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核記 - 一點心的點點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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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核記

2018/08/11 17:42:10瀏覽1105｜回應2｜推薦16

我是在2016年8月開始咳嗽的，還記得那天是農曆七月初一。那時候天氣很熱，但我們家不吹冷氣，我就想到一個聰明的辦法，把電風扇放在腳那裡朝頭定向直吹，這樣全身都可以吹到，而且風是從下面來的，會有輕飄飄的感覺，很舒服，也就好睡了。我不只是睡覺這樣吹，連打坐時也直吹電扇。而大約從農曆六月開始，我突發奇想每天早晚各打坐2小時。原本是為了練腿，希望盤腿的功力可以提昇，不過因為平常已經習慣打坐要吹電扇，而且是直吹，所以當坐的時間延長到2小時，也不覺得這樣吹風有何不妥。

人的身體畢竟不是鐵打的。就在農曆六月底那天天氣突然轉冷，隔天起來就感冒了。幾天後感冒雖然痊癒，但咳嗽卻一直沒有好起來，持續了整整一年半的時間，才發現是肺結核。

我對肺結核原本是沒什麼概念的。當咳嗽一直沒有好，我就只是認為自己體質太弱，虛火上升，所以就看看中醫也就罷了。所謂金剋木，肺屬金，肝屬木，但肝火旺盛就會反侮到肺。這是我當時的理論。雖然這個理論並沒有錯，我也跟醫生討論過我的觀點，不過畢竟都是一些空談，不能解決問題。就這樣一天拖過一天。本來家人叫我去給西醫檢查看看，也有中醫師問我有沒有去醫院檢查，但我一方面不太懂得如何去醫院檢查，一方面想到醫院人滿為患的盛況就覺得很懶，一方面又擔心西醫不知道要把我怎麼處置，以及種種稀奇古怪的理由，也就一直躊躇著沒有去。可是事情的發展總是令人驚奇的。按照《易經》的理論，一件事情發展到極端，就應該要發生變化了。

今年過完農曆年後，我本來已經搬去鄉下住了。去年底把一些事情了結了，心中非常嚮往可以去鄉下過清閒的生活。又覺得鄉下空氣清新，可以調養身體。去年我時常去鄉下一位阿姨家拜訪，我每次去她家都待一整天，跟她講很多話，一點都不會咳嗽。但每次只要回了臺中，幾乎是從下公車就會開始咳。所以當時我堅信住在鄉下是我唯一的救贖。我託那位阿姨幫我看鄉下的房子，看有沒有人要出租。她後來幫我介紹她的一位朋友，叫輝哥，讓我去寄宿在輝哥家。於是今年3月我就搬了過去。

一切都如預期的，我搬到輝哥家，果真就不咳嗽了。不過剛去沒兩天，我出門去辦事，車子騎錯路，在田間繞了兩個多小時，繞到天黑起風，吹了很多風才回來。結果一回來又開始咳嗽了。我跟輝哥說我已經咳一年多了，於是他就帶我到附近一間宮廟問神。輝哥之前生過很嚴重的病，就是這尊神——廣澤尊王——把他救回來的，於是他開始在宮裡當義工，這次也就帶我去向尊王請示。尊王辦事的時候，是降駕在一位先生（他們稱作老師）身上，坐在桌子前跟信徒對談，兩手手指不停的摩擦著。跟尊王初次見面，我有點緊張的自我介紹，用生硬的台語提到自己咳嗽一年多了。尊王一聽我講完，就說咳了這麼久，雖說沒有怎麼樣，但有可能是肺癆哦！然後就叫我去醫院檢查。又拿香在我身上熏了一下，並寫了一張符給我。

