畢業生也好,因為已經畢業了就比較不會有師生的關係。 然後他來找我的時候,我就想果然是認識的,以前看過,不過就是不知道。然後他就跟我講他的故事,然後才讓我後來更多了解同志的一些狀況。 ◎難以言說心情:無法擁有伴侶的心理預備 (主持人) 那老師我問你一下,我很好奇,你那時候第一次有一對同性伴侶坐在你面前跟你吃飯,你還記得那時候第一次的感覺嗎? (王) 那不是同性伴侶,是一個女生邀請她男朋友一起,他們是異性戀,但他們很支持同志、認識很多同志朋友。 (主持人) 所以後來約到這位畢業生才是你第一個面對面,坐下來的同志朋友。我可不可以訪問一下你那時候的心情是什麼?因為你邀請、促成的一個認識,所以你那時候見到他的心情? (王) 之前就教過他,只是之前不知道他是同志而已。我就問他說,那你現在怎麼樣、在哪裡工作、過什麼樣的生活? 不過我這邊可以講一件談話裡讓我印象很深刻的事,那位同學他說,因為他自己不太喜歡有些同志朋友為了要找對象,可能在一些社群、或者是交友軟體裡面去找,他覺得那不是他想要的。他當然想要有伴侶,而且他也不是基督徒,但是他比較希望好像是遇到的那種感覺,不想要為了要去找一個伴侶,就去一夜情、約炮,就像他的一些同志朋友那樣,每個禮拜固定在什麼地方混,類似像這樣的。 (主持人) 其實跟我們異性戀一樣,我們有的人是不喜歡去酒吧或是哪裡交朋友,我們喜歡正常生活中遇到的人。 (王) 對,然後我印象特別深刻就是,他講一講就說,對同志來講因為外表是看不出來的,所以別人會當成他是一般的異性戀,所以說也不太可能在路上看到另外一個,然後就說:「阿,你就是同志,我們可以交朋友的…」 他讓我了解到一件事情,當他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來等待的時候,幾乎可以肯定的是,他很可能一輩子是不會有伴侶,然後他在20幾歲的時候就想到他大概50、60幾歲可能會孤老終生。 (主持人) 跟剛剛珍亞的故事很像,珍亞剛剛說道她好像6歲、8歲就發現自己喜歡女生。 然後她就覺得,他們那時候都不覺得自己有機會有伴侶,因為這件事情在同志裡面並不是那麼理所當然。 不知道聽眾朋友,現在聽節目的你是幾歲?你還記不記得在靠近奔三、大概30歲左右,因為這是社會一般異性戀者覺得,你過30還沒有一個交往對象、進入家庭,大家就會覺得有點晚了、有點危險。 其實我接過一些聽友的來訊,他們在表達這種焦慮,可以回想自己曾經有過那種,沒有伴侶、擔心自己孤老終生的那種心情。然後你想像一個同志朋友,甚至包含其他的不同的性傾向的朋友,他們在很小或青少年時期的時候,他們就知道對戀愛的渴望可能是不能滿足的,但他也不想要隨從用性伴侶的方式去接觸,堅持了一些原則,但真的是放棄了一些對戀愛的憧憬。 (王) 所以這些的確是我在沒有了解同志朋友之前,是沒辦法想像的,當然我也不是說每個同志都是這樣,但是可以合理的瞭解,當這些同志朋友在看待自己人生的時候,有一些因素是我們這些一般的異性戀的人是沒辦法想像的。舉例來講,我們通常都會說,畢業以後工作一段時間,然後找個伴侶、生個小孩。 一個階段、一個階段,就算你不想做,你的父母都會逼著你要去做。但是同志朋友很可能說,畢業以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了,因為對自己的關係經營沒有辦法有太大期待,他甚至沒辦法讓自己的父母知道,只能找理由去搪塞為什麼還不結婚。 這讓我後來有很深的體會,也許這一群朋友有很多東西是值得我更多的了解,所以才開始後面想要去拜訪不同的團體,包括保守方的真愛聯盟,其實我也參加過他們幾次的會議,或你剛剛講的護家盟的、信望盟的成員,也都算是有一定的認識。 (主持人) 那老師你到底關心這個議題,關心多少年了? (王) 從2011年真愛聯盟事件的時候到現在,大概十年多了吧,而且在這個過程中,我從一開始完全不太了解,到現在稍微比較多了解一點,其實越來越發現,有很多人在背後有不同的努力。其中對我早期影響很大是校園的朱惠慈傳道,那時候她也被算在真愛聯盟的一位,她也受到很多的攻擊,可是我自己知道,她其實很愛這些同志朋友,因為在他們校園團契牧養的學生當中,就有這些同志學生,她當然不是要傷害他們的。 不過當然事情的發展不是像他們原來預料的,所以她也承受了很多的壓力,但是我私下跟她的討論都可以感受到,她對於這群同志朋友或是同志學生,覺得有很多的虧欠,也很希望能夠更多幫助他們認識上帝。我覺得真的是很感動,只是很可惜她後來因病早一點離開了。所以這也對我後來做一些事情的做法上面,常常有一些提醒,現在想起來,我覺得她是早期對我影響算滿大的一位。 (主持人) 那個影響是對人的關愛嗎? (王) 可以這樣講,因為如果有認識惠慈姊應該都會知道,她是一個真的是非常讓人感受到溫暖的這一位。我當然沒辦法像她那樣,但我可以想像如果是這樣的人來關心這個議題,很多問題可能就不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不可能是像她那個樣子,但是我就盡量的提醒自己,有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聲音,也許我沒辦法讓大家都滿意,但是我希望能夠把他當成一個真實的人在看,而不要只是在處理一個議題。 ◎把人當成真實的人看待—不同面貌的同志朋友 (主持人) 老師你說把人當成真實的人看,我那時候看到你有寫文章,光是列出到底同志的基督徒有哪些面貌,我就覺得很驚訝,因為你那時候列有包含有些是守獨身的;然後有些人是已經放棄愛情的;然後有些人他自己接受要跟異性結婚,他選擇他要堅守家庭價值。但還有很多人可能藏身在教會當中,然後他心中預備就是孤老終生,因為他也不容易再認識其他的同志朋友。(編按:主持人這裡不小心遺漏許多更多選擇與同性伴侶一起廝守,或有隱藏或是公開出櫃,而也有些是支持同運的同志。) 所以有這麼多不同面貌基督徒,當我看老師那個文章把這像光譜一樣列出來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們聽到有一些同志朋友說,因為他們都藏身在教會裡面,所以聽到講台在…比如說指責同性戀要下地獄,這些言詞的時候,那真的是一種很心痛的感覺。我那時候就覺得稍微想像一下,如果是我的話,我要不動聲色坐在下面,然後聽我很愛的牧師在說,我這種人是很糟糕的,我覺得心理面真的是會滿痛的。 (王) 有一位基督徒朋友跟我說,他跟他母親出櫃以後,他母親是在教會裡面很重要的同工,然後他母親就跟牧師講,所以其他人也都知道。後來他再去教會的時候,受對待的態度跟眼神就完全不一樣。 甚至他提到很傷心的是,當然他們沒有阻止他來教會,但是他發現崇拜完離開的時候,他媽媽的朋友會過來噴一噴酒精,那時候還沒有防疫哦,他們就過來把坐位擦一擦,好像很害怕這樣。然後他原來有幫忙帶孩子、當小孩的輔導,就停掉了這樣的服事,覺得不適合。 我聽到的時候就覺得很難過,當然那時候可能很多的教會還不知道怎樣跟同志朋友互動,甚至沒有想到可能他們的同工,孩子當中就有這樣的人,所以牧者在上面講的時候,你可以想像在下面的人很多時候是聽不下去的。有些人就默默就離開了,因為他們不想造成傷害,也有一些人因為這樣就不會再進教會了。所以這個過程我覺得是帶來一個很大很大的影響,一直到現在都有。 (主持人) 我覺得我們不是被說的人,比方說像我是一個異性戀,我坐在下面我沒有特別的感覺,但是可以舉個例子讓大家感同身受一下。如果講台上牧師說,你們生病的人就是犯罪、得罪神,就像以前有人問耶穌一樣,瞎眼的是不是得罪神,你聽了是很難過的,因為你本身可能已經很難過自己不能跟其他人一樣,有一種區別感,還被點出來說你是不是有某種問題,這種懷疑、或是他不自知的歧視,其實讓人會感覺到非常的坐立難安。 (王) 我只能說這樣的歧視當然有的是可能是(歧視)沒有錯,但我要說的是從動機上來講,我相信這些教會的牧者、長輩,真的沒有想要傷害這些同志朋友,但是因為完全不了解同志在哪裡,他們以為下面坐的都是很聖潔、很正常,同志都在外面,所以他們完全沒有想像到,可能在群組當中、在教會裡面、在家庭當中就可能有這樣的朋友在。 這樣的理所當然的忽視,是另外一種很深的悲哀。意思是你要去責怪他嗎?好像也有怪怪的,因為他不是故意要害你啊,不是故意要指著你來罵,因為他根本就不覺得你在那裡。 (主持人) 所以可以說他是無心的,但是他造成的傷害也是真實的。 (王) 他是無心的,可是那個傷害就是因為他沒有想要看見,那同志朋友的反應就是,既然沒有想要看見我,我就不要讓你看見好了,要不然在你眼中我這個樣子,怎麼還好意思留下來呢? 當我們了解這中間所發生的過程、他們的感受的時候,就真的知道也許那時候教會所缺乏的,可能並不是說所謂立場的堅持這件事情,而是真的沒有體會到,這些同志朋友他們真實的處境是什麼。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我在我第一本書[當耶穌遇見同志]的第一章,特別用我們異性戀的角度來整理一下我所認識的同志朋友,他們的從小到大的不同的樣貌,讓其他人可以了解,他們雖然沒有頭上戴著一個標籤說「我是同性戀」,但是他們內心想了什麼、考慮了什麼、經歷了些什麼,都是我們一般的異性戀可能想都不會去想的事情,因為太理所當然了。 所以希望藉由這本書,有人讀了這些之後,可以幫助我們了解,雖然他們沒有正式向我們出櫃、告訴我們這件事情,但是我們不能夠假設說他們不在我們身邊。 ◎基督徒面對公共議題的混亂感:議題的失焦是忘記背後的人 (主持人) 我那時候有看老師不只列出不同類型的同志基督徒,你還有列出有不同的基督徒對同志議題的反應,我也覺得非常有意思。 你那時候有分出有些基督徒是冷漠的,他根本不在乎這件事情,對這種公共議題他可能興趣不大;也有瘋狂反對的,一直高舉一夫一妻的婚姻價值,然後會就像剛剛講的一些激進言詞,這種是比較激進的;也有一種,我覺得我身邊看到滿多是沒有辦法決定立場的。 比方說環保公共議題出現的時候,可能一群基督徒就覺得很難討論,因為沒有做過功課、自己沒有好好研究,根本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所以沒有辦法選擇立場。 同志那時候就算你不想要做功課,所有人都會把資訊送到你前面,你就會看到有一些資訊覺得很可怕,有一些資訊又被人家說這是造謠、是汙衊,在那個混亂資訊戰當中,真的不知道這些事情那些是對的、是真的,真的就很難下判斷,所以我看到滿多基督徒他那時候無法做出任何的選擇立場。 (王) 這也是很可惜的地方,我想這是我們目前社會媒體太氾濫的一個結果,可是如果單純只是一個議題、一個環保議題或核能議題,那我們單純釐清、找出消息來源、或者是找一些權威人士來還原事實這樣過程,我想這是稍微還做得到的,大不了來辯論,把事情談清楚。 可是同志議題不一樣,因為他是牽涉到這些人很真實生命中的一些光景,而之所以會有這些光景是因為另外一群更多的人,在整個社會建構的過程當中,沒有考慮到這群同志的存在,所以從多數的異性戀者來講,這個問題好像是需要額外花時間的,不是他們本來應該做的事情。 