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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08/01 04:33:00瀏覽1163｜回應10｜推薦1 | |
| 芒果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水果之一。許多鄰居小玩伴對芒果過敏﹐愛吃而不能吃﹐實在忍不住了﹐輕輕舔一口﹐嘴角就馬上起風疹塊。看著他們痛苦的表情﹐我不禁慶幸自己能想吃多少芒果就吃多少芒果﹐因為我有一個種果樹的阿姨。 夏天時﹐老榕樹上的蟬才開始鳴叫﹐阿姨就把芒果一簍簍的提到我們家裡來。那時還沒有愛文芒果和香蕉芒果。大家吃的是台灣土芒果﹐小小的個頭綠中帶黃﹐核很大﹐肉也不很厚實﹐但是濃郁的果香﹐讓我和弟弟等不及芒果發黃﹐就想剝來吃。 芒果的汁液滴到衣服上是很難洗掉的。午覺醒來﹐媽媽先給我和弟弟各圍上一個圍兜﹐揀幾個熟透了的芒果放在飯桌上﹐讓我們自己剝著吃。 我和弟弟都知道﹐越軟顏色越黃的芒果最甜。我們捏著一個個芒果﹐先搶軟的來吃。土芒果熟透以後﹐皮就比較容易剝。弟弟是一面剝一面吃﹐有時甚至連芒果皮都吃下去。我喜歡先把皮處理得乾乾淨淨﹐再一口口品嘗芒果的滋味。 芒果核上有很多一絲絲的纖維﹐往往卡在牙縫裡﹐怎麼剔都剔不出來。那時沒有牙線﹐只能拿媽媽的縫衣線來剔牙﹐費事又費時。所以每次吃芒果﹐我們非得吃很多才肯罷休。否則吃一個剔一次牙﹐太麻煩了。 芒果核吃完是不能丟掉的。我和弟弟拿著刷子把剩餘果肉在清水下刷乾淨﹐再用肥皂清洗一次﹐直到核上的毛洗得發白﹐才用乾淨的毛巾把多餘的水份吸淨﹐然後放在太陽底下曬乾。 乾透的芒果核﹐就像一隻蓬鬆毛絨的小動物。我和弟弟拿著梳子把毛給梳順了﹐再用毛筆沾上墨汁﹐替這個毛絨絨的果核畫上眼睛。有時用白紙剪兩隻長耳朵﹐黏在果核上做成一隻兔子。有時用毛線給它加一個細長尾巴做成老鼠。弟弟喜歡用水彩把果核染成五顏六色。但是水彩乾了以後﹐鬆軟的毛都結成一塊塊﹐失去毛的感覺﹐最後只能流落到垃圾桶的命運。我喜歡替一隻隻小動物用月曆紙裁製衣服。帽子圍裙背心襯衫﹐都可以交換著穿。整個暑假下來﹐我們就有一個動物園。 一個炎熱的午後﹐汗流浹背的從午覺中轉醒﹐弟弟忽然問我想不想一年到頭都有芒果吃。已經很不耐煩每次得等阿姨來才有芒果吃﹐我馬上坐起來﹐問弟弟有什麼主意。他指著芒果核說﹐我們應該把它種在土裡﹐第二年就有芒果可以吃了。覺得弟弟的主意很棒﹐我們馬上跳起來﹐把在海灘用的小塑膠桶和小鏟子拿出來﹐挑了幾個芒果核﹐就到院子裡去種芒果。 當我們費勁的挖著土時﹐哥哥回來了。看到我們種芒果樹﹐他也想種一棵。弟弟的種在大門旁﹐我的種在兩棵尤加利樹之間﹐哥哥的種在廚房外面後院的進口。 每天傍晚﹐我們都搶著給埋在土裡還沒冒出芽的芒果核澆水。哥哥的種得離廚房近﹐媽媽沒事就把雞蛋殼丟在他的芒果核上。沒多久﹐哥哥的樹芽就冒出土來。弟弟和我急得每天去觀察我們芒果核的成長狀況。好久好久﹐就是沒動靜。爸爸要我們別著急﹐他去拿了一些肥料﹐埋在我們芒果核的四週。沒多久﹐我和弟弟的樹苗也冒出土來。 每天黃昏澆過水後﹐我和弟弟都迫不及待的去丈量芒果樹的高度。開始時用作算術的小塑膠尺量﹐後來換成媽媽裁衣服的木頭尺﹐最後用量身的皮尺。