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第三者

救出席琳後，凱恩和羅倫斯兩人沿著原路逃跑。雖然尚未看見追殺的人，但險惡的路途加上一個不醒人事的席琳，逃跑速度非常緩慢。

兩人知道這樣下去遲早會被發現，卻沒有放棄的用最快速度離開，沒多久，就在彷彿無止盡的黑暗裡看見一盞盞燈光還有叫喊聲。

這時候的兩人保持沉默，不發一語的繼續逃跑，卻很快的被追上，團團包圍。

人數大約有六七人，手裡持槍對著他們。凱恩背著席琳，真正能對他們反擊的只有羅倫斯一人。

這種情況下羅倫斯只能暫時對峙，腦裡想其他解決的方法，卻一無所獲。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一邊繼續呼喚其他同伴，一邊慢慢向他們靠近。

｢凱恩…｣

他輕輕叫著，原本目光在敵人身上的凱恩回過頭。

｢再不遠就能到停車的地方。我會想辦法纏住他們，你快帶席琳走。｣

｢你在說什麼…？｣

兩人小聲說著，一邊縮短彼此距離，因為周圍的人似乎不想給他們太大的空間。

簡短的對話後，兩人再次進入沉默，羅倫斯腦裡也開始盤算著如何先發制人。

正當羅倫斯思考著，眼前的轉變快的讓他來不及反應。

他發現原先包圍他們的其中一人，忽然調整槍的方向，往身旁的人開槍。那些人反應不及，很快就被擊倒，較遠距離的人見狀，一掃兇狠的形象，紛紛拔腿就跑。

只見那個人很快的開槍，逃跑的人應聲而倒。

看見這個情況，羅倫斯和凱恩兩人詫異的說不出話，他們看著那名陌生人，瞬間提起警戒，板起臉孔。

羅倫斯觀察他一陣，發現他紅色毛帽下的頭髮似乎是金色，眼睛有點小，還留了口鬍子。過於大件的上衣和牛仔褲，邋塌的外表卻身手矯健。

那人注意到羅倫斯的視線，慢慢收起槍後雙手插著口袋調兒啷噹走過來。

他無視羅倫斯和凱恩的警戒，一下拉近距離，瞬間露出微笑。

｢嗨！羅倫斯･道恩。｣

車門一被關上，羅倫斯立刻發動引擎，很快的揚長而去。

耳邊傳來口哨聲，他看了一眼，冷冷開口。

｢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這是一步險棋，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對方來歷，卻接受的對方的援助。礙於席琳傷勢嚴重，他和凱恩只能暫時的相信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陌生人。

