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罪源與晚風

羅倫斯快步走著，一進辦公室便對祕書崔蒂說道。

｢崔蒂，可以幫我查擴建地預計拆除戶的資料嗎？｣

｢當然，羅倫斯先生。不過那份資料我昨天就寄給您過目了，您沒有收到嗎？｣崔蒂恭敬說著。

｢我收到了，但我對那份資料有疑問，想再看一次。｣

｢請問羅倫斯先生對哪部分有疑問呢？我直接針對您有疑問的部分提供資料或許比較有效率。｣

｢愛爾倫區擴建案，據我所知沒有要擴往南邊。幫我查一下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是的，羅倫斯先生。｣

說完，崔蒂馬上坐回坐位，開始敲打著鍵盤。

羅倫斯仔細讀著崔蒂送過來的資料，將擴建地的內容整體看過一遍，內心不斷責怪自己的粗心大意。

當初接手兩個擴建地案時，他的確有發現愛爾倫區離呼倫貝爾育幼院很近。不過依照擴建地的範圍，育幼院應該不會被波及到。就算擴建地成功建立，育幼院也有一定的安全範圍。沒想到，高層的人竟然想放棄北邊較麻煩的的區塊，將擴建地向南方擴建做彌補。對商人來說，與其向北方較多的居民做徵收，還不如向南方只有一個無政府庇護的育幼院下手來的輕鬆許多。

