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改變了

再次睜開眼睛，是一片灰濛。

灰是因為昏暗的房間加上一點外面透進的亮光。從飄逸的窗簾裡斷斷續續傳來，時而明亮，時而黯淡。

茌驀從窗外判斷出時間。她爬起身，一股痛竄流全身。她四處張望，除了自己房內空無一人。

她忍痛走出房間，恰巧遇上端著食物的勞。

｢怎麼出來了？｣勞一邊說一邊放下手的的托盤，向前攙扶。

｢我還好，已經躺一天了。｣茌驀說完，在勞的幫助下走到飯廳。

安頓好茌驀後，勞隨即上樓為席琳送餐，留下茌驀一人。獨自吃飯的茌驀，對眼前的食物完全沒有心思。

她回想起昨天與勞的對談，彼此間的距離似乎更近了。勞不再對她冷漠，相對的展現出溫柔與信任，一切都在一夕之間，讓沒有心理準備的她感到不安…對自己的不安。

 她啜飲一口水，內心的思緒不間斷盤懸，接著嘆了一口氣。

｢結果沒有講完呢…｣她喃喃說著。

｢什麼？｣

後方一個聲音響起，嚇的茌驀快速回頭，卻落的一身痛的下場。

｢抱歉！還好嗎？｣一隻有力的手扶住她，好讓她虛弱的身體別從椅子上摔下來。

｢士！你怎麼走路一點聲音也沒有！｣茌驀虛驚一場的責怪起來。

｢是妳想事情太認真了。｣士笑著回答。

｢勞說你會出去兩三天的，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昨天都發生那些事了我怎麼能不回來。我幫席琳向妳道歉。｣他露出苦笑說著。

｢恩…｣我輕輕應了聲。

看見士擔心席琳的樣子，昨天的事情我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只能靜靜看著他。

他拍拍我的肩膀，目光很快從我身上疑開，四處尋找起來。

｢勞呢？｣

｢應該正在餵席琳吃飯。｣我回答。

｢那我先去找他。妳也快吃，別讓食物涼了。｣

他叮嚀完，一個轉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坐在白色沙發上，看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結果，除了這裡我想不到其他地方。圖書室依舊有股灰塵的味道，但這裡卻是唯一一個除了房間外可以安身的地方。

我看見桌上那本沒看完的《福爾摩斯》，下意識的將它拾起，翻開內頁，回想起自己當初以為士和勞是偵探的錯覺，經過昨晚才發現這幻想可笑的離譜。

｢果然在這。｣

說完，勞插著口袋慢慢走進來，接著一屁股在我旁邊坐下。

｢碗盤是妳收拾的嗎？｣他沒看我，只是望著前方說著。

｢恩。｣我簡單回答。

｢以後放著就好，我會處理。｣

｢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是嗎？｣他看著我滿是傷口的手臂遲疑的問。

｢讓我幫點忙，不用這麼護著我。｣

他的反應讓我不自覺得好氣又好笑。

｢等妳身體好一點再說。｣他不肯讓步。

我微微一笑，沒有答話，只是將原本看著他的視線望向前方的畫，陷入沉思般，兩人在各自的世界優游。

｢為什麼妳喜歡待在這裡？｣勞忽然開口問。

｢也沒什麼，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待著。｣我淡淡回答。

｢是嗎…｣

｢很奇怪嗎？｣看見他的反應，我納悶的問。

｢不奇怪，但也不正常。｣他仍繼續凝視前方。

我對他的回答有些詫異，卻沒有答話。

他望向我，看見了我的表情後解釋起來。

｢以妳的年紀來說，我能理解妳想獨處的心情。不過妳似乎不只如此，總覺得妳有別的理由讓自己往沒人的地方跑，好像尋求安全感一樣。｣

聽完他的話，內心深處有個地方像被揭露一樣，讓人下意識回避他的目光，心虛的回答。

｢才沒有…｣

｢是這樣嗎？｣他反問。

我不敢看向他，卻仍可以感覺到他的視線。

｢妳還記的昨天交換秘密的約定嗎？｣他淡淡開口。

我內心動搖，很快反望他。

｢沒關係，妳想說的時候再說就好。我只是想提醒，妳還有這個機會跟我傾訴。｣他微微揚起嘴角，說完，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

