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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概念意義的流變性
2011/07/20 10:12:54瀏覽248|回應0|推薦1

 

先前因為寫「主體的自由?」一文,與某網友爭辯。他在討論中強調一個基本原則:「一個詞彙/概念的意義並不具有流變性(Whatever it means.)」。我因與他爭辯而寫了「說概念意義的流變性」一文。由於遭到多人的反駁、批評,我再試著對我的辯護論述做個綜合整理。

 

也許,有許多人不同意我所主張的「概念意義有流變性」,但是,我到目前為止,並不打算改變我的這一認知態度。以下試將我的想法做較邏輯性的鋪陳。

 

一、概念不是形上實體

 

我認為概念不是形上實體,因為它是被人所建構的。沒有「人」這個會思考的主體,就沒有「概念」。

 

(相對的,我覺得有些人則是把概念說成像是個形上實體。因為是形上實體,所以能超乎現象界的變異性。)

 

二、概念作為知識工具,是被人所建構的

 

概念是被人所建構,人這個主體建構了概念,並以概念為工具來建構知識系統,建構對世界的認識。人們可以建構不同的概念工具來為他們的生活服務。不同的概念工具,就意味著不同的知識系統,也就會帶來不同的生活方式。

 

三、概念依託「符號」(或標籤、詞彙)與「意義」

 

概念不是形上實體,所以它必須依託於人賦予概念的「符號」或標籤(外在、可憑感官觀察,「能指」'the signifier'的部分)與「意義」(內在、只能理解,「所指」'the signified'的部分)。如果抽去了人賦予的「符號」與「意義」,就無所謂「概念」。概念不可能在這些人造物之外自存。

 

四、意義是流變不居的

 

「概念」的重點是在它所指涉的「意義」,這是「所指」'the signified'的部分。意義先天具有濃厚的主觀性。即使我們已經做出了文本詮釋,但是,文本詮釋如何被理解,最後還是存乎人心。意義存乎人心,因此是流變不居的。而當多人共同要去掌握某個意義的時候,卻又可能會發生似玩碟仙時的游移效果。人們玩碟仙,據說常驚異於它會自動游移。我認為那不是什麼神秘的事,不外是因為各人施加指頭的力道不同(但很可能是非故意的),所以會「自行」移動。當多人共同要去掌握或去客觀化某個意義的時候,意義必然也會不斷游移。

 

意義的表達通常依賴詮釋文本,定義也是一種詮釋文本。有了詮釋文本,概念的意義會比較清楚,也比較可能穩固。如果僅只是一個符號與存乎一心的意義,那要維持概念的清楚與穩固就非常困難。

 

但是,一組詮釋文本究竟有多少效力,能維持概念意義的可共享性與穩固性嗎?

 

通常,一組文本還不夠。我曾經讀了「社會學辭典」裡對一些社會學概念的定義,結果仍然看得是一頭霧水。譬如,我讀什麼是’operational definition’,就半天讀不懂。直到過了一、兩年,有了其他相關脈絡的理解,我才知道什麼是’operational definition’

 

也就是說,詮釋可能還需要再詮釋。但是,嚴格說來,這是伊於胡底的事,是沒有止境的工作。愛因斯坦對一位大學物理學教授解釋相對論裡的概念,所需要的詮釋少,但是,如果是對一個中國鄉下老文盲,可能花了無限口舌,還是難以解釋清楚。這是因為物理學教授已經與愛因斯坦共享部分的意義脈絡,而老文盲能與他共享的意義脈絡非常有限。

 

提出詮釋文本就是建立意義脈絡,就是將概念鑲嵌在意義脈絡中。而這個意義脈絡是一張無限擴伸的網。它通常實際上並未無限擴伸,但是理論上應該無限擴伸。僅當意義脈絡已經與所有知識的意義脈絡完全無縫、無扞格密合,概念意義才能被確定、穩固,並可完全理解。但是,實際上不然。這一張意義脈絡的網永遠處於編織中的狀態,而且不斷被修改。而概念的意義也繼續在流變中。

 

五、概念意義的穩固性

 

雖然我認為概念意義是流變不居的,但是,我並不否認概念意義也有一定程度的穩固性。只是,這極可能是相對的穩固性,相對於我們主觀需要的精準度,概念意義可能像是穩固的,是可共享而彼此不發生扞格的。就主觀的需要而言,概念或有一定程度的穩固性與可共享性。但是,這並不等於概念不流變,可能只是流變幅度小到讓我們覺得可被忽略。

 