他早該想到這些的，所以有自責感一擁而上，但這並沒有讓羅倫斯挫折太久。

他不知道自己對呼倫貝爾育幼院還懷有什麼感情，他只曉得呼倫貝爾受到波及讓他有種私人物品被侵犯的感覺，那種不悅讓人揮之不去。

他絞盡腦汁，想到兩三個方案，但沒有一個有足夠說服力讓人放棄向南徵收的計畫。

｢沒辦法，只能硬碰硬了…｣他獨自低喃著。

室內寧靜充斥，只有冷氣的轟轟聲幫著配樂。

羅倫斯面向前方，看著對面的人，等著他的回應。只見那人神情凝重，雙眉皺的緊，不發一語。

｢能告訴我理由嗎？｣漢斯將資料輕甩到桌面後，順勢靠向椅背，手指交叉，口氣不急不徐，卻滿是威嚴。

｢那裡是我長大的地方，對我充滿回憶，所以我不希望它受到影響。｣羅倫斯直率的說出口，抱著決心坦白，漢斯卻沒有太大的驚訝。

｢是嗎？原來如此。難怪你很少談起你的過去，但就算這樣，你還記得在我推薦你加入高層時答應過我什麼嗎？｣

漢斯的聲音低沉，讓整個氣氛像極了野獸正對挑釁者低吼。

｢我當然記得，我答應你要以公司的計畫為優先。發生任何事都要以公司為第一考量。｣他低頭，心虛的緩緩說出當初的承諾。

｢你回想起來了嗎？那你應該知道怎麼做了。｣漢斯繼續用低沉的嗓音說著。

｢漢斯先生，我知道我讓你很失望，不過我還是想保住我小時候住的地方，能不能請您…｣羅倫斯說到一半，很快就被漢斯打岔。

｢幫你想辦法嗎？還是幫你在沃比克先生面前說幾句好話？這是不可能的！｣

聽到這裡，羅倫斯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默默低下頭。

像是要提振他的士氣，漢斯拍了拍他的手，成功抓住羅倫斯的注意力。

｢羅倫斯，這件事已經難以挽回。先不要說我不幫你，於公於私所有的理由都太牽強，很難解釋過去。所以不要再想這件事可以嗎？｣

漢斯向他曉以大義，最後卻又穩約的發出一道看似不強制卻不容忽視的命令。

羅倫斯依舊沒有答話，腦裡繼續盤算著。

見到他的反應，漢斯沒有太多理會，繼續問道。

｢你和蒂娜最近怎麼了？她總是悶悶不樂的，問了也不肯說，也沒提到你，你們吵架了嗎？｣

｢沒有，是我最近做了讓她生氣的事，我也很懊悔。｣

｢是嗎？既然這樣你現在應該先擔心怎麼挽回她不是嗎？雖然有些嬌縱，但畢竟是我女兒，我不容許她受委屈。｣

羅倫斯沒有回答，靜靜望著前方。

漢斯見狀，輕嘆口氣。

｢我知道你很難受，但你要想清楚。你現在什麼都有了，只差拿到沃比克的信任。等一切事成，你要什麼有什麼。只要你現在拋開那微不足道的牽掛，還有不值錢的感情。｣

羅倫斯聽完，輕輕垂下頭，不發一語。

｢不用考慮了！你早上了賊船，只有幹下去的份！｣

這次漢斯拿出不容分說的口氣，命令著。

面對這樣的逼迫，羅倫斯依舊沒有半句話可說。

｢快答應我！｣漢斯低吼著。

羅倫斯咬著牙，身體的憤怒讓他渾身顫抖，經過一番掙扎，才緩緩開口

｢…是｣

青青草地，小草搖曳，暖風吹拂，伴著笑聲。花香淡淡，令人心曠神怡。

這裡，就是這樣的地方。

｢有多久沒回來了呢？｣

羅倫斯站在門口，心裡獨自問著。

他隔著柵欄，看見幾個十來歲大的孩子在嬉鬧，他如果沒記錯，這個時間應該是共同掃除時間，想必是溜出來的吧！

羅倫斯微微一笑，想起幾十年排斥這裡的自己，現在又為這裡而憤怒，臉上的自我嘲笑，自然流露。

他轉身，不打算進去。因為沒有拜訪的理由，但這樣的離別讓他的心揪了起來。

前方，他以為早已做好準備，與惡魔交易，販賣自己，本以為輕而易舉，如今卻有一道關卡。

原來…一切並不簡單。

｢你們在幾個又溜出來偷懶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羅倫斯回過頭去，看見滿頭金髮的席琳正雙手叉著腰，對著那幾個男孩斥責著。

他很快躲到一旁的大樹後，眼神像被吸引般離不開。

不久，滿頭亂髮的凱恩也從門內走出來，說了幾句安撫席琳的話，便領著那幾個男孩往裡面走。

看見從小一起長大的兩位摯友，羅倫斯心裡五味雜陳。

最原始的自己，他多希望自己可以立刻向前與他們相認，同時又有一股羞恥感拉扯著。

當初選擇切斷著個情分的，不是別人，就是自己。

他怎麼可能笑著沒事的出現呢？

何況現在，如同他們家裡一般的育幼院，正被自己，親手破壞著。

羅倫斯哪有顏面和他們交代…

｢你是…？｣

此時站在門口的席琳正好看見他，但距離讓她有些猶豫自己的眼睛。

羅倫斯害怕的轉身，快步離開，卻聽見背後席琳追上來的聲音。

｢羅倫斯？｣

羅倫斯被這聲呼喚嚇的身體一震，不敢停下腳步的繼續往前走。

看見他的反應，席琳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原先追過來的腳步放慢，最後停止，只是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

空氣裡，流瀉著優雅的交響樂，陣陣紅酒香撲鼻又伴隨著有點濃烈的女人香水。

他望著前方面容姣好卻宛若冰霜的女人，沒有什麼自信的開口。

｢我有事情想和妳說。｣

這句話說的又慢又輕，話語裡還藏著些許的不安和恐懼。

蒂娜依然面不改色，他只能無奈的說下去。

｢我…是個孤兒。｣

語畢，他看見蒂娜眼裡有了短暫的動搖。

｢我一直…很自卑。即便再優秀的頭腦和出色的表現，一直都無法填滿我這個自卑黑洞。｣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蒂娜吐出的語句雖寒冷，卻明顯帶著困惑。

