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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1/26 03:23:04瀏覽4272|回應50|推薦127 | |
移民來加拿大這些年來,我和小兒子就像被迫綁在一起的倆人三腳,並肩的走在布滿雷的沙灘,互相牽絆。變了調的步伐,引得爆炸四起,飛揚的塵土,更遮蔽了前行的視界,彼此都極力想掙脫那繫在腳踝上的繩索。 身高上,13歲的他,150公分。近年來縮掉了兩公分的我,還是勉強號稱175。但是,不論他怎麼墊著腳跟,我怎麼彎著身軀,我倆之間始終存在著距離。是年齡嗎?我倆相差了近40歲,在父執輩的年代,我足可以當他的阿公。是血型性格嗎?他是B型射手座,我是O型牧羊座。還是中西傳統文化的差異?我是秉承著天將降大任的道統,而他是逐樂於烹小鮮的寫意人生。還是父母間不同的期許?我那半神半人的老婆大人,篤信基督,凡事總教小孩托付於神,而我卻要他當一個盡責的凡夫俗子“Be a man, do the right thing.”幾種因素交織著,讓我總理不出與他相處之道。 前陣子,老婆回臺,滯臺。我父兼母職的第一個星期,小兒學校老師就來電,要見家長。這些年來,為了他,校長,老師,輔導員,我不曉得見了多少個,談話內容我都會套公式了。開頭一定是“Basically,he is a very smart kid, has a lot potential ..brabrabra”「基本上,令郎是個聰明的小孩,天賦很高, 點點點。」接著話鋒一轉“However, he is also very hyper,talkative, disrespect, absent minded.....”「同時,他也非常的好動,愛講話,不尊敬,不專心......。」見多了,相見不如不見。電話上我推說他媽不在,很忙。但老師說情況嚴重,非得見我一面。“非得見我一面”,自從八年前,從某網路公司的肥貓職位退休後,就再也沒有人這麼抬舉我。 學校的教室,我和倆位負責的老師見面了,小兒坐在一旁角落上的小椅子,我們三位坐在圓桌旁,升堂會審。想不到這倆位洋老師連前言Basically的客套話都省了,直接就從However后切入主題。好像高雄地院陳致中招妓案的法官,檢察官一樣,輪番上陣,又是通聯記錄,又是進出門禁的,指證歷歷。大意是說,十大罪狀里,我的小兒子除了沒(能力)招妓外,其他都沾上邊。小兒子低著頭,眼淚在眶里轉啊轉啊,他知道這只是前菜,致命的一擊,將會來自於他那一向尖酸刻薄的老爸。 年輕時的我,在外商資訊公司當一個菜鳥Sales,輸了一個大Case,大到要進公司大老主持的“Loss review,檢討會議”。講好聽一點是大老們拿放大鏡,檢視銷售過程的環節,以為後續之改進,實際上是類似文革的批鬥會。大老們每個都像少林18銅人一樣,鐵青著臉,磨舌擦嘴地塞滿了整個會議室,等著榜上有名的Sales一一進場。輪到我時,雖然抱著的是剛燒烤出來熱烘烘的投影片,但是全身從頭涼到腳。一雙手顫抖到甚至無法將投影片端正的擺在投影機上。正當我低著頭,調整投影機的焦距時,一輪夾雜著中英文的責難,已像機槍般掃射過來。脖子率先中彈,低下的頭頓時再也抬不起來,筆挺的西裝依稀可看得到一顆顆冒著煙的彈孔。我噙著淚的雙眼斜望著一旁墻上掛著的金字塔形組織圖,勉強只能看到最底層的Sales,再上層的經理,部門經理,總經理等職務,早已在淚水中迷蒙了。 在大老們換裝彈夾的短暫空檔中,突然,席間冒出了一句英文... “We lost the case already. I don't wanna lose the sales who has just got a lesson. ”「我們已輸了這個case,但我不想再丟了這個已學到教訓的Sales。」這句話,來自我那一向拙於言辭,忠厚老實,工程師背景的老闆,生澀但堅定。大老們吹了吹槍口,煙硝味漸漸散去。上了膛的子彈,只好留著對準下一位“被告”。 我後來獲得了倆次年度最傑出Sales的殊榮,升任部門經理,並將人生最黃金的15年,貢獻給了這家公司。 捲伏在椅子上的小兒,像是被狼追趕到懸崖的羔羊,高大的狼群遮蔽了藍天,低著頭無助的望著身後萬丈的深淵。這一次,在他身上,我看到當年的自己。老爸開口了,依舊是那生澀的英文,依舊是話中帶刺,不過茅頭是對著這倆位我覺得表現的不怎麼樣的師表... “There is nothing new to me." 「倆位對小兒的論斷,沒有什麼新鮮的。」 “I did see some improvement from him in Mr. Aiken's class last year.”「我兒子去年在Aiken老師的班上,是有些進步呀!」Aiken老師是學生們公認的好老師。 “I think the only thing he needs now is encouragement.”「孩子,不過就是需要點鼓勵罷了。」師者,傳道,授業,解惑.. plus 鼓勵也。 “Give me some time, I'll try to work it out on my end.”「給我點時間,讓我試著在家努力些。」
「弟弟,幫你準備的胡蘿卜,為什麼你又沒吃。」我忍不住又提高嗓門。 “Dad, 今天午餐時趕著要交的功課,I 'll eat it now." 隔了倆秒,他低著頭,輕輕的擠出了一句.......... “Dad, I appreciate it.”「爸,我感激您的用心。」 十三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對我用這樣的字眼。我迅速的把頭轉開,對著窗外... 去他的胡蘿卜,像洋蔥一樣,熏得我滿眼濕濕的。 未完.... 圖像,影音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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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家庭親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