｢走吧！士在找妳呢！｣他露出若有似無的微笑後，轉身準備離開。

｢勞！｣我叫住他。

他回頭，眼神溫和的對上我的眼睛。

｢我…｣我欲言又止。

｢什麼？｣他溫柔詢問，將身體整個轉回來，卻沒有向前。

｢我覺得…我覺得你是因為愧疚才會相信我。我其實沒有什麼祕密能和你交換，我就只是個普通的女高中生，所以請你別在將你的事告訴我了。拿命賭在我這種人身上，很不值得…｣

下定決心後，我一口氣說了出來。話語結束後自己卻羞赧的抬不起頭。

｢我知道…｣他輕輕的說。

｢那為什麼還…｣

｢我知道很危險，但我想相信妳。｣他的口氣很輕，眼神卻堅定。

我看著他不發一語，他自己接下去說道。

｢我沒有要妳說出天大的秘密，只是想知道妳的想法和心情，妳不用感到壓力。當然，一切都以妳想說為前提。至於我的部分，我沒有想過給妳負擔。士說過，妳和我們一起生活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我遲早要跨出這一步。昨天看見妳挺身而出，改變我對妳的看法，所以我會對妳坦白，就只是這樣。｣

｢為什麼想知道我的心情？｣我輕輕的問。

他眼光看向別處，保持沉默，我只能靜靜等待。

｢我也不知道…｣

他深思後給了我這樣的答案。

我的表情顯得很疑惑，卻又一句話也問不出口。

｢走吧！士在等呢！｣

他很快轉過身，又回頭示意的看著我。

我輕嘆口氣，慢慢起身走向他。本來期待看見他移動的背影，卻沒想到他反而轉向了我，和我四目相對。

他輕輕舉起手，用食指溫柔的戳向我的眉心。

我瞪大眼，說不出話 。

｢不要總嘆氣，也不要總是眉頭深鎖，這樣臉都不好看了。｣

說完，他一個轉身後離開，只留下因為他剛剛的舉動而不知所措的我。

 ｢是嗎？那還真是難得呢！｣士一邊幫我纏著繃帶，一邊說著。

｢你的反應好冷靜…｣我有些失落。

｢哈哈！我應該要嚇一跳嗎？｣士笑著說。

｢當初我要你們說出原因的時候，可是被你們軟硬兼施的拒絕，結果現在我都說不要講了，你們又一直要告訴我。｣我有點生氣的抗議。

｢那是因為情況不同了。我和勞信任妳了，當然會把事情告訴妳。｣

｢所以我才不要你們信任我…｣

｢為什麼？妳害怕嗎？｣

｢我不是怕你們會連累我，只是怕…｣我說不出口。

｢怕妳自己沒辦法回應我們的期待？｣他笑著說。

｢恩…｣

看見我的反應，他先是笑了笑，幫我把蹦帶綁好，自己開心的喃喃說道。

｢好了！完成！｣

說完，他順手拍了拍後走到我面前。

｢我可以問為什麼嗎？｣士面露笑容的問著。

我定睛凝視他，心中隨即浮出一個答案，最真實也最純粹的答案，卻也難以啟齒。

｢我不知道…｣我小聲說著。

他聽見我的答案後，依舊保持笑容，向我說道。

｢因為妳不信任我們，對吧？｣說完，又是個微笑。

｢不是這樣…｣

｢是也沒關係，我們都理解，所以不要急著否認。因為茌驀妳很善良，怕傷了我和勞才會不敢說。但這是實話不是嗎？｣

說完，他一樣露出笑容。輕輕幫我整理有些亂掉的衣服。

｢才不是！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開始辯解。

｢可是我覺得妳是我看過最善良的女生！我的看法，妳不能隨意改變。｣

他持續笑著，讓我羞愧的不敢看他。

見到我的沉默，他便自己繼續說著。

｢雖然我不知道妳為什麼對自己這麼沒自信，但我想妳應該辛苦一段日子了吧！｣他溫柔的扶著我的頭，讓我看著他的眼睛。

｢在你們眼裡一定都是些可笑的煩惱，和你們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我和勞都不這麼認為。我覺得妳沒有比我們輕鬆到哪裡去。｣他溫柔的說著。

