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說再見，不哭的兩個人

勞回來了，卻又要走了。

自從見面開始，勞每天固定在晚上出現。對於行蹤不定的他，實在讓人難以習慣，卻又讓人安心，只是這樣的安心，不知道持續多久。

｢來了？｣我問。

病房裡透著微弱的小燈，我翻著小說，靜靜等待他的出現。

門輕輕被推開，勞準時出現在我面前。

他如往常慢慢走過來，坐在我床邊。

｢身體怎麼樣？｣

｢回復差不多，醫生說再一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是嗎？太好了｣

他溫柔的說著，一邊撫順我的頭髮。

｢等我出院以後，能不能和我去個地方？｣

他先是思考了幾秒，最後回答。

｢當然。｣

我們看著彼此，微笑著，心裡卻都在…痛著。

寒風徐徐，冰冷刺骨，夜晚降臨，更讓人咬牙發顫。城市住民乾脆將自己關起來，好逃離這無情的寒冷，因此夜晚的路上顯得冷冷清清。

我看了看手錶，距離相約的時間還有十分鐘，黑暗的道路延展出許多路燈，一點一點的照亮，而路的盡頭，卻沒有一個人影。

我輕嘆了口氣，將身體靠在路燈上，仰望那被一兩隻向光昆蟲環繞的燈源，望著望著，思緒有如掉進大海，在廣大裡載浮載沉。

｢茌驀。｣

溫柔但有磁性的聲音響起，我將頭轉向聲音處，在另一個路燈下看見了盼望的身影。我向他揮揮手，他確認完後朝我慢慢前進。

他先是看著我的臉，接著看向我身後，緩緩開口。

｢這是我們今天要去的地方嗎？｣

我點點頭，也轉頭看向身後的校門口，裡面的那片校園，是我想讓勞看見的地方。

我們在校園裡漫步，勞很有興趣的觀賞著我們學校。

這個時間大部分的地方的關起燈來，所以一片漆黑，但偶爾還是會有幾盞燈，努力的一點點照亮。

｢怎麼那棟大樓還是亮的？｣

我朝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目光出現了自己平時上課的大樓，接著我慢慢答。

｢那裡是高三上課的地方，學校晚上開放給考生自習。｣

他笑了笑，眼睛看著我。

｢所以妳的教室在那裡囉？｣

我點點頭。

他有趣的笑著說道。

｢真想去看看。｣

｢可能要晚一點，現在教室都是人。｣

我看著手錶說著。

｢是嗎？那我們先去別的地方。｣

因此，我們轉往別的方向，每到一處，我便向他介紹。雖然我不知道一般校園有什麼特別，他卻表現得十分感興趣。

最後，我們來到司令台上，坐在高處望著操場。

｢我們學校很大，不過跟國外比起來似乎不算什麼。｣

我邊說邊拿出一瓶水，遞給身旁的他。

｢但我覺得很有趣。｣

｢怎麼說？｣

｢國外的校園的確比較大，裡面的人也多。但我們不會和一群人整天待在一起，上完課就各飛東西了，所以很難產生深厚的情感。｣

他說完，喝了一口水。

｢勞都會看見不一樣的東西。｣我小聲說道。

他輕輕拍著我的頭，遠望前方的操場，慢慢說著。

｢可能我嚮往人群很久了，才會有這種想法。｣

聽見他這句話，我慢慢勾住他的手，低下頭緩緩開口。

｢不要說這種話…｣

他慢慢將我拉進，讓我靠著他的肩膀，自己則靠著我的頭。

｢抱歉…｣

｢也不要抱歉，我只要你專心的看著這個地方。｣

｢為什麼想帶我來這裡？｣他問。

我先是思考了一下，接著慢慢說著。

｢我想過帶你去別的地方，但那些地方或許沒有這裡有意義。｣

｢怎麼說？｣

｢我以前盡了全力考進這所學校，卻在裡面迷失自我，然後又在這裡找到自己。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有今天。我到現在才發現，這裡是個漂亮的地方，所以我想讓你看看。不單單是校園，還有因為你而改變的我。我想讓你喜歡這裡，然後記得這裡。｣

