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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02/10 23:18:56瀏覽2527｜回應8｜推薦4 | |
我在之前的貼文中提到康德（引用他所說“必須假定上帝存在” 的說法），有網友則指出康德關於“人是目的”說法，以對照於基督教倫理。他說：”基督教的邏輯乃至無所不在的許多論述，都在在表示其非人道主義或人本主義至上的概念，一切以神意為最高指導原則“。 底下是我嘗試對他做出的回應。為求明瞭，我還是以條列式來陳述。 一、首先，我並沒有說基督教有“人本主義至上“的說法。基督教畢竟始終還是以神為終極主體，所以不可能主張”人本主義至上“。即使是在我所謂的基督教人本主義階段，這個終極的神人關係基本還是不變的。但是，基督教確實也有廣義的人本主義的色彩，而且，這種色彩越來越濃厚。譬如強調人是萬物之靈、強調人道主義精神等。其實，整個宗教改革，其精神在相當程度上就是在轉向人本主義。宗教改革的主張裡，就包含著宗教自由化的成分，而所謂自由也就是人作為主體的狀態。 可能需要指出，即使是在大環節處類似，還是會因為細部定義的差別而有不同的具體歸屬。我對人本主義的定義大體是比較廣義的：只要是主張人的主體性就是某種人本主義。換言之，即使只是主張如下人的相對主體性，也可以是一種人本主義：雖然人是神的奴僕/工具，但人對世界萬物卻具有主體性。 但是，如果人本主義的定義是說“只要人是任何事物的工具或手段，就不能稱為人本主義“，那麼，我們就不能說基督教會有所謂人本主義思想。因為神才是終極的主體；人的主體性是依托在神的恩典之上。 所以，這裡的爭議根本上是定義的問題。不過，上面的後一種定義過於狹隘，即使是康德也沒有這樣定義人本主義（如果他關於人是目的的說法被視為是人本主義的核心定義的話 ）。 二、基督教有沒有人道主義至上的說法呢？這比較難講。也許這這種講法並不是正統的基督教教義，但是，我相信，在基督教發展的某些階段，人道主義確實是特別受到重視的。我提到的耶穌的教誨與行徑就是人道主義精神的突出表現。當然，如果有人一直挑揀基督教曾經的一些反人道主義的行為為例，證明基督教從來就沒有什麼人道主義精神，我也大概很難多說什麼。不是我接受了他的看法，而是我對此感到無奈。 三、我將基督教的意識發展分為三段，從神本主義最後轉向人本主義。其實這位網友的討論大體幾乎是為我的分階段說法在做註解。不同階段之間的認知、想法差異確實很大，從人本主義階段的觀點，其實很難接受神本主義階段的是非觀。康德似乎亦然。 四、康德也是處於基督教向人本主義階段過渡時期的人物。康德雖然是在新教教會學校受的教育，卻其實已經不是一個一般典型意義的基督教信徒。其實他看待神已經不同於以往一般的虔誠信徒，神的主宰角色多少已經淡化，只是仍然為必要。但是康德似乎不能接受把人視為神的工具或奴僕的觀點。他強調人是目的隱然就是在抗議這一點。總之，他關於“人是目的自身”的這句話也許就是一份人本主義宣言的核心文字，而且是重量級的宣言。他對神的態度，其實已經是一個人本主義者的觀點。請注意，康德講的是“必須假定神的存在”，換言之，他並沒有肯定神是存在的（不過也沒有否定）；而且，這種必須，是基於人的行動所必須。 必須說，康德畢竟還沒有到像費爾巴哈，乃至馬克思、尼采那樣。他基於對道德實踐的重視而強調人必須假定神的存在。這就又和基督教保持了較友善的關係。說他是在信仰轉折點上的人物，暗示說，他和轉折後期的無神論者，尤其是那些直接強調上帝已死或不存在的人畢竟還是不同的。 五、對康德關於“人為目的“的說法（關於“定言律令“第二節），其實也還有可再議的空間。以下是康德相關說法的英文譯文（可能有不盡相同的翻譯版本）： Act so that you treat humanity, whether in your own person or in that of another, always as an end and never as a means only. 最簡單的理解就是，他的說法是強調不能把人（包括自己）“只”視為達到目的的手段。當然，人是目的，這個意義為先，這應該是沒錯。但是，他其實並沒有完全否定人同時也可以作為手段的性質。 再者，這些話是康德在關於“目的王國”的討論中提出的。也可以理解為，這指涉的是理想或形上的世界，而不是世俗的政治領域。他顯然清楚知道，現實政治中要徹底做到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以為，先設定“目的王國“作為討論時的語境，這其實是一種討論的方便法門。現實裡，並沒有這種純粹而獨立的世界，人的行動也無法完全依循那種純粹狀態下的操作模式。現實中，人究竟應該如何行動，其實還是非常讓人困惑。而且，越是理想主義的人（也可以說是越想依循康德道德原則的人）其實恐怕會越覺得困難。 六、康德對神本主義階段基督教的教義很可能是有異議的。但是，這並不表示說他認為整個基督教倫理都應該被否定。至少康德沒有這麼說。“必須假定神的存在“之說其實也還是對基督教倫理給予了肯定。 七、我最後再表示一下我自己的看法。我認為神本主義的核心主張（神是終極的主體），雖然很容易被質疑或批判，但是，我們終究也不宜逕予否定，因為仍然可能有其積極意義。對此，我的討論雖然並未將之說明透徹，但是，我一直在質疑人本主義，這是我自己的痛切體認。也許我們可以嘗試重新認識神，也重新認識我們人和宇宙的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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