｢不要再安慰我了…｣

我發現胸口竄出一股熱流，直奔嘴巴，眼睛開始發熱，隨時會流出眼淚。

｢妳不用忍耐，想哭就哭吧！｣

｢我才沒有…｣我輕輕撥掉他的手，隨即將頭轉開。

雖然我沒有看見士的臉，卻明顯感覺到他的目光。他輕輕拍著我的頭，溫柔的開口。

｢勞會主動和你提起過去，代表他已經對妳改觀，對他來說也是很難的第一步。而我早在一開始就說過，我很相信妳。不過我們沒有要妳也馬上就信任我們，畢竟從開始到現在，我們沒有為妳做過什麼。妳對一切都不用感到負擔，無法回應我們的期望也沒關係。起碼在一起這段時間，希望妳可以放鬆一些，先暫時忘掉以往的辛苦，好嗎？｣

我沒有答話，他似乎也預料到，自己很快接了下去。

｢傷口要小心，先別碰水喔！還有中午是我煮飯，記得準時下來！｣

他說完，又輕輕拍了我的頭後，慢慢的離開，直到聽見門闔上的聲音，我才回頭。

勞一手夾著書慢慢走下來，看見士忙進忙出的樣子，關心的說道。

｢要幫忙嗎？｣

｢不用，我大致都弄好了。如果可以的話，能幫我擺個碗筷嗎？｣

勞沒有說話，只是順勢走下樓梯後，將書本放在桌面上，接著走向櫥櫃，隨手拿了幾個碗筷。

在擺放的過程中，勞看見士拿出了兩個托盤，不禁納悶的問道。

｢茌驀呢？｣

｢她大概不會下來了，先幫她準備著。｣他瞇起眼，笑著說。

｢她怎麼了？｣勞疑惑的問。

｢恩…其實…｣

士開始向勞訴說稍早前與茌驀的對話，勞聽完後，只是持續保持沉默。

｢早知道不要刺激她。她昨天才受那麼嚴重的傷。｣士嘆了口氣。

勞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輕輕說道。

｢先吃吧！等等我再拿上去。｣

士有些意味深長的看著他，露出詭異的微笑。

｢怎麼了？｣他有些無奈的問著。

｢總覺得…你也不一樣了。｣士面露微笑的調侃起來。

｢有嗎？｣

｢昨天的事我可是聽說了，這倒是看你頭一次這麼積極的接近一個人。｣

勞聽完後露出不屑的表情，轉頭繼續手上的工作。

｢你是不是開始覺得，當初留下她是對的賭注？｣他笑了笑。

｢這我還不敢確定，我雖然對她改觀，但她還是有很多地方讓人難以捉摸。｣

｢你是說茌驀不形於色這件事嗎？｣

｢除了這個以外，還有總是叫我們別相信她這件事也讓我很在意。雖然知道她對我們不信任，但她好像有所保留，好像很害怕自己一樣。｣

｢我懂你意思。當初她親口說出從懸崖跳下來的理由時我就覺得不對勁。一般人遇到那種情況都會乖乖就範的，更何況是她這種年紀。我很納悶她是不是發生什麼事，讓她有不想活下去的想法。｣說完，士輕輕嘆了口氣。

｢應該有，但難就難在她不會自己開口，也很難從她的表情判斷。｣

｢這點讓你更不安了，對吧？｣

｢是阿！除了自己，我也擔心會傷害到她。｣勞無奈開口。

｢雖然如此，你還是忍耐一下吧！這種事情急不得。｣士笑著說。

｢恩…｣

｢那…既然你剛剛都自願幫忙了，茌驀的部分就交給你了。｣士說完露出了一個頑皮的微笑。

｢等等！你早上才把氣氛弄那麼尷尬，要我去善後的意思嗎？｣

｢有什麼辦法，現在的你一定比我合適。茌驀看見我也很難裝做無所謂吧？所以麻煩你了。｣

他說的天經地義，露出一個天真的笑，這個笑容反而讓勞毛骨悚然，眼前瞬間陷入一片黑。

勞忽然想起早上和茌驀在書房的對話，心裡感覺有千斤重，不禁大大嘆了口氣。

勞站在門口，猶豫的手正懸在門前。

｢士真的…哀！｣說完，他下定決心的敲了敲門。

房內安靜無聲，讓沒預料到的勞有些不知所措。

｢茌驀？｣

他試著呼喚，依然無人回應。

確定房內沒有人後，他想到什麼般，很快走上階梯，往樓上書房走去。

順著階梯走的途中，看見她佇立在樓梯間的身影。她站著，一動也不動的望著遠方，讓勞好奇的走過去。

｢妳在做什麼？｣他輕輕問。

如早預料他的到來，她笑著說。

｢你看那邊。｣

勞遲疑的朝茌驀指的方向望去，發現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席琳所住的房間，而敞開的房門內，熟悉的兩個身影正開心的互動著。