本來我是因為借住在輝哥家，不好意思拒絕他的邀請才來找尊王問事的。我自己並不怎麼想要問，我還覺得咳嗽應該自己會好。不過既然要問，那就應該誠心誠意的問，不能又要問人家又要懷疑人家。況且尊王講話很有道理，祂就是叫我去醫院檢查，也不是什麼怪力亂神的。於是隔天我就回臺中了。我想到爸爸的一位朋友是小診所的醫生，我就先去給他看，請他幫我轉診到大醫院去檢查。說也奇怪，先前那麼多人叫我去醫院檢查，我都置之不理，沒想到尊王一句話，我卻當成執行任務一樣很有效率的辦好了。或許是別人跟我講都是讓我被動聽他的，我當然不聽；尊王跟我講話卻是我主動去問的，當然要聽了。從這裡我了解到一件事：不要老是告訴別人應該怎麼做，而是應該要等到他自己遇到問題了，甚至已經被問題困擾很久了，主動開口問的時候，才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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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咳了整整19個月之後，轉機終於出現了。國曆3月多，我拿著轉診單到醫院，他們幫我掛了胸腔內科，照了胸部X光，還抽血，又簽了好幾份調閱隱私資料的同意書，最後再給我痰罐回去驗痰。醫生一看到我，指著X光片說，這就是肺結核啊！又指著幾處黑色的圓圈，說這幾個地方都已經潰爛了。問我怎麼拖這麼久才來看？我說之前都看中醫，沒有特別注意。醫生說肺結核是法定傳染病，他們已經通報上去了，叫我現在要開始接受治療，服藥6～9個月，中間不能停藥。會有人再跟我聯絡，他們會送藥給我吃，我要配合服藥直到療程結束。

我聽得有點一頭霧水。到底什麼是肺結核？法定傳染病？服藥6～9個月？有人會跟我聯絡？回家後我上網查了資料，才慢慢了解肺結核是怎麼一回事。首先，肺結核就是俗稱的肺癆。這麼說尊王講對了。再繼續看資料，原來肺癆在以前是很嚴重的病，幾乎等同絕症，因為沒有藥可以醫，很多人都咳血而死。比如雪萊、蕭邦，都因為肺結核在很年輕時就咳血死了。還有一位臺灣文學家鍾理和，也是罹患肺結核，當時居然給他做外科手術，據說他被鋸掉7根肋骨，但還是沒有好轉，最後他在寫稿時咳血在稿紙上，趴在自己的血泊裡死去……天啊！我不禁感到有點頭皮發麻。不過幸好後來有藥可以醫了，就是服用抗生素。但服藥的過程非常重要。因為結核菌可以潛伏在體內，所以服藥後當症狀改善，並不表示結核菌清除乾淨，有可能只是轉成潛伏狀態。這時候如果患者自行停藥，就會讓潛伏在體內的結核菌產生抗藥性，下次再發病時就會更難治療，最後有可能會無藥可醫。而且當這名患者又把結核菌傳染給其他人，就會讓別人也感染有抗藥性的結核病。那將會成為防疫的一大漏洞。有鑑於此，西方的醫療體系針對結核病實施了一種嚴謹的治療程序，國內翻譯為「都治計畫」，就是由關懷員每天送藥給患者，親自看患者服藥，連續6～9個月，才算完成療程。看了這些資料以後，我心裡真是涼了半截。每天都有人送藥給我吃那是什麼樣子啊？真難以想像。而且這樣我就不用去鄉下了。

隔天一早，果真有人打給我了。是醫院的結核病專案負責人。她講的內容跟我查到的差不多，不過她還提到了藥物的副作用。包括什麼皮膚癢、眼睛痛、視力模糊、倦怠……重點是，她還說會有人來我家拜訪！又過兩天，真的有人來了。是衛生所的，一位護理師，一位關懷員。護理師把都治計畫的內容重新講了一遍，講得更詳細，希望我們全家人都能配合（因為全家人都要去醫院照X光，如果發現有結核病就要一起治療）。又拿了一本結核病記錄冊，囑咐我每次去醫院回診都要拿給醫生做記錄。關懷員跟我約時間，看每天固定幾點送藥來。我想到我們家白天常常會有客人，看到我在吃藥不太好，所以就說我自己去衛生所吃藥。

