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實黜虛的紀曉嵐

  當喜歡閱讀有關中國歷史著作的兒子一再從書架上取出《絕妙才子‧紀曉嵐》品讀，不時露出會心微笑，有時還咯咯作響，我心生好奇，趁空悄悄拾起該書閱讀，未料竟有欲罷不能的讀癮。

  當電視劇「鐵齒銅牙紀曉嵐」紅遍台灣海峽兩岸，已作古的紀曉嵐不僅在中國大陸響叮噹，在台灣也聲名大噪。據長年研究歷史的學者說，根據與紀曉嵐同一時代或稍晚些的清朝人的筆記記錄，歷史上的紀曉嵐，應該比張國立版的紀曉嵐還要英俊瀟灑。可惜的是，當時照相技術不像現在這麼普遍，我們能看到的也只是書本或網路上年歲已大、甚至已留鬍鬚的紀曉嵐。

  從電視劇的內容，我們只知道紀曉嵐是一個風流倜儻、頭腦靈活、能言善道、詼諧幽默、飽讀詩書的絕妙才子，他「不輸人」的文人自負心態，加上學富五車，造就了他外顯的鐵齒銅牙形象。然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縱使常喜歡逗樂他人的紀曉嵐，還是有受窘的時候。不過，鮮為人知的是，紀曉嵐居然還是一個崇實黜虛的人。

  話說紀曉嵐有一次因公來到河北東北部，特意登上一個名為「石匣城」的城堡。該城堡是明代名將戚繼光為了鞏固東北邊防、抗擊外族入侵而修建的，座落在幾個小山之間，除此之外，周邊並沒有什麼其他的險要可守。可是，這城堡的的確確多次阻擋了來自北方外族騎兵的侵襲。一直到乾隆年間，時隔大約一百多年，昔時的古城堡早已倒塌，但依稀可辨當年城堡的規模。

  紀曉嵐對戚繼光的為人向來欽羨，但在登臨城堡時環顧四周地形，甚為不解，當年何以戚繼光會在這般全無險要屏障的地形中構築城堡。他甚至認為，如果換作是自己活在當年，一定不會贊成在這種地形上建城堡。可是，從歷史的事實看，卻又確鑿地證明，戚繼光的決定和作法是正確的。他深信，這個決定是戚繼光依據多年的實戰經驗，才有的明智判斷和果決行事。他自嘆弗如，更體會到：千萬別片面地根據書本知識，決定國家大事。於是，他感慨地在詩中寫道：「烏可據詩書，慷慨談經濟。」而他強調閱歷、重視實踐的思想在他的詩文中時有流露。

  紀曉嵐曾寫過一則「尋訪石獸」的故事，也充份說明了他求實的精神。故事內容是這樣的：

  在滄州城南有一座寺廟，寺廟靠近河邊，山門倒塌了，山門前的兩隻石獸也淹沒水中。

  十幾年後，有一位和尚募款重修寺廟。他邀集信眾，從原來落水的地方打撈石獸，沒有找到。大家七嘴八舌，認為是被水沖到下游去了，於是划著幾條小船，拿著工具，順水而下去尋找，找了十餘里，還是不見石獸的蹤跡。

  正在大家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來了一位講學家，他聽說此事，笑著對大家說：「這是物理學中的道理，完全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很簡單，石獸不是木頭，怎麼會被水沖走呢?石頭很堅硬，也有相當重量，河沙又鬆又軟，想想看，硬重的石頭越沉越深，怎麼會被水往下沖？它一定是會被河沙往下掩埋了。大家沿著河往下游尋找，不是找錯了門？」

  這時有一位後到的老河工聽到講學家的說法，忍不住發笑，對大家說：「凡河中落入巨大的石頭，應當往上游去找。因為，石頭堅硬且重，沙性鬆軟，水不能沖動石頭，它的反激力倒反會在石下迎水處沖成一個小穴，日久漸深，沖到有石頭高度一半的時候，石頭就會倒轉穴中。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倒轉不已，石頭就會朝逆水流的方向往上跑。所以，沿著河往下游找，不對，在原處往沙中深處去找，也不對。」

  於是信眾按照老河工的話去做，果然在上游數里外的河水中找到了石獸。

  故事中，和尚只看事物表面，講學家片面強調物質比重而忽略河水的千變萬化，老河工從長期與河水打交道經驗和實際觀察中得到正確的結論。所以，紀曉嵐說：「然則天下之事，但知其一，不知其二者多矣，可據理臆斷歟！」由此可知他對不重視實踐的作風是不滿意的。

  儘管紀曉嵐的一生像是遊戲人間、享樂人生，但他卻有實事求是的嚴謹一面。而他崇實黜虛的求實精神，才是值得大家學習的。

圖片：網路下載在朝為官、已有歲數的紀曉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