可是對同志朋友來講,他們可能早上一打開眼睛,整天看到的電視節目、進的廁所、穿得衣服、交的朋友、網路上各個聲音,都在告訴他們關於性別的事情,對他們是如此重要、如此深刻,對另外一群人卻是如此的理所當然,那這樣的很大的差距,造成了我們談論這個議題的時候很容易會失焦,把他真的只當做議題來談的時候就會吵來吵去,被迫選立場,以至於很少人實際的去認識到這些人。 不只是認識同志朋友,我也認識了一些在所謂保守方團體的一些主要的參與人物,我也陪他們吃飯、聊天、然後了解他們背後的辛酸、背後他們的堅持,所以說我真的可以感受到,其實基督徒和同志、同運朋友,他們在我們社會看起來像是兩端,可是實際在這個社會上來講都是少數的人,而且是少數想要堅持他們理想的人,因為社會上大多數人根本不在乎,大多數人只要吃得好、活得好,不管你的信仰價值、不管你的性別人權,對他來講他不在意。 反倒是同運團體和基督徒,這兩群人為了某一些理念在聲嘶力竭,也為這些理念付出了相當多的代價,其實從這個角度來講,都是兩群很可愛的人,是這個社會少有的人,只是當然他們的價值不太一樣。所以我了解、認識之後,第一個想法是,為什麼不能坐下來談呢?因為他們並不是壞人呀,他們並不是想要利用別人、也不是要為自己賺大錢的,就是為了別人希望過更好的生活,那這樣這兩群人應該是可以坐下來一起談,怎麼樣找出一個更好的方法,當然這有點天真啦。我只是想要強調,對方不見得是像我們所想像的那種敵人,或是很可怕的魔鬼。 ◎從是非題,變成申論題—拆解問題的曠日廢時,多走一步的愛 (主持人) 我覺得這就是想找老師來上節目聊這個話題的原因,因為我覺得老師你看問題的方式,其實是在拆解問題、去了解,就像你剛剛說的,這可能不只是一個表面上的議題,不是一個是非題選贊成還是反對,而是當你聽到更多人的故事,看到從正反兩方去看他們真實生活的樣貌,各自為什麼要堅持一些理念的時候,這個問題就出現了立體感,好像從是非題變成一種申論題。 那我也有個好奇,這樣子拆解問題的方式曠日廢時,非常花功夫,而且你還說你花很多時間跟人吃飯、聊天、跑全台灣,好有趣哦,老師你怎麼會想用這個方式?這真的是滿辛苦的耶。 (王) 我也說不出來為什麼那時候會想要這樣做,因為以前的確沒這樣做過,只是可能因為更多了解這些同志的故事,然後也更多看到教會內部對這個議題的重視,所以就覺得好像可以做些什麼,但是在做些什麼之前,我必須要先更多了解不同的想法和原因。 那你說曠日廢時、或花很多時間,那的確是,那時候我都跟我太太說,前面的一兩年可能每年都上台北不下上百趟,專程討論這件事情、找人、或是到別的地方開會的時候順路去探訪。我最遠到過瑞典,因為剛好到北歐開會,就透過我們教會的一位宣教士,以前植堂的母會是一個來自瑞典的宣教士,我以前聽他們講過,就請他們幫忙去問一下,因為那位宣教士已經回瑞典了。 (主持人) 那為什麼想去訪問一個瑞典的宣教士呢? (王) 因為瑞典是在北歐最早通過同婚的國家之一,我就想,既然他們很早就通過了,他們那邊的教會是怎麼看的呢?發生了什麼事情呢?輾轉這樣聯繫到,然後剛好去瑞典的斯德哥爾摩,到那邊最大的一間福音派教會。 參加他們敬拜之後,他們就安排一位同工,有參與過他們過去同婚的那一段,他們也經歷過一些社會上的抗爭、爭議的過程,然後來訪問說他有什麼樣的看法。我覺得這個經驗是很難得的,等於看這個事情的確是可能跟一般人看的角度不太一樣。 (主持人) 而且老師你都是第一手資料耶,你就是訪問當事人。是有什麼原因你覺得第一手,而且面對面是這麼重要嗎? (王) 就是因為這是關於人的議題,如果我想要認識這個人,是根據別人的資料來認識他,這樣好像很奇怪。