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那一場香氣四溢的火災         

2009年的春節已漸行漸遠，但事隔數十年，每年臘月年關，我總會想起那一場緊張和慌亂中夾著香氣四溢的火災，更會在心中為全國人民默禱，大家都能度過一個平安和充滿喜樂的闔家團圓共融的春節。

初中三年級那年的寒假，我每天依然像上課般準時到校溫習功課，準備高中聯考。傍晚時分自校返家，等媽媽下班回家和我們一起吃晚餐。在某日近年關的傍晚，我回到家裡，因為家中無人，唸了一天書的我，滿腦子發脹，躺在木製躺椅上，閤上眼，讓自己沉浸在黑暗中，反芻著當天所碰到難解的方程式、尚未背熟的英文句子、有待加強記憶的國文作者生平。

突然，眼前出現一個旋轉的球狀體，衝破迷濛，自遠而近、由大而小地向我逼近，只見一團血紅色的圓球體，比傳統龍鳳戲珠圖騰中那顆珠子要大、要亮許多，在圓球體四周還閃著亮騰騰的火光，亮度直比紅孩兒腳下烽火輪旁的火光。我駭然驚慌失措，左閃不行，右躲不成，那圓球體直逼向我。就在奔跑無力、圓球體落在頭頂千鈞一髮時刻，「啊－－」的驚叫聲嚇醒了自己。

「趕快收拾收拾喔，前面兩巷失火囉，晚了來不及啦！…」腦袋尚未清醒的我，只聽到屋外大人、小孩鬧哄哄地奔跑著，夾雜著雞貓子喊叫聲。三、四十年前的眷村住家，一家家挨著，一棟棟矮房間的巷弄窄小得連一輛救火車都無法進入。也難怪，村子裡一旦發生火災，大夥兒就像失心瘋似的亂跑亂嚷。這時，空氣中彌漫著燒烤香腸、臘肉、鹹魚、鹹雞鴨的香味兒，撲鼻的香氣使我口水直流，想起了自己還沒吃晚飯，卻也忘了那些香味兒都是住戶鄰居們精心製作的年貨。

由於爸爸每晚都要去工廠上晚班，而媽媽當時還沒有回來，遠處傳來陣陣救火車的警鳴和叮叮噹的敲鈴聲，我警覺到事情的嚴重與急迫，猛的起身，自言自語道：「收東西？收什麼呢？拿什麼裝呢？」我試著打開電燈，卻怎麼也不亮，心裡一慌，開始跑進跑出地不知如何是好。

黑暗中，我隱約看見媽媽推著腳踏車急奔進入巷口，後面還跟著似乎玩得很盡興的弟妹。我好似得到了救兵，胸口一塊沉墊墊的大石頭頓時落下。

「媽，快，快收拾東西吧，晚了來不及了。」我奔向媽媽，重複著剛才嘈雜中鄰居叫喊的話語。

「不要急，我聽說現在火已經熄滅了。妳－，嚇到了吧？」媽媽邊拿車籃中放著的東西邊問我。

「大姐，你有沒有聞到香味兒？雞鴨魚肉，樣樣都有，可惜聞到吃不到。…」「對呀，聞香下馬，卻還是只有遠遠聞的份兒…」弟妹七嘴八舌地搶著說。

「好啦，還說？以後再有這種情形，要走遠點，不要靠近看熱鬧，不要去防礙現場的救火工作，知道嗎？」愛玩、好奇心大的弟妹在媽媽不假顏色的訓斥下，只能面面相覷，唯唯稱諾。

黑暗中，我想起那個出現在睡夢中光亮亮的圓球體，它，或許正是赤帝祝融擲予我、喚醒我的警示信號吧！

一場香氣四溢的火災，一連燒掉九戶住家，其中有幾戶是我小學同學的家。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怎樣過那年的新年，但事後，眷村隸屬的兵工廠出資為他們在原地以磚瓦、水泥重蓋的兩層樓新屋，卻羨煞了絕大多數仍必須繼續住以竹篾與黃黏土攪和為牆的日式矮屋之其他住戶們。

照片說明：在中國大陸蘇州買的蘇繡龍鳳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