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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2/08 11:29:07瀏覽382|回應1|推薦7 | |
(*本文刊於103.02.08中華日報副刊)
又上菜市場了,天空仍是鴿子灰,憂鬱的顏色,一如我那細碎而反覆的日常。 小菜場藏身於窄仄的長巷裡,夾在老舊建築物和一條溝渠之間,約一層樓的高度上頭搭建著密實而雜亂的遮雨篷,遮擋了風雨,卻也阻礙了天光,遠看總是晦暗不見天日,小菜場的生意平日也如這遮蔽的天空一般黯淡。 我隨意走著,在一片嘈雜的討價還價聲中,忽然聽到一縷清悠的歌聲。循聲望去,見那賣豆腐的中年女販張嘴唱起小調,她半瞇著眼,如痴如醉,彷彿心思仍耽溺在那些逝去的美好歲月裡。我駐足聆聽好一會兒,忘記自己想要買些什麼?也許是流逝的青春,或是風乾的鄉愁。 「來看看喔!豆乾素腸麵筋。」低沉騃板的男聲解除了海妖歌聲的魔咒,我回過神來,連忙挑揀了幾樣小菜遞給他。他是女販的兒子,身材壯碩,膚色黧黑,也不知是否害臊,總是把帽沿壓得老低,訥訥的將豆乾海帶稱了斤兩,銀貨兩訖交給我。
那邊間的海鮮攤堪稱五星級,備有電話、大型冰箱,最令人瞠目的,牆上還安裝一台冷氣機,周全的伺候著全家賴以為生的嬌貴生鮮,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魚貨,魚鰓鮮紅、眼睛晶亮,整齊的羅列在晶瑩的冰塊上。老闆娘的嗓門大,一張四平八穩的扁黑臉,頗有一夫當關的豪邁氣勢。她一面招呼客人,一面指揮兒子殺魚去內臟刮鱗片,口裡還叨唸著丈夫又開小差,不知上哪兒「摸魚」去了。 菜場裡的女人多半是堅韌強悍的,似乎把一個家的重量全扛在肩上。戴著斗笠賣菜的婦人面色蠟黃,生就一臉苦相,頭髮凌亂挽成一束,腰桿也總是佝僂著,像被頭上那片天壓得喘不過氣來。矮瘦的丈夫像個小廝杵在旁邊瞎忙攪和,可那臉上無一絲恭順認份的意味。夫妻倆常當著眾人的面拌嘴互不相讓,婦人抱怨命苦、數落丈夫無能,男人不甘示弱,回嘴幾句髒話。 豬肉攤的老闆娘便顯得討喜許多,油光水滑的富貴相,一面細聲對並肩的男人說:「老闆,這塊肉請絞兩次,這位小姐要的。」一面將一塊肥瘦適中比例完美的梅花肉遞給男人。她總是笑盈盈的,放任男人直勾勾的眼神穿過木桿上一條條的豬肝腰子,盯著過往的女人猛瞧。 我拖著菜籃往回走,菜已買齊了,在籃子裡彼此磨蹭推擠著,掛在手上一袋又一袋的蘋果鳳梨沉甸甸的,將我的手腕勒出紅色印子。雞肉攤老闆娘見狀,連忙義務換個牢實的大塑膠袋,好讓我俐落的掛在推車手把上。經過燒臘攤,操著粵語腔調的老闆親切問候:「怎麼好一陣子不見了?就算沒買我的東西,人來人往,我還是會注意到。」即使在他的攤子上,我什麼也沒買,仍然得到他熱情贈予的問候,像是免費的青蔥一樣,為平淡的菜餚增添了風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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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