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今天，足月的你在母親的肚子裡找不到呱呱落地的路徑，你那年輕沒有經驗的母親疼痛哭喊了十幾個鐘頭，終究還是讓醫生在肚皮上劃下了一道一生不會消失的疤痕，才正式開啟了你的人生。

說起來，你來到這個世界，似乎對你並不公平，至少愛你至深的媽媽一直這樣以為。

一歲以前，是你最幸福的童年，隨著外公外婆住在埔里鄉下，外婆最愛帶你到處走，因為小時候的你，天生的捲髮配上大眼睛、長睫毛，像極了畫冊中的外國寶寶，外婆老喜歡不斷向你母親炫耀著有多少鄰居叫你「阿斗仔」。

兩歲，你母親就和你父親分開了，從此，你成了單親家庭的孩子，雖然大家給你的愛一樣多（或者更多），但你母親每每回頭想起這段往事，還是覺得對你愧欠許多。

你和父親在一起生活到小學畢業，還是小孩的你，就已經懂得照顧父親了。你那一生潦倒不得志的父親帶著你常年寄住在姑媽家，你永遠不會忘記姑媽姑丈曾如何地與你酗酒的父親破口大罵而至姊弟反臉成仇。那個會在父親生病時，請假留家照顧父親的你，已經被迫拋開無憂的童年，急速長大。

十二歲，你終於回到母親的懷抱。比起父親的家，母親顯然經濟條件遠遠優於父親，你終於有了自己的房間、自己的電腦，還有許許多多自己獨享的東西。

然而，你回到母親家的時期，也正是母親白手起家最打拼、最忙碌的階段。母親幾乎天天工作十幾個鐘頭，就算再愛你，也沒能有太多心力花在你身上。又因為內心對你有虧欠感，總不忍太過管束要求你，於是你的功課幾乎沒上過高峰，每學期都低空掠過。不過，讓媽媽最安慰的是，你只是功課不好，倒從不曾學壞或與母親疏離。

在你與母親重新開始生活沒多久，你母親認識了她的第二任丈夫。母親一直沒告訴過你，她會再結婚，內心其實是想還你一個完整的家。對她來說，外公外婆對她孤獨在社會上打滾的長年擔憂，以及你成長過程缺乏完整家庭溫暖與薰陶的缺憾，讓她很快地下定決心再一次建立家庭。當然，後來的再次失敗是她自己的問題，只是如果沒有你和外公外婆，你媽媽不見得會在獨身了十來年之後，如此積極放棄自己的大好事業，重新學著做一個家庭主婦。

孩子，這幾年，你母親又一次恢復了單身，雖然，第二次的婚姻失敗幾乎給了她致命的重創，所幸她還有你在身邊，是你讓她幾次在鬼門關前來回踱步，最終選擇回到家人身邊，是你讓她領悟要為你、為外公外婆、為還有許多愛她的心努力地活下去，而且要活的更好、更有希望，因為有你，她有了最多、最大的力量與支撐。

然後，你母親因為一個突然出現的機緣，毅然放下台灣的一切，就孓然一身負笈對岸，在努力開啟她自己另一段人生的同時，十萬個不忍心地將家的重擔交給了還不滿二十一歲的你。

你的人生多麼奇怪，二歲到十二歲，只有父親；十二歲到二十一歲，只有母親，二十一歲以後，只有自己。

親愛的孩子，當你孤單一人面對生活的種種繁瑣與複雜之時，請你務必記得，你其實擁有好多好多的愛，至少，你那表面堅強充滿陽光的母親，是因著對你的愛，是因著還有這個寶貝兒子，才能放心浪跡天涯。她對你的愛無法以言語、以金錢、以任何人世間可以衡量之物來形容，不管世界變成什麼模樣，你是她永遠的寶貝！

兒子，辛苦了。媽媽好愛你。祝你二十一歲生日快樂。

母親  寫於2009年4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