｢我只是想要…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我要向妳坦誠。｣

這句話讓蒂娜眼裡忽然搖曳起來，隨後轉向不安。而心情正忐忑的羅倫斯，卻沒有發現她的變化。

｢我不曉得什麼時候開始的，直到發現時，我才知道我對牽手這件事多麼恐懼。｣

聽見這句話，蒂娜神情嚴肅的不發一語，羅倫斯只能繼續說下去。

｢牽手，可以感受到別人的溫度。隨著溫度的交換，我總覺得自己最深處的想法也會一併流向那個人，最後那個人會發現我的醜陋。這讓我很害怕。｣

聽完羅倫斯的說明，蒂娜露出難以置信的笑。

她笑的雖然短暫，卻略帶歇斯底里，讓羅倫斯一時搞不清楚她的思緒。

｢你的意思是，陪伴你多年的我依然無法讓你信任？｣

停止大笑的蒂娜做出這樣的結論，讓羅倫斯抿起了唇。內心下意識想否認，卻沒有隻字片語可以支持他。

｢你現在連辯駁都不會了嗎？｣

見羅倫斯不答話，蒂娜面帶微笑的發問。只是問題一針見血，笑容也十分冷艷，讓他反而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兩人之間的對話隨著蒂娜的問題沉入寂靜。他們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彼此的感傷卻蔓延出來。到底原先對彼此的愛戀去哪了呢？為什麼現在只剩下一句句的質問？

｢我對妳是真心誠意的，這點我可以保證。｣

一陣沉默後，羅倫斯慢慢吐出真心話，而這句話也確實的打進了蒂娜那顆看似冷酷的心。

蒂娜眼睛有些沸騰，高傲的她卻強忍著。只是抿著下唇，不發一語。

｢我真的想和妳度過這些，只是沒想到自己過不了心裡的坎。但是我會再努力的，只要妳還在我身邊，我一定可以。｣

羅倫斯說得十分誠懇，讓蒂娜動容。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請求原諒般，落下一個輕吻。

這個吻，讓她那顆冰冷的心，逐漸融化。隨之而來，柔軟的心感覺到罪惡感在孳生，一股不安再度攫住蒂娜。 

她慢慢抽出手，忍住眼角快流下的淚，起身看向羅倫斯。

｢已經太遲了…｣

說完，不敢多看羅倫斯一眼，如逃跑般大步離去。

確定羅倫斯看不見自己，眼裡的水終於潰堤，她看向餐廳裡面，羅倫斯如雕像般，一動也不動。

蒂娜忍痛抹去淚水，沙啞的低喃道。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在我做錯事之前…｣

打開大門，按下開關，漸亮的家裡預料般的空無一人。

羅倫斯將鑰匙隨手丟在桌上，自己則順勢的坐躺下來，大嘆一口氣，眼睛無力的閉上。

蒂娜似乎還在生氣，短期內應該沒辦法挽回了。原本想靠蒂娜拯救呼倫貝爾的計畫也自然行不通。

即使知道自己有些卑鄙，但這是他能想到一石二鳥的辦法了。沒想到這次蒂娜拒絕，只能看看以往和好的手段，行不行的通。

蒂娜是他對漢斯的王牌，他很清楚，所以他必需求的她的原諒。又或者說，他知道她會原諒他，只是時間必須更早一點。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手裡的王牌早就失效…

輕輕嗅著手裡的鮮花，撲鼻的味道讓羅倫斯滿意的微笑。他看著漢斯宅邸門口，大門不久果然敞開。

穿著時髦的蒂娜慢慢步下階梯，羅倫斯快步向前，露出陽光的笑容，向她打招呼。

蒂娜對他的出現有些震驚，隨即板起臉孔，質問著。

｢你來這裡做什麼？｣

羅倫斯輕輕微笑，沒有答話，只是將手裡的花遞向她。

眼見蒂娜沒有任何動作，羅倫斯自己開口。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我以為我說得很清楚了。｣

蒂娜依舊面不改色，讓羅倫斯心情沉重起來。

正當他想再說些挽留的話語時，後方響起了兩下喇叭聲，將他的目光吸了過去。

只見豪華轎車在他們不遠處，擦的透亮的名牌徽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流線的車身透出一股簡單俐落，如黑洞般的車窗在此時搖下。