漫長的服藥時光就此展開了。幾乎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開始每天到衛生所報到。那時候我的機車還放在鄉下，腳踏車因為年久失修也不能騎，我只好借我媽的電動機車騎去衛生所。我打電話給輝哥報告我的情況，說現在因為每天要去衛生所吃藥，暫時不去住他家了。原本規劃好的許多事情，就因為吃藥的緣故全部被打斷了。一切都很意外，我居然被吃藥這件事綁在臺中，哪裡也不能去。本來關懷員說我如果搬去鄉下，他也可以把我的資料轉過去，讓當地的衛生所給我送藥。但我既然得了傳染病，就不能住輝哥家了，要搬去哪裡我也不曉得。只好繼續窩在臺中了。幸好去年底已經把一些事情處理掉了，可以在家安心養病，要不然會造成更大的困擾。

開始服藥後，醫生和護理師最關心的就是副作用的問題。護理師說這是四合一的抗生素，藥效很好，但副作用也會較明顯。一開始我還不太覺得，主要就是感到倦怠而已。記得剛開始服藥的第一週，我幾乎整天都在睡覺。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很累，總之一直睡就是了。之後我慢慢適應了藥性，生活比較恢復正常。可是藥物的毒性似乎在體內逐漸累積，到了服藥一個月左右，副作用開始顯現出來。比如說，眼睛開始容易痛，只要稍微累一點，眼睛就會痛；關節變得很僵硬，腳踝特別會痛，下樓梯時痛得很明顯；腳踝附近的皮膚特別癢，還有點脫皮，顯然毒素都累積在腳踝了；大腿內側的皮膚也會癢，我媽說大腿內側就是肝經，表示這種藥物主要會傷肝。不過幸好也只有這樣，聽說有些人的副作用可以嚴重到住院。我後來逐漸了解一件事，藥物副作用如果能受得了，就不要隨便吭聲。因為如果跟醫生說自己有什麼問題，醫生只會開更多藥來治療副作用，但原來的藥還是得繼續吃。如果想少吃藥的話，最好不要有任何問題，趕快把原來的藥吃完就沒事了。

小診所的醫生，也就是我爸的朋友，曾經來家裡看我一次。他帶了一盒營養品給我，告訴我說以前肺結核是沒有藥可以醫的，所以以前治療肺結核的方法，就是透過運動、飲食和睡眠的改善，提昇免疫力，這樣也可以讓病情好轉復原。我問說以前不是很多人咳血而死嗎？他說是，但也有許多人靠著提昇免疫力的方法而痊癒。他鼓勵我多做運動，即使不靠藥物，也可以讓身體好起來。但我一向是懶得運動的，並且當時我只感覺到生活被攪得一團亂，每天窮於應付一些必須要做的事，根本一點也不會想要運動，也不想有任何開創性的作為。只好就這麼和疾病僵持著，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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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時常會思考生病的原因。按網路查到的資料，肺結核一定要由結核菌傳染才行，一般感冒咳嗽或是過敏咳嗽，並不會因為咳的時間長就變成肺結核。所以照道理講，吹電風扇雖然會讓身體變弱，卻不會導致肺結核。但是，體質較弱的人、塵肺症患者、免疫功能較弱或有問題的人（比如愛滋病患），都是被傳染肺結核的高危險群。其中，塵肺症跟我應該比較相關。醫生看我的肺部X光片時曾說，我的支氣管有纖維化的現象，這通常是長期吸到髒空氣的結果。另外，纖維化也導致了疑似「氣管擴張症」的現象。他問我有沒有抽煙，我說沒有。但這讓我想到以前在學校站導護，為了吹哨子，都是不戴口罩的。養成習慣以後，出門從來不戴口罩。我那時候常常騎腳踏車，而且都騎大馬路，置身在廢氣裡大口呼吸。當時也不覺得怎麼樣，沒想到長期下來就是支氣管纖維化了。

小診所的醫生和衛生所的護理師都有跟我解釋過氣管擴張症。他們說是氣管裡面的絨毛沒有了，容易卡痰等髒東西，而且稍微一點刺激就容易出血。之所以會演變成氣管擴張症，除了吸到髒空氣，一方面也是咳太久了，造成氣管長期慢性發炎的結果。所以醫生叫我應該盡量避免咳嗽。

