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蘿蔔乾》 【十二 密信】- (1)    編著

翌日早餐用過，綺梅趁婷兒洗好了碗筷，坐在廚房歇著的時候，拉了她到婷兒的房間裡，兩人坐在床邊，綺梅輕輕喚了聲：「婷兒……」之後靜靜望著她的臉龐，伸手撫著她如絲綢般柔順的烏黑秀髮，心裡漸漸想起無數舊事，良久說不出話，眼中流露著慈愛的光輝。婷兒也伸手握住了綺梅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

婷兒微微笑著，一道淡淡陽光從窗外灑了進來，映在婷兒臉上，照得她真是明艷動人，嬌媚無比，有如春暖時節，成熟綻放開來的花朵，綺梅自己都望到癡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柔聲說道：「時間過好快呀！我的好妹子已經長大了，崔叔說……今天就讓妳嫁給阿傻了，婷兒！妳知道這事嗎？崔叔他跟你們說了嗎？」

「老崔什麼也沒說，不過……」婷兒說著低下頭，又道：「老崔早飯用完，卻對我說：『媳婦啊！我出去幫妳買些胭脂花粉回來。』我還想著，我是不是聽錯了？回過頭，正要問，老崔他已經跨出門口了。」

綺梅聽了，掩嘴微笑，說道：「這老崔……還說不用準備，結果自己卻跑去買胭脂，媳婦還沒過門，就這樣叫喚人家。崔叔他要先認阿傻當乾兒子，妳跟阿傻拜堂之後，就是他媳婦了，以後別再叫他老崔了，妳叫他一聲乾爹，他一定高興得不得了。」
婷兒說：「哦？原來是這樣的，老崔他真好，不……是乾爹他真好，我跟阿傻都無父無母，高堂無人，我只能隨隨便便嫁了……」

綺梅說：「妳真是懂事，這麼說妳就知道崔叔為何要認這乾兒子，唉！只是不知為何……罷了！我只是不喜歡妳當了阿傻的妻子。」
婷兒仍低著頭，細聲說：「阿傻他……也算救了我們大家，那一天要不是他拿扁擔打跑那些壞人，事情不知會如何，我……我想起來還是很害怕，剛來到這裡的那幾天，夜夜打雷閃電，我聽到雷響就想到那槍聲，害怕那壞人出現，我要跟阿傻……在一起，才能安心睡去。」

綺梅說：「阿傻救了大家，妳也不必因為這樣就要嫁他啊！婷兒啊！妳是真的喜歡阿傻？真的要跟他一輩子當夫妻嗎？」
婷兒仍細聲說著：「我也不是很明白，我們天天都一起吃飯、睡覺，我想跟他在一起，我有時會故意叫他做一些事情，看他傻傻幫著我，他做得好也可以，做不好也沒關係，我知道他對我說的話認真就好，這樣……就是喜歡了嗎？這樣就可以一輩子當夫妻了嗎？」

這話卻讓綺梅自己也不明白了，是否能天天在一起吃飯、睡覺，這樣就算是夫妻了？綺梅這麼想了許久，也是沒有結果，後來又想到，這問題或許全天下的夫妻都曾經想過，但是他們才需要去煩惱這問題，如今只剩自己一個人而已，又何須去思考或困惑於這問題……

突然想開，便不再煩惱這事，隨即又想起，自己是為了要告知婷兒她身世才過來的，於是攬著婷兒的手，把張京將軍與婷兒母親沈靜如的事情都告訴了她，連馬福地如何害死她爹娘的過程也全說了，只略過她背上那秘密的波折沒去提。如此講著講著，照入窗戶的淡淡陽光在室內緩緩移動，最後被屋簷遮掩住，才漸漸沒了。

婷兒聽了潸然淚下，過去不清楚自己身世，從來未去在乎，只把綺梅當成自己母親，儘管幼時有人常常虐罵她，綺梅都一直護著她，後來過來陳家，跟著逃難之時，步履十分艱辛，綺梅拉也要把她拉在身邊，梅姊已經成了婷兒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如今知道了自己父母姓名，知道了自己的家世不凡，雖然感到惋惜，心裡有些遺憾，卻覺得那就像一篇書本中的故事而已，與自己生命的歷程似乎毫無關連。
綺梅最後說著：「妳原本家世極好，我才會捨不得妳這麼胡亂就嫁給了阿傻，但是……但是……我後來想想，這樣也好，其實我更捨不得妳嫁遠了，想起來，我同意讓妳嫁給阿傻，是我自己自私了。」

婷兒搖了搖頭，說道：「不會的，妳不會自私的……」
綺梅繼續說道：「張將軍交代過，千萬要教會婷兒讀書寫字，等到妳嫁人時，再告訴妳身世的，啊……這擔子好重啊！我跟妳說過之後，現在覺得輕鬆許多，日後就讓阿傻去照顧妳了，妳今天才知道妳原來是將軍的女兒，會不會瞧不上阿傻呢？」

婷兒又搖搖頭，小聲說著：「梅姊……其實我早先就知道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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