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原本在夏天就有到京都一遊的念頭，但由於個性疎懶，直到深秋才成行；不過這一耽擱，竟耽擱出了意外的驚喜，讓我有機會親身體驗日本的「紅葉季」（見上圖），而且是在充滿古意的京都。我，於是抱著「一期一會」的心境，踏上東瀛。

        不能不說日本是個愛喝茶的民族，而且喝得很精；不說別的，單說在旅館裡，都會備有一副瓷茶杯供人使用（見下圖一）。之所以說一副，是因為它除了一個杯子外，下面一定還會附上一個木製的小托盤（有的甚至還會有一個小巧的杯蓋），頗有些中國蓋碗茶的味道，縱使裝在這精緻的杯子裡的，可能只是廉價的茶包，但從這個小地方可以發現，在日本，喝茶不只是一種解渴的行為，它還存在著那麼一分感性的人文情趣。

        更別提所謂的「茶道」，它那繁瑣的儀節、象徵意義，以及彼此間的客套，能欣賞者稱其為一門「藝術」，稍感不耐者則嫌其瑣碎麻煩。然而細究其中道理：為何日本人喝茶要喝得如此「慎重」？明白個中奧妙的人或許會告訴你：因為他們是抱著「一期一會」的態度在喝茶。

        什麼是「一期一會」？「一期一會」有「一生就相遇這麼一次」的感覺，是一種短暫又是一種永恆，是一種「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悸動。你必須慎重，因為這可能是一輩子中的唯一一次；你也可以稱之為「緣分」，所以必須好好地把握住並珍視之。

        奉茶的人必須慎重地把茶泡好，喝茶的人必須花心思去品嚐。他們或許在乎的不是杯中的茶湯，反而是雙方這種「一期一會」的緣分。如果說，茶道少了這種「一期一會」的氛圍，而只剩下繁瑣的儀節，那它就稱不上「道」了吧？！

        這種「一期一會」的感覺很能代表日本這個民族的性格：像櫻花一般，剎時間可以繁花怒放，但為時極短，既燦爛又悲壯，所以必須好好把握，慎重待之。

        有個早上，我在宇治（京都南方的一個市，當地出產的茶很有名）的一家店裡，上了一堂日式抹茶速成課。一人一個茶碗、一塊和菓子，先把茶葉放進小石磨裡磨成末（見下圖二），放進碗裡，用象印牌熱水瓶沖熱水，再拿竹刷子這麼涮啊涮的，直到涮出泡沫為止（我可以叫它「泡沫綠茶」嗎？！），接著把碗轉兩圈，配著和菓子喝掉。

        這堂速成課的老師，也是這家店的店主，自稱是製茶世家的傳人，店中掛滿了列祖列宗的畫像及其成就（據說還為日本的大將軍服務過），店主本人口若懸河，加上這套「抹茶速成課」，讓我不得不佩服這位身具優良世家血統，又有商業行銷頭腦的茶藝傳人。

        而且他還說，在幾百年前的幕府大將軍，喝茶的方法跟我們一樣耶！但我老是沒辦法把自己幻想成大將軍，唉，或許是因為我的理智告訴我，幕府將軍喝茶用的熱水，應該不是來自象印牌熱水瓶吧？！（未完待續）

上圖：杜牧詩云：霜葉紅於二月花。久居南國未曾體會，京都一遊方知不假。圖為京都東福寺一隅。

下圖一：我在京都住的幾間旅館都有這麼一副精巧的茶杯，讓廉價的茶包平添幾許好滋味。

下圖二：研磨抹茶的石磨。把茶葉從上方的洞中放入，就可以磨出抹茶粉，據說古代幕府大將軍也是這麼喝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