吹電扇、吸到髒空氣當然是造成咳嗽的原因，但是否還有其他因素呢？

比如說，有些人會認為是我的心理有問題。特別是一些宗教信徒，他們總是認為一個人生病就是因為業障，因為他心理不健康，造了惡業，所以才導致生病，也就是所謂的天譴。就像有一位長輩，我很久以前曾經跟他抱怨過我爸的一些問題，後來他知道我生病以後，就說這是我不孝順我爸的結果。我說一個人生病不會只有一種原因，也許還有其他因素吧。但他一口咬定就是因為我不孝順、對父親心懷不滿所導致，我一定要如何如何的懺悔才行，要不然我的病就不會好。可是我根本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做錯的地方，這要如何懺悔呢？我會認為，我跟他抱怨我爸，他如果覺得我講得有道理，他就應該去規勸我爸；他要是覺得我沒道理，他就應該指出我沒道理的地方。但是他既不能說出我沒道理的地方，又不能講出一套道理來說明我爸具有正當性，就只是硬拗叫我懺悔，這豈不是「莫須有」就好了？懺悔是一種神聖的心境，怎麼可以這樣不明不白的懺悔呢？如果是這樣，佛也不用跟眾生講那麼多佛法，只需要沒來由的叫大家去懺悔，所有人就都解脫了。而他這樣硬拗的結果就是：造成問題的人沒事，指出問題的人被大加檢討。根本就是指鹿為馬。只要不聽他們的話，就編一個不孝的罪名安在我頭上。可是《孝經》裡面明明有「諫諍」章，說：「父有爭子，則身不陷於不義。故當不義，則子不可以不爭於父……」這些人是都沒讀書的吧！我一開始覺得有問題，就是先跟我爸講，講不通，遇到那位長輩才抱怨。我已盡諫諍的義務，他居然說我不孝！真是不曉得誰業障重，他將來就都不要生病試試看。

其實關於心理因素導致生病的理論，我也相當程度承認它的真實性。心理與生理本來就會互相影響，確實有很多疾病是由於心理因素所導致。我先前讀到一本外國人寫的書，其中有一章提到心理影響生理造成疾病的關係。作者指出，肺象徵我們接受和給予生命的能力，肺部的問題通常表示我們在潛意識裡害怕接受自己的生命、否決自己，認為自己沒有資格去經驗一個美好的、活力充沛的生命。我看到這段文字倒是覺得很能點出我的問題。我總是太缺乏自信、太畏縮了。我面對人和事的通常反應，就是先否定自己，認為自己做不到、或不夠格，於是什麼也不敢做。比如說，很久以前我在一家素食店遇到一位櫃台妹，她對我很有興趣。我當時幾乎每天都會去那裡吃飯，可是我卻一直不敢跟她講話。因為我覺得她太漂亮了，我配不上她。所以雖然她一直製造機會讓我跟她講話，我卻從來沒有任何表示。直到有一次她大概是絕望了，刻意要避開我的時候，我才勉強擠出一句話來問她。我以前真的就是這樣的人。所以長期下來，我當然會如我所願，真的變成一點生命力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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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了。最初兩個月吃四合一的抗生素，藥效和副作用都比較強，到後來真的有點受不了。幸好兩個月後改藥了，改用三合一的抗生素，副作用明顯減退，眼睛痛、關節痛、皮膚癢等問題都消失了，然而咳嗽卻又開始變得明顯起來。我開始明白不能再依賴藥物，否則我的問題將永遠無解。我應該依照小診所醫生講的那樣，靠自己運動，提昇免疫力來獲得健康。可是想歸想，我還是懶懶的一點行動也沒有。

其實我是知道該怎麼做的。去年冬天當我咳得最嚴重的時候，肺一直都會痛，而且痛的位置還會跑。有時候痛左邊，過幾天它會跑到右邊；或者有時痛上面，有時痛下面，持續了整個冬天。直到過完農曆年到元宵節期間，我去臺北臨濟寺參加萬佛懺法會。整個法會有9天，禮拜《佛說佛名經》，一共有11000多佛，每天平均要拜1200拜。不過是東西單輪流拜，所以只拜一半。體力好的人則全部都拜。我那時好歹一天也拜600拜，運動量很大，流了很多汗，結果才拜兩天肺就不痛了，也不咳了。後來是在戶外吹了很多風，才又咳起來。但肺從此不再痛了。之後照X光發現肺已經多處潰爛，可是我同時也知道，大量拜佛可以讓這種潰爛止住。