｢對耶！來的太突然，還沒向你說明呢！｣

只見他自己哈哈大笑一陣，隨後脫下頭上那顯目的紅色毛帽，甩了甩，一條亮光如流星劃過，落在他的腿上。

｢這個！｣

他拾起那道亮光，像發現寶物般的孩子，開心的像羅倫斯展示。

一邊開車的羅倫斯，注意了前方來車後看向他手上的東西，不禁大吃一驚。

後方的凱恩也倒抽一口氣，想必也十分注意這裡的情形。

｢你是…｣

那是一個閃閃發亮的金色徽章，老鷹之下的盾牌裡有一個一手持劍一手拿秤的人，因為光線，上面的人正一閃一閃刺著羅倫斯的眼睛。

｢沒錯！這是聯邦調查局的警徽。我們找你很久了，羅倫斯･道恩。｣

｢找我？｣

｢沒錯！真是太幸運了！可以在這遇到你！總算不會被艾利斯罵了！｣

｢你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聯邦調查局要找我？｣

｢少裝蒜了！你不是偷走一個很厲害的東西嗎？艾利斯可是什麼都知道。｣

｢艾利斯是…｣

後方的凱恩發問。

｢我的上級。｣

說完，他轉過去對凱恩笑了一下，看見席琳後隨即變了臉色。

｢那女人可是被弄得很慘…｣

聽完這句話，原先就不安的凱恩臉色鐵青，一旁的羅倫斯適時的打岔。

｢你還沒回答我，你們找我要做什麼？｣

｢不是說了嗎？因為你身上有很厲害的東西。｣

｢所以我在問你，為什麼知道我有這個東西？還有，你要這個東西做什麼？｣

｢哀阿！我最討厭囉囉嗦嗦解釋一堆！我等等叫艾利斯自己跟你講，你們還是先做正事吧！｣

說完，他指了指外面，白底紅十字的標示印在眼前。

｢救人要緊。｣他笑著說道。

羅倫斯不知道正不正確，畢竟醫院離剛才的大倉庫才幾哩遠，漢斯的人馬要追過來不用多少時間。但卡達再三保證，說他們進不了這裡。雖然半信半疑下，但席琳的傷需要緊急處理，羅倫斯姑且信他一次。

 凱恩帶著昏迷的席琳進去治療，只剩來自調查局的卡達和自己枯坐在外頭等候。也是這個時候，他才知道那名戴紅毛帽，吊兒啷噹的男子叫卡達。

介紹完自己沒多久，有位護士隨即來和他搭話，看見卡達說話的口氣，羅倫斯也猜出了一二。

｢剛才那…是你的同夥嗎？｣

聽見他的問題，卡達放聲大笑，但因為笑的過於誇張，被身後的另一名護士制止才停下。

｢你倒是蠻敏銳的！｣

他一邊說一邊抹去笑的過火的眼淚，沒有給羅倫斯答話的空間逕自說道。

｢這裡有好幾名聯邦調查局的成員，所以你別擔心你朋友。我都把情況上報了，你們現在是被列為保護的對象，他們別想碰你們一根手指頭。｣

聽完卡達的話，羅倫斯放心許多，起碼現在可以讓席琳好好治療，也可以趁這段時間將事情弄清楚。

｢還有…關於我的事情，你還沒有解釋。｣

｢哀！這說起來真的很麻煩！我最討厭麻煩的事了！｣

卡達煩躁的抓抓頭，停頓幾秒後自己又開始解釋起來。

｢該怎麼說呢？聯邦調查局追查很多案子，發現有些案子牽涉很大。當然你以前的公司也早被我們盯上，隨後又聽見你的事情，艾利斯就非要找到你不可。｣

卡達解釋的很簡潔，但羅倫斯大概可以聽懂他要表達的意思。總歸一句話，他現在手裡的東西除了沃比克和漢斯，聯邦調查局也對它感興趣。

｢我已經連絡艾利斯，他正在來的路上，你自己和他說。我最討厭解釋，說個沒完難過死了。｣

卡達像是憋了很久的氣，彷彿再多一分一秒就會更難受，直接放棄。羅倫斯也不想強迫他，就放任他離開。

等到卡達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羅倫斯才慢慢站起身子，走向病房。他先是敲敲門，沒有人回應，只好輕輕握下把手，往裡面瞧。

裡面只有凱恩和席琳兩個人，席琳穿上病服，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凱恩則坐在一旁，頭靠著床緣的一小角，眼睛闔上。看見他均勻的呼吸聲，羅倫斯沒有叫醒他，自己拉了一張椅子，在床的旁邊坐下。

坐下來的羅倫斯看見席琳隔著氧氣罩呼出的水氣，心裡安心許多，也隨之內疚。想起救援的經過，雖然他的視線放在漢斯身上，但他卻沒有忘記當時席琳的慘狀。光著身體渾身是血，還有那個被凱恩打死的男人當時也是赤膊的。席琳遇到什麼極刑可想而知。凱恩或許也猜到些什麼，才會如此抓狂。

