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皺著眉，癟著嘴，嘟嘟囔囔地抱怨：「無采錢！買這些做什麼？我什麼都有了，以後不要花這種錢，知嘸？」臉上當然完全沒有一絲欣喜的表情。這些冷水一潑再潑，我漸漸提不起勁為母親準備禮物，不管是母親節還是生日，索性奉上一個紅包了事。

多年來的遺憾，照理說在有了兒女之後應該可以被彌補；可是，說也奇怪，我也漸漸捨不得兒女為了準備禮物給我而花錢費心思。有一年母親節，兒子第一次兼家教賺了點錢，買了一條小小的項鍊給我，我開心得不得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收下，後來一次也沒戴過（不能怪我，那個款式真的不適合我的年紀呀）。其實我經常向好友誇耀，我有多感動收到這份禮物，但我好像從來沒有跟兒子提過。

今年我生日，女兒正在歐洲自助旅行，平時她每到一地就會發訊息報平安，或在臉書貼照片讓我知道近況，偏偏就在我生日那天，她到了一個不方便用網路的地方，便用國際電話發了簡訊給我：「媽，我今天整天都沒網路，先用簡訊祝壽，回去再請妳吃生日大餐。祝妳事事順心，身體健康！」

我看了當然很感動，但實在不忍她如此費心，就回了她：「喔，妳其實不需要花大錢發簡訊給我，只要每隔一兩天報平安就好了。」結果女兒生氣了，第二天有網路後，她傳來的訊息明顯帶著怨氣：「傳簡訊怎麼會是花大錢？了不起台幣十幾塊吧！」我突然驚覺，我怎麼愈來愈像我的母親？明明當年我多希望母親能夠不管那麼多，儘管笑納我的禮物就好了，為何現在我也做了跟母親一樣的事？

為了補償女兒，我立刻傳了一段話過去：「我當然很高興妳記得我的生日，看到簡訊也覺得很窩心，只是覺得好像不用額外花這種錢而已。」寫完後，暗暗對自己發誓：從今以後，無論孩子們送我什麼，我絕對不會再客氣了，一定微笑致謝，開心地收下！

本文已發表於2016-12-12 聯合報家庭與婦女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