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新年假期結束的開工日，我去二殯參加一場告別式。教會一位姊妹的姐姐一月底突然離世，因未婚，父母也年邁，後事由教會偕同他的弟兄姊妹籌辦。

基督徒對死亡雖不捨但並沒有恐懼，地上的一切本來就是短暫，深信在斷氣的同時，便已在天上敬拜的行列中，和眾天使、聖徒一同歌唱讚美神。神的應許成就永生的盼望，我們無須經歷黃泉彼岸的孤寂和萬丈深淵下的茫然無措。

離而不別，悲而不傷
第一次和親愛家人永別對象是毛孩子樂樂，當時我們有三個毛孩子，樂樂是年紀最小的，那時我們歷練不足對死亡的認識膚淺，總以為死亡會按著時間序進行，渾然不察生命中有病痛和意外。原以為樂樂只是小毛病，吃點藥打個針就會好，大不了動個小手術，不久又是一尾活龍。畢竟他年輕有本錢經得起折騰，沒想到樂樂卻沒有再回來。他的離開完全不在意料之中，帶給我們的傷慟最劇，當我們到醫院抱著他出來直奔吳興街動物火化場，將他安放在冷凍庫等候火化（動物火化是湊滿一定的數量集體火化的，當然也有私人火化場可單獨火化，再將骨灰領回，但我覺得沒必要）。回家的路上我以為情緒已平復，但回到家裡，看到玄關鞋櫃上還放著樂樂就醫前穿的衣服，老公和我不約而同悲從中來……。樂樂離開至今，我們從未忘記他，我的別名樂樂就是為了紀念他。我沒有保留他的骨灰，也沒有為他舉辦任何儀式，但那絲毫不影響他之於我們的意義，樂樂早已內化成我們生命的一部分，時刻提醒我們對無常的敬畏－珍惜當下，及時愛我們所愛。

多年後寶兒、多多相繼高齡壽終正寢，我們很平靜地接受這個結果，因為這是生命必經之路。在相處的十來年，我們竭盡所能愛他們，也充分得著他們真心的回應，地上沒有永久的時空，但這份愛已是永恆的一部分。

關於狗是否能進天堂，眾說紛紜，但我相信到了那一天，我會在天家得到一切的圓滿。

沒有追思的告別式vs沒有告別式的追思
近幾年開始有親人離世，有的場面極其盛大，請了專業的禮儀公司，遵循古禮做好幾個七。但因往生者生前和家族並不緊密，雖行禮如儀，但哀悼的成分不高，還記得那天許久不見的親族群聚在民權東路的禮儀公司，不時有人竊竊私語討論結束後要去吃什麼……。這個不能怪人，若從未與人真心互動，自然無法指望一死地位就被拉高，大家都要哀哭致意。儀式結束後立即回歸正常生活，絕少聽見有人想起他提到他。沒有真正的追思，任何儀式都是流於形式的繁文縟節成為別人的負擔和壓力，家族成員只想做到不失禮的最低標，勉為其難的敷衍心態夾帶不耐，場面搞得再大實質意義也不大。

反觀另一位長輩就不是那樣。他是家族中為數不多待人恩慈的長輩，他在病榻中受洗，彌留之際我去看他，握著他的手，訴說對他的感謝，他從未用刻薄言語對待我，這點讓我至今感念。我告訴他期待和他天家再見，隔天他走了，見到他最後一面好好地和他道別是我今生最慶幸的事之一。

他的告別式我沒有參加，據說節奏很明快，沒有特別營造悲傷的氛圍，可是不在現場的我想起他過往的厚道，心疼他不得志的際遇，便不由自主地潸然落淚，直到如今，我仍不時想起他，真的是個好人，我深深懷念。

人到終點排場已不重要，一樣都是走，形體一樣灰飛煙滅，有人卻依然活著，帶給人溫暖和力量。

老公和我相約死後不辦任何追思告別，安安靜靜地歸回塵土，快快樂樂地安返天家，不再驚動任何人。若能被紀念那就被紀念，若無人紀念，搞一場儀式也沒啥意思。

神國度的愛
這位姊妹遺體火化後採樹葬，近年類似這種環保葬已逐漸被接納，我們隨著家屬、牧師來到木柵山區的墓園，當日細雨紛飛空山寂靜，樹葬區規畫的很整齊，在一棵樹下抽出一節水泥管露出一個小洞，家屬撒入紙袋中的骨灰，重新埋土填石，行禮告別後，在地上的這一程總算走到終點。這場喪禮除了家屬，只有少數幾位教會的肢體參加，我們甚至沒有見過往生者，但因為他是教會姊妹的家人，我們很自然地當成自己家的事在辦，看著家屬哭紅雙眼，我們感同身受。

之前我們牧師的媽媽過世，我也有著同樣的心情，原來有時教會的弟兄姊妹真的比血緣的家人還親啊！

甚願每一位失去至親的心靈都得到主親自的安慰，眼睛所見是短暫，所不見乃是永恆，親愛的，我們後會有期。

註:照片提供林宜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