看著兩個朋友的睡容，羅倫斯不免紅了眼睛。這大概是繼蒂娜死亡的那天起，他第二次流淚。

槍響再度出現，漢斯死後睜開的雙眼在他眼前揮之不去。他殺了人，雙手還留有槍隻的觸感因而不斷顫抖。胸口難以呼吸，剛才的情緒一擁而上，看見席琳還有凱恩，淚水漸漸止不住。

｢的確，我和他們有什麼兩樣？｣

為什麼自己總是拖累別人，讓別人招受不幸？是不是自己應該要遠離所有人，才可以停止這場噩夢？

千萬種思緒和想法纏繞在腦海裡，載浮載陳，沒有定論。

扣扣！

敲門聲響起，喚起了沉思的羅倫斯。他擦乾眼淚，轉向門口。

一名男子西裝筆挺走進來，後面還跟著卡達，羅倫斯很快會意，站起身走向門外。

眼前這名男子大概是沃比克以外可以擁有如此威嚴的男人。深黑色髮絲梳成中分，有些微卷的如瀑布洩在耳下。粗眉豪氣的畫在他臉上，不可一世的眼神，給人無比壓迫。

｢我叫艾利斯･賈索法拉。聯邦調查局調查員，同時也是這個案子的指揮。｣

叫艾利斯的人簡單做了介紹後就停頓，羅倫斯只能無可奈何的接話。

｢我是羅倫斯･道恩。你應該有很多事情要向我解釋，例如說『這個案子』。｣

羅倫斯並沒畏懼他的壓力，反而直接了當的開口。而這句話也讓艾利斯起了不解之色，隨即看向一旁的卡達，冷冷的說。

｢你沒和他說明嗎？｣

｢說了！就說個大概！你知道我最討厭解釋了！你就自己接下去吧！｣

身旁的卡達似乎也不是那種可以沉於艾利斯魄力之人，他無所謂的辯解，讓艾利斯決定無視他。

｢我目前指揮的案子是人口和器官黑市販賣。但經過我們深入調查，卻發現很多祕密。這個秘密牽扯到許多國家的領導人還有政商企業高層。我想你應該看過偷來的東西，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

羅倫斯聽見他的話，腦裡回想起那天在沃比克辦公室看到的資料。雖然自偷出來以後他沒有再打開過，但裡面的內容範圍有多廣，他不會不曉得。這也是為何沃比克忌憚於他的原因。

｢所以你要我怎麼做？｣

羅倫斯想直接知道他的目的。

｢我希望你和我合作。說實話，你的資料現在就算公諸於世也起不了太大作用。那些人最會的就是斷尾逃生，只會連累無辜的人受害。所以我要你負責保護這份資料，讓未來時機成熟後可以一舉殲滅這些人。｣

羅倫斯並不訝異他的話，卻始終不知可不可信。

｢你要知道…｣

艾利斯故意提高些音量，讓分神的羅倫斯重新注意他。

他看著艾利斯一樣寒冷的眼神，耳裡繼續聽他說明。

｢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國家會保護你了。當然，還有你朋友。如果你答應我，我可以保證你和你朋友的人身安全，當然所需要的資金和醫療我也一併協助你。｣

說完，他高傲的抬起下巴，露出似乎勝利的姿態。

｢你提出的條件很完美。但…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原先有些洋洋得意的艾利斯面容肅穆起來，緊閉雙唇一語不發的看著羅倫斯。