｢我會好好把這裡記下來，還有妳。｣

我將頭從他肩膀上移開，迎向他的目光。

｢還有一個地方，你也要記下來。｣

說完，我望向那熄了所有燈光的大樓。

｢沒問題嗎？｣

勞一面跟著我，一面問著。

｢別擔心，方琦跟我說管理伯伯在十一點才會真的鎖門，我們在那之前出去就可以了。｣

我邊說邊走，最後在一扇門前停下。

勞拉拉門把，眼前的門卻絲毫沒有動靜。

｢鎖起來了。｣他說。

我微微笑，向他說道。

｢等我一下！｣

說完，我蹲下身去，靠著外面的餘光找到門下的小木塊。我慢慢將它抽出來，接著抬頭要勞再試看看。

勞輕輕一推，門果然慢慢敞開。

我開心的站起來，在他面前晃了晃那個小木塊。

｢我們班的小祕密，不要說出去喔！｣

我從外面的餘光看見他的笑容，接著他便踩起步伐，走了進去。

｢很可愛的教室。｣

他環視了一圈，最後說道。

我向他笑了笑，拉著他的手，走到靠窗的位置上。

｢這是我的位置。｣

他低頭用手指輕輕的滑過桌面，最後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像在享受似的，環視著，最後放鬆的靠向椅背。

我拉開郁芷的位置，在他前面坐了下來。外邊類似辦公大樓的燈光，微微照亮，讓我們勉強看見彼此的臉。

我發現勞正看著我，像被他吸引，我的目光也移不開。因此，我再次看見他眼神的晃動，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慢慢揪住我的心臟。

｢這裡真的很漂亮，謝謝妳。能在離開前看見關於妳的地方，我覺得很幸運。｣

聽完他說的話，我的心臟再次縮緊，隨後些微疼痛襲來。

｢要走了嗎？｣我問。

｢恩…凌晨出發。｣他輕輕說著。

｢所以今晚是最後一次見面嗎？｣

｢恩…｣

｢是嗎…｣

我垂下頭，整裡著自己的情緒。

我答應讓他走，所以我不能讓他滿懷愧疚，即便想哭的衝動不斷衝擊我的腦門，我強忍著。經歷過一次，這次變的簡單，我很快抬起頭，勉強的向他微笑。

｢能讓你走前看到這裡，真是太好了。｣我努力撐起僵硬的嘴角。

他輕輕握住我的手，和我對視著。他的眼神讓我眼眶濕熱，我索性別開目光。

｢能不能…看著我？｣

他懇求著。

我有些猶豫，最後慢慢的將眼光移向他。

他的臉又更靠過來了一點，讓我清楚的看見他的每個地方，他的整齊的眉毛，一根根長長的睫毛，還有他依舊晃動的眼睛。

｢妳問過我，對於我而言，遇見妳的目地到底是什麼？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他輕語著，吐出來的氣息搔弄我的臉頰。

｢是什麼？｣我問。

他晃動的眼神忽然多了一股溫柔，接著我聽見他的回答。

｢愛上妳，然後為妳活下來…｣

聽見他這句話，我詫異的睜大眼，然後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讓他吻了我。

那個好像記得又好像沒有的柔軟，讓我更加迷戀。

他溫柔的慢慢靠近我，心裡原先的痛，在這一刻得到解放。

我依舊沒有哭，只是盡全力的感受著他。

他的溫度、味道…過了今晚，將只能是記憶。

我環住他的脖子，品嘗著我們兩個人之間的鹹鹹淚水。我努力的記下他的一舉一動，然後努力的的刻畫在我內心的最深處。

｢我會永遠記得你…無論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