當然我們沒辦法做到所有的,但是在我可能的範圍之內,有機會我就主動去接觸。我們後來友善交流會也是以這個為原則,有人就會問說能不能開放線上,大家一起來討論?我基本上都是反對的,因為線上一定會吵架。 (主持人) 基本上人見面有溫度,會比較感受對方真的是一個跟自己一樣的人。 (王) 真的,甚至有些人來參加之後就不來了。那我說你為什麼不來了?他說因為我看過了,就是說,他可能在教會從來沒接觸過同志,然後就來這邊。我覺得這態度有點不太好啦,就是看一下同志長什麼樣。 (主持人) 但至少他有個意願見見本人。 (王) 就是聊聊天,然後對他來說就這樣吧,後來覺得這樣就夠了,我覺得就算了。我不是鼓勵這樣的態度,因為這樣好像把同志朋友當成一個奇怪的動物這樣來看,我覺得這也是一種傷害,可是至少他是願意來稍微了解認識一下,至少是這樣。 可惜的是可能有更多人,他嘴巴上一直講關於同志的議題,但是我就問他們:「你有認識幾位同志朋友?」如果一位都不認識的話,我是說你個人認識,不是聽說的那一位,像是蔡康永或是誰,那有什麼用呢?你如果不認識你周圍的朋友,是你真正可以坐下來談的、了解他的,那你在談同志議題的時候會不會覺得自己有所欠缺呢?如果是這樣的話,難道不能夠多走一步嗎?我個人是覺得說這樣合理的期待,我當然就要自己先多做一點。 ◎我們的愛是粗魯還是體貼呢? (主持人) 我覺得老師這樣講讓我想到,就像我們對盲人,可能我們身邊不見得每個人都有認識的盲人朋友,所以我們想像如果有人已經看不到,他很需要幫忙,我可能看到他要過馬路的時候,我就會衝過去扶他。 假設我心中有個念頭,我要實踐愛盲人,就像有些人會喊說要愛同志,但是因為沒有真正認識到這樣的朋友,也不了解這方面,所以當他展現愛的行動,有時候可能是粗魯的。就像我們如果衝過去要攙扶盲人,但是對盲人來說是驚嚇的,因為他不知道你要幹嘛。 如果你聽過一些教導的話,他會說如果真的要扶盲人過馬路,可以邀請他把手搭在你的肩上,你往前走就好,而不是你去抓住他的手。我覺得因為多一分理解,你才能了解,我的愛怎樣才會體貼,才是真正對方需要的。 (王) 而且說不定發現,人家不見得需要你的幫忙。 (主持人) 我覺得用這個例子可以講,有時候我們基督徒很熱心,或是我們覺得我們要愛同志,但是我們真的不認識對方的時候,我們說的愛其實對方聽起來可能會覺得很刺耳。 所以這一集節目就先停在這邊,那最後就鼓勵大家,如果你有機會的話可以像道維老師一樣,問問有沒有誰認識同志朋友,願意的話幫你介紹。我覺得我認識的每一個同志朋友都很可愛,我在猜測因為他們成長的歷程不容易,他們很多時候是要比其他的青少年要做出更多的選擇。 (王) 而且他們會更敏感於別人怎麼樣看他們,這種敏感度卻常常是我們這些異性戀的人比較容易缺乏的,所以我覺得同性戀朋友在我們周圍,其實不會只是像剛剛Cindy所講的,好像是盲人、或者是需要幫助的人那樣,可能他其實跟我們是一樣的。 他們有他可以幫助我們的地方,有我們可以向他們學習的地方,當然也有一些是我們應該要跟他們,更多去幫忙他們的地方。所以我想這是一個比較平等,而且是健康的交往方式。 我們今天這集節目只是比較簡單的稍為談一下,聊聊道維老師在這個同志運動上面十多年,自己一個人訪問了非常多不同的人,然後有機會讓很多聲音可以互相的對話。那我們下一集可以來採訪道維老師說的友善交流會,有這樣的經驗讓很多不同立場的人可以定期出來,真的面對面,就像剛剛說的,真的去認識對方,然後真的去聽,我們來多訪問一下這些的故事。 那今天謝謝道維老師呦,掰掰~ (王) 謝謝Cindy,掰掰
|
|
( 時事評論|公共議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