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心的距離是  零

｢我嗎？｣

正在將紅茶倒入杯中的士頭抬起來，看著眼前抱著書的茌驀。

｢可以嗎？｣

｢當然可以！但我可以問原因嗎？｣

｢恩…｣

見茌驀答不上話，士笑著拿起紅茶往外走。

｢我們坐著說。｣

茌驀跟著士走到飯桌上，拉開椅子並肩而坐，茌驀放下手裡綠色封面的書本，輕輕挪到士的面前。

｢我的故事嗎？｣

士獨自說著，然後打開世界地圖，一樣翻到了英國的頁面上。

茌驀知道大喇喇的士其實內心很細膩，雖然不知道這麼做會不會引起士的悲傷往事，但她還是想知道有關他的一切。

｢要說到什麼程度呢？｣

士露出惡作劇的微笑，讓茌驀不安的開口。

｢你認為可以的地方就好了。｣

士一陣大笑。

｢開玩笑的！想知道我的故事當然可以，我很開心！｣

鬆口氣的茌驀對士微微一笑，兩人一起將目光移到書上。

｢我住在這裡。｣

只見士在地圖上指了指離倫敦偏西南的地方。

｢博恩茅思？｣

士露出陽光般的笑容。

｢這裡離倫敦很近，所以自從交通方便後博恩茅思就有不錯的發展。如果要去那裡玩，可以去侏儸紀時期的海岸，那裡可是被列為世界遺產喔！｣

說完，他又展開嘴角，笑容像個小孩。

看見聽著介紹的茌驀眼睛閃閃發亮，他又繼續說道。

｢還有聖彼得大教堂可是我們的地標，茌驀不要錯過囉！｣

｢真想親自去看看。｣

士笑著回應。

｢一定要去！雖然我離開很久，但我相信那裡一定和我記憶裡一樣漂亮。｣

茌驀點點頭，士稍微收住展開的嘴巴，將陽光般的笑容變成回憶往事的幸福微笑。

｢我在那裡住了九年，雙親病死後就沒有人照顧我，於是我就被送往育幼院。當時我的名字叫凱恩･維斯帕吉，因為維斯帕吉太難念，常常被人嘲笑成『斯吉』，我就常常和嘲笑我的人打架，後來勞幫了我一把，所以我們就變成朋友了。｣

士比出一個勝利的手勢，讓茌驀也被影響般再次笑容綻放。

｢呼倫貝爾育幼院位在沃丁頓，離我和勞的家鄉都很遠，所以我們兩個常常幻想的逃跑，卻老是跑不遠就餓的受不了。｣

茌驀看見士指著沃丁頓的地方，在倫敦的北邊，真的離博恩茅思有點距離，更別說是勞的家鄉普利茅斯了。

｢感覺士的故事變的很溫馨，是因為說的人不同的關係嗎？｣

士哈哈大笑，笑著回答。

｢我的家庭很溫暖，本來就沒有勞那麼悲傷。何況我這種情況也是沒辦法的，每個人本來就有自己的命，這不能怪誰。｣

士說著這些事情時面帶微笑，但茌驀還是有些替他惋惜。畢竟現在灑脫的士是用當時年僅九歲的他換來的。他面對的痛苦茌驀不認為如他所說的輕描淡寫，時間治好傷口卻不會帶走傷疤。但士卻讓疤痕化為自己堅強的動力，讓茌驀好羨慕他有這種能力，隨時讓自己開心的能力。

｢大概就這麼多了，之後勞和席琳的部分妳也知道了。還有想問的嗎？｣

茌驀搖搖頭，向他露出謝意。

｢妳還沒告訴我為什麼要問這些？｣

茌驀思考了一下，輕輕嘆口氣回答。

｢因為你們說過時間不多了，不是嗎？…勞前些日子告訴我一些事情，讓我了解到世界這麼大，隨時都有無數的故事在發生，我以前完全沒有發現。我只是在想，起碼在我們分別前讓你們成為我世界裡的第一個故事。｣

士有些詫異，隨即露出溫柔的眼神。

｢茌驀很聰明，竟然可以看出勞的用意。｣

｢才沒有…｣

看見茌驀的反應，士一樣露出溫暖的笑，隨後拉著茌驀看著自己。

｢我們也沒想過會遇見妳，但我想說，好險有遇見妳。認識妳這麼善良的人是很幸福的事情。不用急著否定自己，世界給我們的打擊已經很多了，如果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很辛苦的。｣