｢如你所說，這份資料牽涉廣大。我怎麼會知道你是不是為了包庇裡面的誰才來和我交涉？你要給我一個信任你的理由。｣

宣戰似的，他的言語激起了艾利斯好鬥的意志。艾利斯聽完冷笑了兩聲，繼續開口說道。

｢就憑我現在沒有逮補你。｣

羅倫斯訝異的睜大眼，任憑他繼續說下去。

｢你和你朋友剛才動手了吧？憑著剛才消失的兩條人命我可以立刻逮補你歸案。但我沒有這麼做。｣

他雙手一攤，反將一軍的笑容讓羅倫斯不是很喜歡，不過他說的事實，卻殘酷的抹滅不去。

見羅倫斯不說話，艾利斯確認自己完全勝利，他再次露出高傲的笑容，向他說道。

｢當然，我的權利也不能讓我包庇兩名殺人罪犯。但如果你合作，還可以苟延殘喘的多活些日子。最令人高興的，你還能看見那些人依依垮台，不是很棒嗎？｣

｢我才不想看見那些…｣羅倫斯說道。

艾利斯不解的看著他，羅倫斯繼續說下去。

｢只要現在那些因為我受傷的人可以平安，我就別無所求了。你要我答應你可以，但你要答應幫我一件事…｣

艾利斯束耳傾聽，隨後笑了一下，緩緩回答道。

｢我答應你…｣

寒冷的聲音飄盪，就如同剛畫下一道契約。不安總是多於踏實，卻也只能無可奈何的啟程。

血痕、慘叫、無盡摔破聲…

這是他進入病房後看到的慘況。

一旁壓著傷口的凱恩，靜默不語。想起剛才抓狂的席琳，拒絕別人接觸、拒絕靠近的神色，羅倫斯心痛到說不出話來。

原先平靜如天使般的席琳，誰也想不到她起床後扯斷身上所有的線，壓著凱恩一陣猛打。她咆嘯，將所以東西砸向不知所措的凱恩，眼神像極一頭自我保護的野獸，要讓眼前的人至於死地。

當時見到這種情況的羅倫斯很快按下緊急鈴，一手拉開抓狂的席琳，卻反被攻擊。當時頭破流血的凱恩見狀，制服住席琳的一隻手臂，羅倫斯有默契的掮住另外一隻，卻引來席琳更激烈的反抗。索性醫護人員及時趕到，為席琳打了鎮定劑，一切才平復下來。

遭遇到這種狀況的兩人剛聽完醫生的報告。沉默不語，無力的靠在椅背上。任由寂靜包覆，時間流洩的十分緩慢。不知道過了多久，凱恩自己開了口。

｢該怎麼辦才好？｣

凱恩小聲的問題，羅倫斯聽得很清楚。他停頓了一會，緩緩說道。

｢我剛和聯邦調查局談過了。他們願意保護你和席琳。｣

｢用你當交換嗎？｣

凱恩的問題讓羅倫斯不自覺側頭望著他，他卻如沒事一般繼續說道。

｢我不是笨蛋，怎麼會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什麼時後你才能夠拋去那種自我犧牲的想法？｣

凱恩說的不急不徐，話語中卻充滿責怪。

｢難道你不恨我嗎？我讓你們陷入這種險境，還讓席琳變成這樣…｣

｢是，我承認現在很恨你。但…你又想撒下我和席琳不管嗎？｣

這句話讓羅倫斯很驚訝，他坐直身體，不安的看向凱恩。

｢我恨你把席琳害成這樣！但…當我看見你開槍的那瞬間，我知道你也不好受。所以..我不會讓你逃跑了！｣

凱恩望著羅倫斯，斬釘截鐵的說。

｢對不起…｣

｢沒錯！你必須道歉，也要留下來贖罪。｣

羅倫斯不可置信的看著，凱恩仍舊說下去。

｢要和聯邦調查局合作就合作，如果要讓羅倫斯･道恩消失我也可以消失，要逃亡一輩子我也可以。總之你別想再自己承擔。｣

凱恩最後對上羅倫斯的眼睛，緩緩說著。

｢我全部聽到了。對不起…｣

聽見他這麼說，羅倫斯心裡的情感錯縱複雜。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決定，羅倫斯也不知道未來將是什麼樣子，但他被凱恩的話語打動，長久自己支撐的負擔多了一雙手，依舊不輕盈，卻也從此不孤單。

讓凱恩一起逃走這件事情不知道是對是錯，何況還有席琳的問題要解決，但羅倫斯深信，多了人相伴，他或許可以更自在的面對。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卻還是想將他們留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