｢席琳其實很可愛。｣她如被吸引般移不開目光。

身處較高處的茌驀，看著下方的士和席琳。士餵著席琳用餐，偶爾陪她玩耍。茌驀看見士順了順席琳的頭髮，慢慢將它撥開，為席琳戴上一條項鍊。席琳似乎很喜歡，露出天真的笑容，也讓士揚起幸福。

勞陪著她看了一會兒，看見了茌驀難得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的，有種鬆口氣的感覺，原本心情沉重的預想，似乎煙消雲散。

｢士真的很貼心，還會送禮物給席琳。｣茌驀說完，朝勞看了過去，注意到他手中的餐盤。

｢你特意拿上來的嗎？｣她問道。

｢對…因為士要忙，所以…｣

｢抱歉！以後你不用那麼麻煩了，我自己下去拿就好。｣

說完，茌驀伸出手，想遞過勞手中的餐盤，但勞沒有動靜的看著她，讓她好奇的停下手。

｢怎麼了？｣

｢妳要站在這裡吃嗎？｣

｢不是…只是不想讓你一直拿著。｣

勞聽完後嘆了口氣，自己低語道。

｢真是猜不透…｣

｢什麼？｣茌驀問著。

｢沒有…我只是說…妳也想要項鍊嗎？｣

勞撒了小謊後看見茌驀狐疑的搖搖頭。

｢不用了，我自己有。｣

她自己從衣服內拉出一條銀色項鍊，雙圓形的墜子在勞面前搖晃。

看見後，勞為了順勢蓋過剛才的尷尬，又繼續說下去。

｢既然如此，快點過來吃飯吧！我肚子也很餓…｣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騙妳的。｣

｢騙我的？｣茌驀瞪大眼睛。

勞啜飲一口茶，緩緩點頭。

｢為什麼要…｣她說不出話來。

｢不這樣妳就不會下來了吧？｣他沉著的說。

聽到這句話，茌驀更加無言以對。

幾分鐘前，她還一心掛慮著，深怕勞為了找自己而沒吃飯，心裡愧疚感包覆全身。

她不發一語，輕輕的拿起餐具放入口中，卻不安的抬起頭，遲疑的問。

｢你真的有吃嗎？｣

聽到這句話，勞輕輕笑道。

｢這我沒騙妳，妳趕快吃吧！｣

終於理解了，茌驀開始靜靜的用餐。不知道是不是太餓的緣故，吃一口後食慾大開，不自覺的狼吞虎嚥起來。

｢吃慢點。｣說完，他將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茌驀嚥下口裡的食物，拿起前方的茶，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後露出滿足的微笑。

就在這時，她在一瞬間似乎看見勞的笑容，讓她不禁開口說道。

｢總覺得…勞似乎比想像中溫柔。｣語畢，她露出一抹淺淺的笑。

｢怎麼…忽然說起這個？｣勞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過頭。

她看見勞的反應，慢慢開始解釋。

｢我其實剛剛思考過士說的話。｣

勞聽了，將目光轉了回來。

茌驀看著他的眼睛繼續說道。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的來歷，也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逃亡，不過在這裡度過的期間，我知道你們本性不壞，對我也很照顧。但就算如此，要我隨心所欲的和你們聊著自己的內心，還是有些困難。這也不是你們的問題，是我自己不太會和別人傾訴，所以…｣茌驀說到最後開始欲言又止了起來。

｢我先問妳，妳有努力試過嗎？｣

｢以前會找幾個好朋友說說話，但不知為什麼現在都沒了。｣茌驀回答的同時，腦裡浮現了幾位國中同學的臉。

｢為什麼妳沒有繼續？｣

茌驀沉默的低下頭。

見她不說話，勞自己繼續說著。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想這對現在的妳不容易。其實我也一樣，所以我不會強求妳。｣