看見裡面的人物，羅倫斯十分吃驚，蒂娜卻不意外，優雅的向裡面的人揮揮手。

｢妳為什麼會跟沃比克混在一起？｣

羅倫斯慌張的抓住蒂娜，卻一把被甩開。

｢我應該告訴過你太遲了吧？｣

｢妳在開什麼玩笑？他的年紀和漢斯差不多！｣

｢所以呢？｣

蒂娜的反問讓他吃驚的啞口無言。應該是說，他不懂蒂娜為什麼這麼問。

｢講不出來嗎？羅倫斯你要知道，現在無論我跟怎樣的人在一起，你都沒有資格過問了！｣

蒂娜有些激動，看的出來她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羅倫斯卻不知道她這股情緒從何而來。

蒂娜知道自己失控後，心虛的調頭走人，徒留下一臉茫然的羅倫斯。

他看著蒂娜搭上沃比克的車後揚長而去，正心有不甘時，口袋裡的電話不恰巧的響起，只能硬著頭皮接聽。

｢羅倫斯先生，我是崔蒂！你要先擋下來的呼倫貝爾拆除案，今天被史帝文先生給拿走了。他說你辦事不力，所以打算自己親自處理這件事，我擋不住，我很抱歉。｣

電話一頭的噩耗讓原本茫然的羅倫斯瞬間無力，隨即一股憤怒油然而升。

他花了幾分鐘整裡自己的情緒，最後冷漠的回覆另一頭的崔蒂。

｢我馬上回去處理。｣

夜幕降臨，原先有些溫暖的風，漸漸加入涼意。

在自己車上的羅倫斯，正透過窗戶，望著自己以往進進出出的公司。早上的發生的事情，瞬間出現在眼前。

高層的會議裡，他極力阻止呼倫貝爾拆除案，身邊的大佬們似乎不以為然。對他死心的漢斯先生沒有多說話，就這樣放任他獨身對抗。

理所當然，與他現在身分對立的沃比克，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隨便套了一個罪名，直接將他逐出公司。

在這一天內，以往的努力，瞬間一無所有…

羅倫斯不是服輸的人，輸得這麼不明不白，他哪會甘心。何況呼倫貝爾正因為自己面臨拆除的命運，裡面的孩子將流落街頭，這不是他樂見的。讓這一切發生，他將對不起所有的人。

｢一定要保住呼倫貝爾！｣

這是他現在唯一的想法，無論做什麼，都要保住。

推開車門，將自己沐浴進夜色裡，稍早在腦裡盤懸的計畫付諸實行。大步的向前走，直往沃比克辦公事。

最高董事的辦公室當然不好接近，所以他利用了一點人性的貪婪和愚蠢，終於靠近了那裡。依照先前的行程，沃比克應該還在跟高層的人開會，一時不會結束，他必須利用這段時間，拿到他想要的東西。

