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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聖價值與對神的信仰
2021/12/30 08:41:39瀏覽1002|回應1|推薦4

我不知道,康德為什麼要在道德實踐理性的討論中認為必須假定神的存在。但是,我自己的體會確實是:人心中若沒有神,就很難持續堅持道德價值。傳教士願意遠赴偏鄉異域服務,聖戰士願意為“理想”獻身,因為他們心中有神。



在另外一位德國哲學家費爾巴哈那裡,則是說:”如果沒有宗教,如果沒有對外在的神的崇拜,人將永遠只有被包藏著的、晦暗的意識。““只有能夠把自己的本質當作思想的對象,這種人才有真正的意識。”“意識為了發現自己,必須先失去自己。“”人必須先否棄他自身---異化---再將所否棄的存有重新收回自己心中。“



總之,就我的理解,對費氏而言,人似乎必須依賴有神,才得以實現人的偉大。若沒有經過異化,若沒有經過對神的信仰階段,人就無法自我昇華。通過異化然後回歸,人才得以偉大。當然,這個回歸,應該是說將本來自己所有的美好特質收回到自己心中。



我其實很佩服費爾巴哈,但是,在這裡,我會因為自身的體會(也許是太膚淺的體會),而感覺困惑,或者有不以為然之處。



我傾向相信,神的美好,是由於人將所有能夠想像的美好(從人身上表現的)投射給了神的結果。類似地,人可能也將所有能夠想像的邪惡投射給了魔鬼。從而,世界就有了最完美與最邪惡的兩種極端存有。



但是,個人是否當然擁有所投射出去的那些美好特質呢?是否是經過某種覺悟,就能夠把這些美好特質收回給自身呢?或者說,個人的本質果真有那麼美好嗎?個人本質地擁有費爾巴哈所提到的那些神聖價值(愛、智慧、正義)嗎?



費爾巴哈的意思似乎是說,是“人的集體”而不是“個人”擁有這些美好特質。換言之,個人本質上可能有各種的缺失,但是,人的集體卻擁有那些美好特質。



我不知道,在社會學者涂爾幹那裡,對“社會”(相對於個人)的各種美好特質的描述,是不是隱隱源於費爾巴哈的論點。涂爾幹也強調社會的創造力與其他各種強大、優越能力。



我也不知道,費爾巴哈是不是因為實際觀察到,個人並不總是擁有美好特質。所以才寄望於集體。各個人身上擁有不同的優點,合起來,不就是完美了嗎。



這其實很容易被反駁。因為每個人也都擁有不同的缺點,合起來,他們不也可能是像最邪惡的魔鬼嗎?集體憑什麼就只保留美德,而不是邪惡?



神的極端完美與魔鬼的極端邪惡,其實可能都是對人的特質的片面抽象的結果。換言之,如果我們要藉著收回美好特質以使人偉大,恐怕也是必須抽離那些不美好的特質。就好像我們去洗腎,把身體裡不好的血液抽掉,然後我們才會擁有純粹美好的血液。



各種宗教教義,可能就是在做這種類似血液透析的動作,讓人們在心中保留下美好德性,而去除不好的部分。如此,人就有可能得到道德昇華。



問題仍然在於,人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努力。說到底,人為什麼要尋求道德昇華?意義何在?在人的本性中就有著魔性,不是嗎?(魔性就是人性,只是被抽離而歸於魔鬼)既然人的本性中就有魔性,為什麼卻要只保留神性?



康德也認為,人若要維持道德是要經歷痛苦的。痛苦與道德同在。既然如此,為什麼要那麼強調道德?我為什麼不能追求更大的肉體快樂?



再說了,把肉體貶低,而提高“靈性”的位階,又是為什麼?何況,兩者真能夠分割嗎?茱麗葉與羅密歐的愛,是精神的,還是肉體的事情?如果說是肉體的,那為什麼大家歌頌他們的愛?如果是精神的,那裡面沒有荷爾蒙的作用嗎?



一般人可能根本不會去想這些,要道德,或者要肉體欲望滿足,大體都是自發出現的。或者說,真實的人本來就是個混合體,他不會只要求純粹的道德,也不會只追求肉體欲望的滿足。至於這裡面的成分比例如何,多數人並沒有深入去檢視、去反省足夠與否或整體將得到什麼評價的問題。



上面這些討論,目的只是為要對如下的議題做出鋪墊:中國大陸的學者們(特別是包括那些傾向反共的學者們)對基督教倫理,乃至各種主要宗教倫理的社會作用的否定,是不是恰當的?



