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伊始邂逅汪石泉音樂大師

    元旦早上，搭高鐵往高雄娘家。一排三個座位，一位長者在車開前幾秒及時坐定在最靠窗邊的位置，手中拿著一個裝滿茶的保特瓶。一路上，我和中間座的外子或輕聲講話，或滑手機看資訊。窗邊約八十多歲、形色優雅、舉止輕巧的長者未曾發出一點聲響，就連喝水也悄無聲息。

    車廂裏的跑馬燈打出即將靠站高鐵台中站的字樣，長者拿起保特瓶喝茶，突然，瓶蓋掉在地上，滾遠了。外子即刻彎下身拾起瓶蓋，交到長者手中，並請他擦拭瓶蓋後再用。長者表示，茶已喝完，沒什麼關係，二人開始像熟稔已久的好朋友，開始攀談起來。隔著外子，我突然聽到長者稍拉高音調的一句話：「你看，這位青年人連什麼是『四維』，什麼是『八德』都不知道。」。我不禁側目望向長者，長者的臉龐上流露出不可思議的微慍。

    高鐵列車仍在奔馳，車內播送出即將靠站高鐵台中站的廣播。長者突然說：「我姓『汪』，曾經做過許多卡通影片的音樂，當年華視播出的一些卡通影片，我都參與了。有一首卡通影片片頭曲不知道你們聽過沒有？」長者哼唱出一句樂音。「哇，太熟悉了！我會唱！我絕對會唱！」我在心中告訴自己，也亟待機會打岔告訴長者。只見長者快樂地唱著有些忘我，我迫不急待地跟著唱，直到唱完完整的第一段。長者看著高興地說：「『無敵鐵金鋼』！熟悉吧？七年級生應該對這首卡通歌曲不陌生。它是我譜的曲。」

    車子駛進臺中站，長者邊站起來邊說：「這個社會夠亂了，但不管怎麼樣，記住，身體健康最重要。還有，要好好教育孩子，讓他們知道什麼是四維八德、倫理道德。」說罷，伸出手分別與我倆相握道別，留下瞠目結舌、恨未與長者深識於及時的我們，隨著他的身影往車廂外慢慢移動。高鐵緩緩再次啟動，長者的身影也隨之消失眼前。

    感謝科技進步帶給大家無比的方便，外子毫不遲疑地立刻用手機搜尋。透過張哲生先生的臉書搜尋到，原來長者就是汪石泉老師，他正是華視卡通影集「無敵鐵金鋼」以中文版播出時的卡通歌曲譜曲者。我們遺憾汪老師太晚說出自己的經歷，至使我們再也無緣從汪老師口中親述及其走過的更多人生故事。但是，我們十分慶幸自己有緣與汪老師共乘高鐵、比肩而坐，並同行一段路程。

    雖然心中有一些遺憾，但在知悉汪老師創作卡通影片音樂的同時境遇，不油打心底萌生更大的悸動、感動和感恩……

    汪石泉老師在民國50年代是著名的軍歌創作者，60年代他由軍職轉任華視，應華視節目安排的需要，創作了許多電視卡通的片頭主題曲，像「無敵鐵金剛」、「小天使」、「北海小英雄」、「宇宙戰艦」、「凡爾賽玫瑰」等，都是六、七年級生耳熟能詳的卡通歌曲。在台灣經濟起飛的年代，這些具有優美輕快的旋律，着實陪伴過不少兒童度過快樂時光，不僅朗朗上口頌唱，更比手劃腳學習影片中各自喜歡角色的動作和表情，成為他們歡樂成長歲月中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糧。

    豈知，就在創作這些卡通歌曲的時期，汪老師卻遭逢喪子之痛，而心痛不已的汪老師卻把個人的悲傷封存在自己內心深處，並且轉化成一股力量，默默不停地創作出一首又一首充滿希望、具有正面意義、充滿正向能量、樂觀進取的卡通歌曲，他激勵社會各地觀看卡通的小朋友們猶如勉勵自己已逝的孩子，這也成為他不斷創作卡通歌曲、藉以撫慰自己心靈深處傷慟的生活和生命動力。

    「無敵鐵金剛」是我們家於民國70年代初出生的兒子當時最喜歡看的卡通影集，每天準時坐在電視機前興奮地觀看，邊看、邊唱、邊學影集中他喜歡偶像的動作，還不時起身、拿著家中的衣叉棍棒作為道具。我們夫妻倆自然久聞耳熱的卡通歌曲，自然也會不自覺地跟著旋律哼唱。有一次甚至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在醫院中還演出一段難忘的往事，如今每每論及，三人仍津津樂道。

    大約是在兒子四、五歲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兒子又開始發燒了，慣例地帶他去近家的兒科診所看診，因為溫度已四十度，早已成為醫病朋友的醫師建議我們去汀州路的三軍總醫院掛急診。由於時間甚晚，等辦好住院手續、住進兒科病房、掛上點滴，已是午夜時分。第二天，不經事的兒子難耐臥床無聊，開始焦躁不安，對手上掛著點滴的不方便，更是頻頻出現拉扯舉措。為了讓兒子安靜下來，我倆講故事、唱歌、猜謎、比手劃腳等都輪番派用上場了。

    當年，僅有的有線電視節目是中午十二點開始播出，但十一點半就有要播出節目的固定片頭圖卡和主題曲出現。我倆和兒子纏鬥了一個早上，真的已到了技窮的地步，對節目播出較有概念的外子突然心生一智，對兒子說：「小子，不要吵，爸爸打電話給電視臺，要他們馬上播出『無敵鐵金鋼』，你等著喔。」兒子果然安靜下來了。外子拿著病床邊的座機故意撥電話號碼。「對不起，他們電話中，打不進去。不急，爸爸再打。」一次又一次，兒子期待的眼神沒有改變，最後一次，「電視臺嗎？我兒子在住醫院，他想看『無敵鐵金鋼』，可不可以麻煩你們現在就播出？（停了一會兒）可以啊，謝謝你們囉。」就在外子放下電話、打開電視的剎那間，華視電視頻道真的出現了「無敵鐵金剛」的片頭圖卡和歌曲，輕鬆活潑的主題曲旋律讓兒子安靜了下來，他一遍又一遍的跟著唱，快活的不得了，也暫時忘掉了點滴注射帶給他的不便，跟著喜愛的偶像做動作。為此，兒子對自己的爸爸佩服不已，因為，「連電視臺都會聽爸爸的話」。這個兒子成長的小插曲，沒有機會讓汪石泉老師知道，但汪老師的卡通歌曲真的能夠撫慰小朋友們的心靈，這是不言可喻的。

    突然我想到汪老師下車前對我們說的話：身體健康最重要；要好好教育孩子，讓他們知道四維八德。我問外子：「為什麼汪老師會說這話？」外子告知，在簡短對下一代教育的社會現狀交談中，汪老師說，有一次，他和一位青年談話，論及中華文化中的四維八德，青年去茫然不知地搖頭說「不知道」，他非常驚訝，深覺：台灣在教育學子這一塊真的出現了危機。

    現在已是八十多歲的汪石泉老師，他曾經用盡心力，以充滿希望、具有正面意義、充滿正向能量、樂觀進取的樂音陪伴孩童成長，看來他還在期待社會大眾能接續他對社會教育、特別是對兒童教育的功能性，讓孩子們在成長歲月中真真正正能健康快樂地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