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一中求變化

讀了顏忠賢先生 1 月 21 日刊載於聯合副刊的文章〈處理〉，可以體會到顏先生和其兄長對處理祖先牌位的困擾，一件小時候發生的相關陳年往事再度從記憶匣中擠兌出來。

那是一個爸媽好友 K 君母喪在家祭中發生的事情。由於當時大家是住在民國卅七、八年從南京兵工廠遷到高雄的南京眷村，講究的禮數特別多且重。因此，在家祭禮中， K 君信基督教的太太，在整個喪禮過程中，從頭到尾都一動不動地站著，不像自己的先生、伯叔、妯娌、晚一輩的孫兒孫女們三跪九叩行大禮。當時大家百思不解，還有的好心鄰居向前提醒她要跪下，她都沒有接受，全程以站立禮完成。這個不是消息的消息在眷村三姑六婆的嘴中傳了好多年，歸根結底是：洋教教壞了那媳婦，讓她忘了中國人的人情事故，也因此才會有這不孝的行為出現。

「著魔啦！信教信到走火入魔！連祖先都不要了，還算是人嗎？」這句話是當時許多年歲較大長者最嚴峻的苛責。

請恕我直言，我無意損及其他宗教信仰，但長期以來，我個人一直覺得天主教海涵之廣之深。雖然不少小說家以其銳利的筆鋒、好奇的心態、以「利」字為著眼點，甚至有的還是不懷好意，以天主教神職人員的奉獻獨身生活作為創作的內容或背景，盡其侮辱之能事，加油添醋、以假弄真地大書特書不真實情節，陷天主教神職人員於百口莫辯的窘局中，唯以千錘百鍊的忍耐功夫面對。而事實上，不論國內外，雖然以文學或動漫方式表達對某宗教的評論，其結局，就如大家知道的，很少是無應無尤、以忍相對的，有的甚至發出世界追殺通緝令。

天主教和基督教都以主耶穌基督為信仰中心，泛稱為基督宗教。雖然二者源於一宗，但還是有不同的地方。就以對先人而言，天主教的作法就有所改變；身為信友的我們，可以祭祖，可以拿香，可以跪叩先人。這個改變，應該歸功於已故的于斌樞機主教，他基於中國人向有「敬天祭祖」傳統風俗，於是為文向梵蒂岡陳述究理，其中尚包括祭孔的來由，教廷經過一番研究和討論，批准了于斌樞機主教的建言。於是，身為中國人的信友，每年春節前，教堂都會公佈堂區的祖先名冊，看是否有遺漏或重複、需要增減的；春節早上的彌撒－－先敬天－－後，神父手捻香，帶領教友們向放著祖先名冊的統一牌位祭祖，獻花、獻果、獻酒，一樣也不少。之後，教友們有意願者也可以一個個走向前、點香鞠躬、向祖先拜年。

梵蒂岡第二屆大公會議是天主教會的大事，在許多方面都有新的回應和改革，可以說是給教會打開了新的里程。就以對全世界的地方教會而言，天主教信仰經過與地方良善的民族風俗與優秀的傳統文化相協調、同化，在福音的光照下，各別的傳統和各國的優點都被納入大公的統一中。

我不知道梵二大公會議中地方教會在地化和于斌樞機主教的建言有無直接關係，但天主教會信仰的在地化就顯得更貼進中國人的傳統文化和風俗了。

以我個人的觀念：人死即一了百了，但對顏先生目前所要面對的難題卻一籌莫展，只能寄以同情。

圖片: 于斌樞機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