他悄悄的按下門把，無聲快速進到裡面，接著開始翻找起來。

他知道沃比克桌上隨便一份資料都是有力的罪證，但厚重的紙張他帶不走，他也不打算讓沃比克發現，所以連上手機的上傳系統後，便開始拍攝。

羅倫斯的手腳十分俐落，沒幾分鐘時間，桌上的部分已經收拾差不多了，他望向一旁的電腦，如吸引般，往那個方向走去。

曾為公司高層，羅倫斯很快就破解了密碼進入電腦，出乎意料的，裡面只有一個資料夾，卻被加密保護，無法進入。

羅倫斯一時間想不到辦法，只好將自己手機上的破解程式連上電腦，此舉強行打開了資料，侵入警示也因此觸動，響鈴瞬間大作。

羅倫斯發現事態不妙，卻在一瞬間看見裡面的資料，他馬上知道這是自己要的東西，沒有多想的開始複製這些驚人的秘密。

｢只要有這些，呼倫貝爾就有救了。｣

他焦急的等待傳輸時間，過高的專注力使他並未發現後方的人影。

｢羅倫斯？｣

聽見熟悉的聲音羅倫斯迅速的回頭，一名妙齡女子在他眼前，讓他詫異萬分。

｢蒂娜？｣

無疑的，兩人都很驚訝對方的存在。

｢妳怎麼會在這裡？｣

羅倫斯失聲問著。

蒂娜沒有回答，反而將注意力放在他的後方。

｢羅倫斯，你知道這樣會害死自己嗎？｣

了解羅倫斯的舉動，蒂娜大聲的責怪起來。

剛說完，門外便響起了敲門聲，接著便是一陣叫囂。

羅倫斯發現事態不對，轉頭看向電腦，完成傳輸的字樣在自己面前，他很快拔下連結線，塞進自己口袋裡。一抬頭，門已經被踹開了。

蒂娜放聲大叫，不斷呼喊著。

｢他是來偷東西的！來人快來救我！｣

這句話深深刺進他的心，痛不欲生的感覺瞬間襲來，卻只能強忍振作，一把將身旁的蒂娜勾向自己。

｢讓開！不然我就殺了她！｣

蒂娜繼續大叫，害怕的直在他懷裡顫抖。

心痛的羅倫斯強行拖著她，慢慢往門口逼近。

｢還不快退開，我是漢斯先生的女兒，你們想讓我出事嗎？｣

歇斯底里的蒂娜無疑幫助了他。羅倫斯硬帶她離開辦公室，卻在門口遇見了漢斯。

漢斯的出現代表沃比克可能知道自己的行蹤，不趁他採取行動前離開將束手無策。

｢不想要女兒死就讓開！｣

他向漢斯大吼著。

｢羅倫斯你別激動。｣漢斯試圖安撫他的情緒。

｢讓開！｣

他大吼，接著聽見蒂娜嗚嗚哽咽聲，心裡的糾結瞬間勒緊，壓得他喘不過氣。

在團團包圍下，他用最快的速度帶著蒂娜回到一樓，只見原先拿著棍棒的保安人員裡混入了少許攜帶槍枝的人物。

羅倫斯知道這是沃比克的命令，說不定他連蒂娜的性命也會犧牲。但遲遲沒出手，或許是怕自己剛才強行帶走的資料流向不知明處，不如按兵不動為妙。

｢漢斯先生！你很了解沃比克，你應該知道這個局面再拖下去會是什麼結局？｣

我大聲朝人群大喊，只見漢斯抿著唇，神情嚴肅的看著我。

｢救我！爸爸！｣

懷裡的蒂娜真的很驚慌，不斷扭動的想逃離，卻又硬是被羅倫斯拉了回來。

試圖談判的聲音奏效，漢斯在想了半晌後終於開口。

｢讓你逃走，蒂娜也是死定了。與其這樣…不如…｣

｢你在說什麼？爸爸？｣

聽見漢斯尚未說完的話語，蒂娜自然的打斷他，歇斯底里的懇求起來。

漢斯面如冰山，眼神裡卻有一絲晃動。

羅倫斯也很驚訝，但稍微想了一下，才知道漢斯說的話不無可能。

只要他逃走，蒂娜會被怪罪。只要漢斯放他走，換成他小命不保。

左右為難下，這位為人父的高層，最終選擇了…自己。

羅倫斯咬牙切齒，對於漢斯的決定十分不諒解，另一方面也對無辜牽扯進來的蒂娜感到抱歉。如今只有連蒂娜一起帶走，才有活下去的可能。仔細思考後，他又對著漢斯大吼道。

｢你似乎搞錯了！今天無論誰要死，只要我被抓到，這裡的每個人都要陪葬，包括沃比克！｣

這個謊話明顯讓漢斯相信了，他眼神裡開始動搖，面容嚴肅的說不出話。