｢勞也是嗎？｣茌驀輕輕的問。

勞微微點頭，繼續回答著。

｢你也知道我能隨意說話的人不多，不過最近倒是多了個人可以努力看看。｣

對此番話，茌驀不解的偏偏頭。

看見茌驀的反應，勞露出微微的笑容，將手指向茌驀。

｢我？｣茌驀內心一震，回想起受傷的那晚，勞坐在床緣娓娓道來的畫面。意識到勞對自己的信賴，茌驀不禁害怕起來。她不敢置信的看著勞說道。

｢難道你不害怕嗎？｣

｢我要怕妳什麼？｣他反問。

他的反應讓茌驀出乎意料，頓了半晌後她才接口。

｢我認為…你不要太接近我比較好？｣

｢那妳怕我嗎？｣勞沒有正面回應，反而塞給她另一個問題。

｢當然不會！｣茌驀回應著。

｢難道怕被我們拖累？｣勞又問。

｢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所以也沒有害怕過。｣茌驀很快回答。

｢既然這樣，我為什麼要怕妳？明明是妳應該要感到不安不是嗎？｣

｢對你來說我是外人，我怕我沒有辦法守住你的秘密。弄不好你和士會丟掉性命不是嗎？這不是相信我這麼簡單的事情吧？｣

茌驀用有些辯論的口氣說著。

｢既然這樣，我對你來說又算什麼呢？如果是外人，妳何必擔心我呢？｣

｢我只是…｣

說到這裡，茌驀頓時語塞。她發現自己慌張的口裡，沒有答案。

看見茌驀的樣子，勞反而露出淺淺的微笑說道。

｢我認為，妳其實比妳自己想像的善良，只是不曉得妳為什麼要否認這點。｣

｢為什麼…你要和士說同樣的話？你們又不了解我。｣

茌驀有些力不從心，開始反駁他的話。勞如預料般的冷靜。他沒有多說，只是靜靜的看著茌驀，相反的，茌驀卻不知所措的躲開他的目光。

世界寧靜，時光彷彿靜止。勞依然沒有打算退讓，卻也沒有多做什麼繼續為難。

他靜靜觀察著她，從她別過去的臉裡，他依然讀不出什麼。就算知道茌驀表情一臉慌張，卻還是看不出最內層的原因。他繼續望著，希望就算一點蛛絲馬跡，也可看出一點點她的內心。

他想起茌驀曾經問過他，為什麼這麼想知道她的想法。這個答案，勞一直以來都把它歸因於愧疚，讓她受傷的愧疚，讓她困在這裡的愧疚。時間久了，勞發現似乎沒有那麼單純，或許總歸一句好奇心還比較合理一點，但為什麼要對這個不形於色的女孩子這麼好奇，這也是他一直在盤懸的問題。

｢我…其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一陣沉默後，茌驀自己開口了。

勞沒有回答，等待她的接續。

｢我是那種…自己得不到，就會滿腦想破壞的那種人。我做過很多壞事，所以當我被綁架時，我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報應。｣茌驀鼓起勇氣開口，最後心虛的將視線移向勞。

｢所以才會跳下來嗎？｣勞問。

茌驀點點頭後繼續說著。

｢我眼裡只有自己，是個自私的人…｣

她說完，像是懺悔般低下頭。

看見她的樣子，勞將手伸了過去，輕輕放在茌驀頭上後溫柔的說。

｢我是不了解過去的妳，但起碼眼前的這個女孩在我看來就是善良的。我不知道妳為什麼一直否決自己，不過撇開這些，起碼妳承認自己的過錯，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我覺得妳比其他的人厲害很多。｣

｢恩…｣茌驀沒有抬頭，只是輕輕應了一聲。

說到這裡，對面的勞收回手後站了起來，低頭看著一動也不動的茌驀說。

｢這種事不該聊這麼久的，害妳都吃不下了吧？但還是要多吃點，別讓受傷的身體餓肚子。｣

說完，響起輕輕的桌椅移動聲後，勞慢慢的走上階梯。

茌驀依然低著頭，靜靜聽著勞的腳步聲，卻發現聲音中斷，讓她抬起頭，因此對上勞的目光。

勞看著她，輕輕微笑後說道。

｢今天跟妳聊天我覺得很開心。｣

聽到這句話，茌驀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頭，卻看見勞一步步走進黑暗的身影。

勞不知道，那一刻我心裡有了未曾的感受。讓人窒息、發疼卻又伴隨著喜悅。

這種未知，才是我最害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