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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6/21 10:46:48瀏覽1101|回應0|推薦2 | |
會有興趣採訪霹靂布袋戲,是因為我生命中兩位敬愛的男人。
外子是外省第二代,卻是標準的霹靂布袋戲迷。每到了周末中午時分,他一定排除萬難守在電視機前,非得要看完新一集霹靂布袋戲,才肯出門,外子一向話多,但在這個時段,他會特別安靜,因為他要專心看布袋戲。外子周末看霹靂布袋戲的習慣,已經超過二十年,比認識我的時間還要久遠。
布農族原聲兒童合唱團純淨動人的歌聲,傳唱了全台灣,而原聲合唱團靈魂人物Bukut校長,更是個道地的霹靂布袋戲迷。以前,每個周末都要下山到水里的錄影帶店租最新一集的霹靂布袋戲;自從去年霹靂布袋戲改變了通路策略,離信義鄉最近的全家便利超商是在集集,Bukut校長每周五傍晚以飛車從信義鄉久美部落到集集,至少要四十分鐘,千里迢迢,只為了買一張最新的DVD,這可是Bukut校長一周的精神食糧,Bukut校長的兩個在平地念書兒子頗有繼承乃父之風,也都是霹靂布袋戲迷。
跨越族群、跨越不同文化,由此可見,霹靂布袋戲的魅力,必內涵了某種精神於其中。去年秋天,我有幸前往位在雲林土庫霹靂布袋戲棚,待了整整一天,得以觀察到這個最草根、卻最有生命力的創作過程,並以下系列的報導,與讀者分享。惟攝影記者一整天下來拍得的大量精彩的攝影照片,無法在此刊登,甚其遺憾。此外,也藉此向霹靂多媒體公司反映,發行通路應作全盤考量,也應照顧偏鄉地區霹靂布袋戲迷的便利與需求,草根,就是更貼近人民。
霹靂布袋戲早已步入好萊屋電影手法製作,並引進動漫科技,但在口白上,承襲傳統布袋戲一人配音的傳統。二十年來霹靂布袋戲創造數千個角色,不論是狂妄不羈的俠客、以天下為己任的劍俠、陰沈的偽君子、有獨霸武林野心的魔界、婀娜多姿的美女、小孩、老人家、妖魔鬼怪、詼諧的丑角、跑龍套的店小二,乃至於飛禽走獸…數不清的角色,全由人稱「八音才子」的黃文擇一人擔綱配音。
打敗玉山、一○一大樓,被選為最能代表台灣意象的霹靂布袋戲,響震武林二十年,主要是有兩位靈魂人物。一位是握有戲偶生殺大權的黃強華,另一位則是賦予戲偶生命的黃文擇。而黃文擇在武林有「鐵喉嚨」封號,無人不知,其口白已成為一項國寶級的技藝,至今仍難以傳承,地位無人可以取代。
一般電影製作或戲劇,是先看到畫面,再配音;但霹靂布袋戲最大不同的是,一定要先有黃文擇的口白錄音,片場才能拍。有一次,黃文擇處在低潮期,沒法錄音,片場那天竟沒有聲音可以拍,因此只能收工停擺。
黃文擇做布袋戲口白近三十年,他是如何成為口白天王?黃文擇年輕時代曾和哥哥黃強華共組過樂團,「那時年輕追求流行、好奇啦、覺得玩這個比較高級,難免帶點虛榮,」黃文擇笑說當年往事;話鋒一轉,黃文擇嚴肅地地說,「但我沒有忘過本,黃家是靠布袋戲而起,我除了把它當事業,更當成志業,如此我才能鞭策自己,不能亂搞,每天都要求進步。」
「我早年也是受國語教育,二十幾歲時接布袋戲,我也是講國語的,我是花了好幾年時間專攻台語,字典都帶在身邊。」黃文擇雖只有高中畢業,但一講到台語,黃文擇堪稱「博士」,他說,字典只是參考用,但語言會因地方而有差異,而且也要符合劇情需要,例如:「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這簡單對句,黃文擇當場可以說出二、三種的不同發言、音調,呈現完全不同的讀法與情境。究竟那一種是最正確?黃文擇認為,咬字正確固然重要,但語言是為了溝通,要人家聽得懂,你要知道我的意思,這包含情緒的表達在裡面。
布袋戲生命是與台語相結合。黃文擇說,最早台灣布袋戲有很多戲白,北中南各有腔調,如宜蘭腔、海口腔(按:雲林沿海一帶腔調),為了上電視,就要打破北中南侷限,將不同腔調做綜合,調成中性,讓各地腔調不那麼明顯,讓北中南觀眾都可以接受,他下了苦功去研究,才有如今比較共通且普及的布袋戲台語。
自小在戲班長大的黃文擇,每天受阿公、父親耳濡目染,「我眼睛一睜開就在看,日夜看,所以我學得比別人快,黃家又是特別重視口白,我也會自己從中領會、下功夫,」黃文擇說,「還是要先有興趣再慢慢磨練。」
一個人配音是布袋戲的傳統,但也是戲劇表現難度最高的形式之一。木偶沒有表情,木偶的生命是要靠口白、操偶來呈現,布袋戲口白須具備廣闊音階,小孩子高音,老人家低沈,讓人一聽到聲音,即便閉目,也知道是小孩與老人遊玩的對話。此外,由一個人配音,等於一個人要掌控所有角色情緒的變化,控制情緒的連慣,隨著劇本變化口白的抑揚頓挫、語氣,例如,如何以「到底所指是什麼?」這句話口白,表達微怒、質疑的清緒;又或者如何表達笑裡藏刀的陰沈語氣,讓觀眾感覺到危機的存在,口白是極為細膩的表現。
黃文擇口白功力已到出神入化地步。他最高紀錄,一幕戲裡他可以同時分飾十幾個角色,例如,在布袋戲裡,客棧或茶館總是三教九流匯集之地,從老闆、店小二、路人甲、路人乙、俠客、魔界…都是黃文擇一人配音,「層次分得很好,口白就是要產生立體感,」黃文擇的深厚功力,讓人感到神奇不可思議。
問他會不會搞錯角色?黃文擇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會搞錯,因為角色都是從我身體裡面出來的,我一定會記得。」他舉例說,一幕戲裡即便有三個女角,對我來說,她們的語言、聲音不同,我分得出來,她們的口白有其深淺不同…」
待續
(全文已於2009年刊登於《非凡新聞周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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