士的話讓茌驀安靜下來，此刻茌驀什麼都不想思考，只想完完全全的相信他說的話。

｢茌驀很聰明，而且是我看過最善良的女孩。妳不覺得嗎？｣

士刻意重覆，將這些她抗拒的字眼慢慢打進她的心理。茌驀只覺得全身有了股力氣，雖然感覺得到自己內心還是拒絕著，但最後…

她還是強硬的點了點頭…

因為勞和士有事情要談，茌驀先行離開。走到三樓，茌驀看見席琳的房間敞開，她有些緊張的往前走去，在經過勞的房間時，看見了金髮的女子在裡面東翻西找。

這個情景讓茌驀嚇了一跳，她定睛一看，席琳早把勞的房間弄的一團亂。所有的衣櫃和抽屜都被打開。席琳則快樂的在裡面哼著歌，絲毫沒有發現茌驀的目光。

｢要趕快通知他們才行。｣

才剛想完，前方的哼歌聲停止，原先低頭的茌驀起了寒顫，慢慢將視線抬起，看見了面無表情的席琳。兩人視線對上，茌驀下意識的後退，轉身之際便聽見一聲怒吼。

聽見聲音的茌驀拔腿狂奔，卻慢一步的被席琳撲倒，席琳的拳頭如下雨般打在她身上，但很快被制止。

士用力的架開席琳，一邊安撫一邊強硬的帶她回房，卻在到達房門口的那一刻，原本有精力的席琳忽然倒下來。目瞪口呆的茌驀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被有力的雙手一把抱起。

｢還好嗎？｣

勞小心的檢查她的傷勢，確定沒大礙後才看向她的眼睛。

｢我沒事…不過席琳…｣

勞拍拍她的肩膀，對她微笑後便走進席琳的房裡。

亂糟糟的房裡，茌驀和勞兩人嘆了口氣。

勞說席琳得了感冒，原本身體就虛弱的她才會昏倒，要她別擔心。席琳有士的看照茌驀倒是不擔心，反而是眼前景象讓她有些無奈。

房間被弄的那麼亂，勞也很難整理，茌驀在旁幫忙，勞沒有拒絕，兩人便開始動手收拾。

勞在一旁整理衣物，茌驀則將抽屜的東西擺回去。他的動作比較快，收拾完自己的部分後靠到茌驀身邊幫忙。

蹲在地上撿東西的茌驀忽然發現了一個錦盒，裡面的東西卻早已不見。

｢勞，這個盒子裡面的東西好像不見了。｣

回頭的勞看了一眼，神色忽然慌張起來。他開始到處尋找，口裡焦急的說道。

｢裡面是一個金色鑰匙形狀的項鍊…｣

茌驀從未看勞這麼緊張，她擔心的幫忙往地板搜尋，最後在椅腳的後方發現了它。

｢是這個嗎？｣

聽見她的話勞趕緊回頭，確認茌驀手裡的東西後連忙接了過去。沒有道謝的一個人匆匆往房門外走，留下滿臉疑問的茌驀。

晚飯後，茌驀幫忙勞整裡廚房和飯廳，勞拿起放在桌上的托盤分裝食物，茌驀則將茶壺倒滿水，一樣放在托盤內。

｢會太重嗎？｣

勞搖搖頭，隨後溫柔的開口。

｢我去幫士送飯，妳不要太擔心，席琳只是感冒而已。｣

｢恩…｣

茌驀的反應讓勞放下托盤，揉揉她的頭髮。

｢晚上到圖書室一趟好嗎？｣

茌驀有些意外，勞慢慢向她解釋。

｢席琳身體比較不好，需要人家照顧。我怕士會累壞，所以必須輪流。在等待期間能不能…和我聊天打發時間？｣

理解的茌驀點了點頭，微微笑著。

｢我大概八點過後就上去，你慢慢來沒關係。｣

勞微微一笑，簡單的口頭約定後，他的身影便消失於黑影之中。

和勞道別後，茌驀先回房間洗了澡，整理好自己後正好八點鐘，正要踱出門口，她看見了今天勞挑出的三本書，想了幾秒，便順便拿在手上。

茌驀輕輕關上門，靜靜走了幾步後看見微敞的房門，裡面的燈光在地上流洩，畫出如小星的痕跡。她慢慢走過，悄悄的望向裡面，發現兩人都在席琳的房裡。裡面有幾句低喃傳進她耳裡，同時在他們的面容裡看見了沉重。