我傾向認為,雖然我們也會看到包括基督教在內的各種宗教對人類社會可能帶來的問題,但是,宗教對社會的倫理道德水準確實有提升的作用,至少在可促進社會整合的道德條目上是如此。(宗教衝突也許正是宗教整合功能的極限邊界與其他宗教邊界碰觸產生的結果。)



當人心中有神的時候,道德價值也比較能夠在他心中堅定不移。反之,人確實比較容易淪為肉體欲望的奴隸。道德的起點是人際互動的規則,但是,群體內與群體之間的規則要求可能不同,並且可能因此帶來衝突。這是道德的可能局限。但是,宗教維護社會內部整合道德的功能應該是可以確定的。不僅如此,有些宗教教義,甚至可以引領人達到更高的道德超越境界,而有助於讓人達到跨社會聖賢的道德境界。



共產主義曾經也是一種帶有高度理想主義的思潮,但是,它是反宗教的,也許它自己就是一種宗教,只是它明顯標榜無神論,所以,它和所有傳統宗教都明顯不同,而共產主義也對所有傳統宗教抱持反對或抗拒立場。那麼,它的道德實踐結果會是怎麼樣呢?它對所謂神聖價值的維護又如何?



共產主義的實踐結果,在促進社會整合上似乎並不成功。迄今只有極少的國度仍然繼續堅持共產主義制度。像蘇聯、東歐等諸多曾經的共產主義國家都早已經放棄了共產主義制度。換言之,也放棄了共產主義理想。為什麼?蘇聯的實踐經驗顯示,共產黨組織成員的實際行為表現,並不像他們許諾的那麼理想性。不但是不那麼理想性,很可能更近於是背道而馳;而共產制度下,社會內部的整合也並不成功。



事實上,現在全世界最龐大的所謂共產主義國家,中華人民共和國,其共產主義思想也所剩無幾。中共現在更多是依賴民族主義、國家主義在撐持,在維護其統治正當性。



也就是說,共產主義的理想,如果還稱之為道德理想,這個理想也已經幾乎不保,至少很難依賴共產主義的信仰來維繫。為什麼?



一個說簡單也簡單,說不簡單也不簡單的問題答案就是:缺少了神的信仰。恐怕唯有信仰神,人才會將道德價值,或者是費爾巴哈說的那些神聖價值,視為神聖。否則,這些價值就很難在人心中被堅守。特別是一般芸芸眾生。



一個常常三餐不繼或者看到自家人三餐不繼的人,要他堅守清廉道德;或者常常遭受他人欺辱的人,要他懂得真正尊重別人。憑什麼?要求人在惡劣情境下堅守道德或神聖價值,那就必須在信仰神的前提下,神代表超越性的價值。價值的神聖性,也體現在其超越性上。而人只有在神那裡體會到超越性價值的意義,然後才可能超越於現實生活困境與肉體欲望,去堅守道德或神聖價值。(當然,這效果恐怕也還是有限度的)。總之,神是人認識超越性價值的最可能途徑。共產主義思想想要直接搬走神的信仰,也就幾乎摧毀了人們這種認識超越性價值的可能。



“社會”或者“集體”(也或者是“全人類”),曾經被指望作為神的替代品,來維繫或重建人對超越性價值的追求。問題是,人在社會中生活,實際上仍然只關注具體的我與身邊人的存在。廣大的所謂“人民群眾”,實際上只有在激情的時候,能夠好像短暫成為行動的目的。激情過去,廣大群眾在心中的意義也跟著消失。相關的超越性價值也就跟著逝去。當前的共產主義運動大概也依循這個邏輯而逐漸沉寂。



人類共同體的概念能不能重新喚起人們的激情與對神聖價值的擁抱,未必不可能。但是,顯然還需要新的論述,能夠進一步闡明人與我的關係,我的存在意義如何與社會大眾銜接?



涂爾幹曾經宣稱,神就是變形了的社會。他這麼說,恐怕並不只是在探索宗教的起源、神概念的起源,而是在為道德或神聖價值的維護尋找契機。在中國大陸,以民族主義來維護社會整合,在一定程度上,這已經接近以社會作為大眾崇拜對象,並且依此維繫整合。但是,實際操作的結果,從實際上所表現的道德水準來看,情況並不樂觀。也可以說,社會的內部整合情況並不理想。更糟糕的是,民族主義可能非常容易造成與外部之間的衝突。中國大陸的現況大體就是如此。如何讓更高超越性的價值在人心中生根,恐怕還有待另尋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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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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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30 15:13
極權政府的基本特色,就是將政治宗教化,才會變成信仰而不是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