｢但是，我們可以來個交易。｣

羅倫斯繼續趁勝追擊。

｢什麼？｣

漢斯發出低沉的嗓音，像雄獅不得不妥協的怒吼。

｢答應我全部要求，我就把東西還給你們。｣

｢這不可能！｣

漢斯低沉渾厚的的嗓音透出一股不可多談的氣勢。

｢既然如此…｣

羅倫斯拿起口袋裡的手機，快速按了一番後將手機高舉起來。

｢同歸於盡吧！｣

羅倫斯的聲音透出寒冷，手機上的畫面更讓漢斯不寒而慄。

只見手機頁面顯示資料正在傳輸，雖然漢斯不知道羅倫斯傳了什麼也不知道他要傳到哪裡去，但他知道這可不是可以冒的險。

｢等等！｣

漢斯大聲制止。

｢想通了嗎？｣

｢我們談談，羅倫斯？｣

｢沒有什麼好說的？現在沒時間的是你們。｣

他示意漢斯看向手機，資料傳輸的速度比他想像中快。沉穩的漢斯心開始急躁，不自覺的咬著下唇，躊躇著。

｢漢斯先生，這交易沒有不公平。我有手中的資料，而你們有我想救的呼倫貝爾。只要你們不動育幼院一根寒毛，資料就不會有事。｣

漢斯依舊沒有表態，只是粗濃的雙眉，正緊緊皺著。

｢我想你應該不想和我們這種低層人士一起下葬吧？｣

等到羅倫斯一說完，漢斯終於下定決心。

他舉起手要旁人退開。羅倫斯慢慢拉著蒂娜，小心翼翼的走向門外。

見到事情發展，最先反抗的是蒂娜，她咆哮著，卻無能為力。

她真的以為羅倫斯會傷害她，也或許是她對棄自己於不顧的父親產生的憤怒，總之她大聲尖叫。而那淒涼的叫聲，沒有隨著她和羅倫斯的離開停止縈繞。

羅倫斯拉著蒂娜，將不情願的她塞進車裡。隨即他走向另外一扇車門，剛進車內就被失控的蒂娜攻擊著。

｢蒂娜！｣

羅倫斯使盡全力壓制住她，並用自己最大的音量要她清醒。

｢放我走！｣

蒂娜當然不會因為大聲就屈服，反而更加頤指氣使的命令羅倫斯。

｢不可以！回去妳會死！｣

｢才不會！沃比克現在鍾情於我，不會讓我這麼消失的。｣

｢他不是妳想的那樣，妳別傻了！｣

｢我傻？難不成跟你走？那我才真的傻了！｣

｢妳不願意嗎？｣

羅倫斯原本計畫帶著蒂娜逃走，沒有想過她的反應竟是如此。

｢跟你走你能給我什麼？你要逃命，我可不要！｣

｢我都說了！回去妳會死！｣

｢就算死也是我選的！你現在憑什麼管我！不過是個想高攀我的棄子，你以為你很高尚嗎？｣

雖然早就知道蒂娜生氣起來就會大肆的口無遮攔，但這次真的傷到羅倫斯的心了。他原本以為，蒂娜不會在意，但一切看來，只是他一相情願。

面對蒂娜的指控，羅倫斯只能沉默以對，而一旁的蒂娜只是更激進的譴責他，說他不肯敞開心扉，才會有今日的結局。

喀答…

｢妳走吧…｣

羅倫斯輕輕按下車鎖後，慢慢的向蒂娜說道。

會選擇想要放手，其實就跟蒂娜說的一樣，他已經不能給她什麼。既然不能交付真心還有未來，他憑什麼讓她留在他身邊？

蒂娜沒有預料到他的舉動，但很快又恢復剛才驕傲的面容，什麼也沒有說的走下車去。

她看見蒂娜驕傲的背影，隨著夜風擺動的裙襬，讓她看起來更加不可一世，但羅倫斯並不討厭，因為這個女孩一直是他的嚮往。無論是一個完整的家庭還是和他一樣的混血血統，她的一切真的都看起來和他好像，只要當年父親做對選擇，家庭還圓滿的情況，是不是他就會像蒂娜一樣？

羅倫斯踩下油門，沒有多想的離開，眼光卻不知為何的，始終離不開蒂娜。當他小心駕駛到路口，下定決心移開自己的目光，一陣槍響瞬間打醒了他的悲傷緒。

他看向後方，原先高傲的背影不知為何的倒在地上，而再往公司的方向望去，沃比克的眼神透出寒冷，面容的嚴肅讓人自然的退避三舍，但最讓人震驚的，是一旁拿著槍，面容呆滯到讓他認不出來的…漢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