｢不是說只是感冒嗎？｣

茌驀有些擔心，卻沒有勇氣推開門，只好默默站在門外。

｢那東西怎麼樣了？｣

問問題的是士，而這同時也勾起了茌驀的好奇心。想起白天勞的怪異舉止，茌驀本能的側耳傾聽。

｢我和維特連絡了，他說資料沒有外流。｣

｢那就好。這麼重要的資料要是沒有守好肯定世界大亂。勞，對不起。｣

｢別道歉，沒事就好。｣

裡面簡短的幾句話，完全証明茌驀的猜測。如果她想的沒錯，那個鑰匙應該就是勞偷出來的資料。那個東西似乎只要被撞擊就會自動傳輸，勞才會緊張兮兮的跑出去確認。想到這裡，茌驀安靜的轉身，離開了房門外。卻沒注意到對話的兩人早看見她離去的背影。

茌驀知道勞一時半刻不會出現，無聊之際拿起被自己撒在身旁的書，挑起一本，將它高高舉起，仰頭看著封面。

｢小王子…｣

茌驀毫無感情的念著上面的字，盯著看許久，索性將它放回自己的腿上，慢慢打開了第一頁，也慢慢翻開了茌驀若有似無的記憶。

茌驀安靜的看著，像發現新世界一般全神貫注。她不時皺起眉頭，有時輕鬆微笑，就這麼看到一半，眼球像被什麼給吸引著。

｢唯有心才看得清楚，真正重要的東西眼睛往往看不見…｣

茌驀念著上面的話，停頓了起來。

｢唯有心才看得清楚…｣

她默念著，思緒也從故事停了下來。

她抬起頭，看著依然被風吹的搖曳的窗簾，外面的景色早已被黑暗包覆，但她卻穿越黑暗，看著更以外的東西。

｢茌驀？｣

勞溫柔的聲音迴盪，茌驀被嚇了一跳，反射的轉過頭。

｢抱歉！嚇到妳了！｣

看見渾身一顫、睜大雙眼的茌驀，勞連忙道歉。

｢沒有，是我沒注意到。｣

茌驀一邊說一邊挪出空位，坐下的勞望著她膝蓋上的書本，好奇的探頭過去。

｢在看書嗎？｣

茌驀點點頭，將書本移過去，口裡喃喃念道。

｢看到一半就走神了。｣

｢是嗎？｣

勞微微一笑，看著茌驀。

｢一起看吧！｣

勞的提議讓茌驀有些驚訝，卻沒有拒絕。

｢真正重要的東西，眼睛往往看不見，只有心才懂得…｣

勞溫柔的聲音念出剛才那句讓茌驀陷入的話，望著認真的勞，不可言喻的情感再次纏繞，接著衝擊向她。

勞的一切忽然變的清晰，長長的睫毛、有些灰冷的眼睛卻帶有爐火般的溫暖，深刻的輪廓還有總是有意無意微笑的嘴角，這是她認識的勞，卻似乎也開始留戀這樣的勞。

這到底是什麼？

摸不透的茌驀對自己問著…

時光隨著勞的聲音流逝，茌驀跟著溫暖的嗓音沉浸在書裡。就像被溫柔的包覆著，茌驀覺得安心和舒暢，不知不覺眼皮漸漸重了起來。

｢就先到這吧！｣

看見茌驀的狀況，勞微笑說著。

｢抱歉…｣

｢不用道歉。是我讓妳陪我的，卻只能做這些犯睏的事，我比較不好意思。｣

｢那就說說話吧！這樣精神會好點！｣

勞點點頭後自己開口。

｢其實…士現在狀況不太好。｣

茌驀對這沒來由的話有些震驚，睜大雙眼的看著勞的側臉。

｢席林的感冒不輕，這樣下去身體不知道能不能承受接下來的舟車勞頓。｣

聽見這句話，茌驀下意識的皺起眉頭，心裡萌生出許多問題，卻又不知道要從哪裡問起，只好無力的垂下頭，小聲的滴咕起來。

｢怎麼這麼快…｣

｢什麼？｣

勞聽見她的聲音後詢問，茌驀卻瞬間不知所措起來。

｢我是說…時間過得真快。｣

勞還是不解的看著她，茌驀只好漲紅著臉解釋。

｢我的意思是…想當初剛見面還這麼彆扭，現在卻要分開了。｣

這句話就像一顆靜音鍵，聲音甫落後帶來萬籟俱寂。勞和茌驀互相看著，雖然短短幾秒，兩人卻在一瞬間看見對方眼裡的自己。倒映在別人眼中的自己，讓他們看清楚臉上的表情，也明白了內心最深刻的想法。