我雖然知道這個釜底抽薪的絕招，可是一直沒有意願去實行。天氣實在太熱了，我一直無法接受這麼熱的天氣待在頂樓佛堂拜佛這件事。我想了很多理由告訴自己應該拜佛，卻又想了很多藉口一一把它們推翻。反正病情確實逐漸好轉，不一定要拜佛吧。直到服藥滿三個月，就在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時，有一天我去三義參加活動，特別累，結果那天晚上莫名的一陣劇烈咳嗽，又過半小時，居然咳了一口血！以前我都是痰裡面混著血絲，這次居然整口都是血，接近黑色的血！

那一次醫生馬上幫我照X光，發現肺部正常，就說應該是劇烈咳嗽，把原來癒合的傷口又破壞，才會咳血。於是開了止血藥和止咳藥給我。止血藥真的很強，一吃下去肺部就好像縮起來一樣，一點也不會想咳了，同時我也幾乎沒有聲音了。這樣過兩週，我不敢繼續吃止血藥，聲音逐漸恢復正常，可是肺又開始癢了。這樣反反覆覆實在不是辦法，我終於決定開始拜佛了。

最後的定案，我是拜《楞嚴經》。一個字一拜，每天拜兩頁150個字，大約半個小時。選在早上剛起床的時候拜，比較不會熱，但仍然流很多汗。使了這個絕招之後，確實感覺肺部變得溫潤了。雖然現在偶爾還會咳，可是我已經充滿信心，知道問題終將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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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農曆七月初一了。綜觀這兩年咳嗽的歷程，到底對我而言有什麼意義呢？它純粹只是一場無妄之災嗎？或者它也帶給我一些正面的影響？當時是在每天早晚各打坐兩小時的情況下，因為電扇吹太兇開始咳嗽的，所以我當時認為這是我修行轉趨精進時招惹到的魔障（然而後來我放棄早晚各打坐兩小時，咳嗽卻沒有好起來）。我打坐時是在誦〈楞嚴咒〉，本來一般都是出聲唸的。但自從咳嗽以後，我很難再出聲誦咒，因為一出聲就會咳，只好改成默念。這讓我誦咒的速度變慢，因為咒語主要就是靠聲音的感覺來念，默念會讓聲音的感覺較微弱，不容易念好，我常常必須回頭重念某一段咒文，確保沒有念錯。不過後來我發現，默念會讓人念得更深刻。因為默念時必須更專注、更平靜、更有耐心，已經沒有任何外在形式可依靠，連外在的聲音都沒有了，只能完全從自己心裡發出聲音，在心裡把它們聽清楚、連接起來。這確實是一項挑戰。因為有時候我弟會在隔壁房間放音樂，對我造成嚴重干擾。可是後來我發現，真正的干擾還是自己打妄想。如果我很清楚自己在念什麼，外面的音樂是不會干擾我的；我之所以受到干擾，是因為我本來就已經分心了。像這樣，因為默念持咒的緣故，我更加深入觀察自己的內心世界，體會到許多以前從未經驗過的事情。並且也因為咳嗽的緣故，我謝絕了許多外務，花更多時間在自我用功上。也就是說，咳嗽讓我的修行更加內化了。這或許是對我而言真正有意義的吧。

回顧兩年的時光，我發現咳嗽這件事確實是我的必經之路。若不是因為咳嗽，我的內心狀態可能還只能停留在很膚淺很散亂的層次。就好像從前魯國的宮廷樂師師襄，據說他為了學習音樂，把自己的雙眼刺瞎，以便更專注的發展聽覺。有些時候為了發展某種特殊能力，就是必須有所損失才行。我當然不會為了發展聽覺也把自己眼睛刺瞎，但我卻因為不能出聲的緣故，加強了內在聽覺的訓練。整天發出聲音的人永遠也體會不到靜默是什麼感覺，心沉澱下來以後真的會有許多意外的發現。僅此期許一個更加豐沛的生命。

( 心情隨筆｜雜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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