相對於社會現象,自然現象易給人一種事物恆定的感覺。從而,自然現象的概念意義也好像顯得穩固。社會現象的意義因為較缺少外在的客體作為依託,流變性會明顯增加。但是,我認為,自然現象其實也一樣是流變不居的,如果我們說的是關於自然現象的「概念意義」時尤然。我們如果以為自然現象是穩固的或是完全依循固定法則的,那恐怕也是我們的主觀認定。宇宙的變與不變,實際取決於人的(主觀)觀點。

 

許多人(特別是廣義實證主義派的學者)努力要使科學概念的意義穩固,這樣才便於進行「客觀」討論。而使意義穩固,一個重要的原則就是深化、系統化,使概念意義鑲嵌在一個明確而完整的脈絡裡,這時候,概念意義比較可能接近穩固的狀態。好比愛因斯坦寫出E=MC*sq,這不僅是項科學命題,而且也是建構一個意義脈絡,把概念(EMC等)鑲嵌於其中,使各概念的意義得以「穩固」。

 

自然科學的發展促成實證主義思想潮流興起。實證主義者偏向realism的立場,他們還傾向接受一種「對應論」(correspondence theory)的觀點,相信概念與事物有對應關係,甚至還是一對一的對應關係,這使他們相信科學概念可具有確定性、穩固性。

 

但是,對我而言,即使是像EMC這樣的概念也都還是流變性的。概念間彼此的互相牽連或許使流變性不是完全任意的,但卻可能像吹了氣的氣球表面上的圖像,圖像的各部位始終相連結,但是圖像還是會改變。

 

符號(或標籤)也是概念的一個指涉向度,是「能指」'the signifier'的部分。這個向度比較具有外在客觀性,也比較能維持穩固性。而且,我們可能漸漸會錯覺以為符號(或標籤)就是概念本身,而符號(或標籤)不變,就意味著概念不變。但是,即使符號不變,意義卻仍然會改變。

 

再說,概念符號(或用詞)也會改變。譬如,我們稱自己的配偶,就有不同的稱呼。尤其女性稱呼配偶,至少有「相公」、「良人」、「牽手」、「頭家」、「老公」、「先生」、「丈夫」、「愛人」...等,不一而足。為什麼有這些變化呢?背後當然有許多社會文化的背景因素,也有不完全相同的含意。

 

「概念用詞的流變性」相對於「概念意義的流變性」,終歸是要小。也就是說,意義的流變性還是比已經客觀化的詞彙(或符號)的流變性要大。畢竟,最終,意義存乎一心,客觀化的符號所能幫助維持的意義穩固性有限。

 

六、概念意義是流變還是改變?

 

對我而言,意義當然是流變性的,概念意義亦然。有網友說意義只是改變,而非流變,似乎是因為他認為僅當大師們重新定義了概念,概念意義才會改變。

 

我不認為概念意義的改變有這麼嚴重,只有大師能夠(有資格)改變它。其實每個人都在使用概念,也都在重新詮釋概念的意義。概念因為被重新詮釋而意義隨時流變。

 

也許有人會說,我們講的是科學概念,科學概念是嚴格定義的,怎麼能隨時任意重新詮釋。這正是我前面所說,研究者會努力將概念鑲嵌在複雜的意義脈絡裡(這不只是定義的工作,還包括整套的論述),這樣概念意義就好像被框住了、限定了,就不能隨意改變了。但事實上不是這樣的。

 

即使是科學概念,即使是鑲嵌在複雜意義系統裡,概念還是在流變中。為什麼?

 

我下面的說法可能被認為是吹毛求疵。但是,既然強調是科學,本來就需要吹毛求疵。就像「測不準原理」(應該稱為「不確定性原理」,「測不準」是早期的譯法,有誤導之嫌)所說,我們就是不能對事物完全定性。

 

「不確定性」,或許有人認為那只是可忽略的微小變異,可不理會。但是,網路上就有個遊戲,讓我們抓住顏色改變的時間點。但是,我等到顏色已經完全變成了相反的顏色才注意到。早已經過了該抓的時間點。顏色其實一直在變,但是幅度非常微小,所以我們沒有注意。微小的變異或不準確,如果持續,最後,可能使我們的預測完全錯誤。

 

「不確定性」,只是用來點出流變性的一個條件。流變性絕不僅限於物理學上「不確定性」的效果。畢竟,終極而言,意義存乎一心。

 

PS:概念意義如果會流變,我們能不能說「概念意義有流變性」呢?有網友認為不可,因為這是將概念定性為「不確定性」。我認為這基本上是中文文法的問題,就請網友們來說說吧。

( 時事評論教育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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