勞慢慢抬起手，輕輕柔著茌驀的頭髮，露出有些苦笑的面容說道。

｢是阿…還真可惜。｣

茌驀垂下眼簾，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所以…有些話我想盡早告訴妳。｣

聽見勞的聲音，茌驀抬起頭，和他四目交接著。

勞的嘴唇慢慢開合，溫和的聲音慢慢流進耳裡。

｢其實妳沒有妳想像中那麼差，不過妳大概不相信吧！｣

看見她又露出狐疑的臉，勞仍舊微笑說著。

｢身處在挫敗環境裡，看見別人擁有的美好自己卻相形見絀，我想不只是妳，可以找回真正內心的人大概是少數。我可以理解妳的感覺。｣

｢你能理解？可我聽士說過，你是個很聰明的人學業也很頂尖，你真的能夠懂我的感覺？｣

｢人只追求得不到的東西。我也會有和妳類似的情況，只是追求的目標不一樣。｣

茌驀頓了頓，慢慢開口問道。

｢勞想要…追求什麼？｣

這個問題讓勞思考起來，遲遲沒有得到答案的茌驀以為自己越過隱私的界線，急忙想要彌補。

｢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不用回…｣

｢不是這樣的…｣

勞的回應讓茌驀禁聲，他用溫柔的口吻說道。

｢我想好好回答妳的問題，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所以花了一點時間思考。｣

｢你要回答我？｣

勞點點頭，繼續說著。

｢如果是以前，我會回答出很多東西，例如家人、朋友、感情、認同…不過我現在最想要的…大概是一個平凡的生活吧！｣

｢你會追求，但你不會忌妒，也不會扭曲。｣

茌驀露出苦笑，顯然還是覺得勞不能完全了解自己的內心。

｢是這樣嗎？看來妳似乎把我想的太好了。｣

他嘴角淺淺一彎，繼續說著。

｢小時後我的確學業不錯，但每次的親子日卻沒有人與我分享。明明是最優秀的卻因為身分遭人譏笑，也曾因為太想擁有家人而讓好朋友的媽媽認自己當兒子。不斷的想要表現就為了被人看見自己有多好。就連蒂娜…也是因為她的家庭和我太相似，讓我不知不覺的想靠近她。我不斷渴求與我付出相等的回報，但你也看見了，我並不順利。你覺得我的心態在這些歷程上會正常嗎？｣

｢對不起…我好像太自我中心了。｣

勞搖頭回應。

｢不用道歉。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真的了解妳的心情。或許長大就是這樣，一路打破從小建立的規則，慢慢發現自己的陰暗，最後剩下的就是最真實的自己，然後再用最豁達的方法讓自己舒服一點。｣

茌驀點點頭，緩緩回應。

｢我好像…有些理解。｣

勞微笑的摸了摸茌驀的頭，溫柔的說。

｢妳果然很聰明。我相信只要找到自己的方法，妳會做的很好。｣

勞的舉動讓茌驀臉頰微微發熱。她低頭小聲說道。

｢勞才是…最善良的人。｣

有股力量輕輕放在茌驀的肩膀，她一抬頭，看見勞溫和又讓人安心的微笑。

｢妳也是…我看過最善良的女孩…｣

那句話被勞說的又柔又輕，如同暖流進入茌驀冰封多年的心裡。眼裡的勞燦爛的讓她瞇起眼睛，肩膀傳來的熱度流過全身，心頭漸漸放軟，那股有些痛楚卻又喜悅的情感再次襲來。一瞬間，茌驀腦裡閃現，忽然裡解了這股未知的感情，而在了解之後卻又帶了點苦澀，慢慢纏繞住那顆又熱又軟的心臟。

她慢慢抬起頭，眼前的勞依舊望著她。茌驀慢慢舉起雙臂，輕柔的環住勞的脖頸，緩緩的將頭埋進他的肩裡，無力低啞的說道。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