當芒果樹長得比哥哥還高的時候﹐爸爸說要把細細的樹砍掉一截﹐樹幹才會粗壯﹐才能承載果實的重量。 聽到要砍掉好不容易長得那麼高的樹幹﹐我和弟弟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連哥哥也直搖頭。爸爸不再堅持﹐由著我們自己去照顧自己的芒果樹。 芒果樹越過圍牆的高度﹐枝葉越來越茂密﹐芒果卻從來沒結過一個。我和弟弟著急的替它施肥澆水﹐我們的芒果樹還是猛長個頭而不結果。 一年夏天颱風來襲﹐面東的圍牆被吹倒了。我的芒果樹壓在圍牆下﹐細細的樹幹已經攔腰折斷。當時我難過的躲在臥室裡不肯出來面對腰折的芒果樹。爸爸僱了幾個工人把圍牆整理乾淨﹐也把我的芒果樹從折斷的地方鋸掉﹐留下五十公分高的樹幹冒出地面。看著沒有枝葉的芒果樹﹐我又開始淚流滿面。 弟弟眼見細小枝幹的危險性﹐就要求爸爸把他的芒果樹鋸掉一節。哥哥還是固執的不肯鋸樹。就這樣﹐芒果樹在我們偶而澆水施肥下﹐自己逐漸長大。哥哥的樹最高﹐弟弟的其次﹐我的樹最矮小。 隨著塯公圳加蓋新生南路拓寬﹐許多公寓如雨後春筍一棟棟矗立在小巷裡。我家的院子也因道路拓寬縮減到一半大小。弟弟的芒果樹首當其衝﹐幾天後必須砍掉。 爸爸讓弟弟決定要自己砍還是讓工程處的人來砍。弟弟對任何一種解決方式都不滿意﹐一心只想如何保留這棵芒果樹。哥哥回家聽到我們的爭論﹐忽然說﹕「為什麼要砍掉﹖把它連根移植到後院來就行啦﹗」 我和弟弟興奮的跳起來﹐衝進黑黑的後院﹐馬上要找一塊大小合宜的空地來移植這棵樹。爸爸對哥哥的建議持保留態度﹐告訴我們移植樹的存活率可能不會很大。但是我和弟弟別無選擇余地﹐如果不移植它﹐芒果樹就死定了﹐移植它還可能有一線生機。 隔天早上天一亮﹐我和哥哥弟弟就起床﹐借了鄰居的大鏟子﹐讓哥哥開始挖掘﹐我和弟弟拿著小鏟子在旁邊幫忙。芒果樹的樹根散佈的比我們預期的要廣﹐哥哥不小心就挖斷了幾個細根﹐但我們管不了那麼多﹐一面擦汗一面繼續挖。 時間到了得上學去﹐我們依依不捨的到後院水龍頭下洗淨骯髒的臉和手腳﹐講好放學後馬上回家繼續挖。 天黑透了﹐弟弟把客廳裡的檯燈接上延長線移到芒果樹旁。在晚間連續劇剛開始沒多久時﹐整棵芒果樹總算可以拔出地面。 哥哥想要放下鏟子去洗澡﹐等明天再把樹種到後院﹐但是我和弟弟怕樹這麼擱在地上會死掉﹐想把它放回洞裡面也放不穩﹐就扯著哥哥骯髒的汗衫﹐要求他幫忙幫到底。 哥哥無可奈何的拿起鏟子﹐跟我們一起到後院。弟弟已經用樹枝在地上劃出一個圓圈﹐那就是芒果樹未來的家。 一個大鏟子兩個小鏟子﹐就這麼此起彼落費力的開挖。哥哥的大鏟子幾次打到我和弟弟的手﹐我們忍痛不哼一聲﹐天黑看不見有沒有流血﹐也就不在乎了。 樹種下去後﹐我和弟弟再澆一趟水﹐就收拾工具等第二天早上再仔細檢查有沒有什麼疏漏。 藉著晨曦﹐我們三人圍著芒果樹。弟弟覺得樹種的有點歪。哥哥沒耐性陪我們繼續玩下去﹐就要我們自己想辦法把它扶正。 不論我和弟弟怎麼填土﹐都無法把樹扶正。最後只能用木條頂著樹幹﹐希望隔一段時間以後﹐樹會自動長直。 馬路開挖﹐讓我們家成天灰土瀰漫。芒果樹葉覆上一層厚厚的黃土。兩棵尤加利樹也變得奄奄一息﹐終日無精打采。媽媽不再讓我們出去玩耍。家裡的門窗從早到晚緊閉著。只有在挖土機引擎熄滅天已黑透時﹐媽媽才打開門窗﹐先拿雞毛撣子把紗窗上的灰土撢掉﹐再拿抹布把窗台細細擦拭一次。每天同樣時間重複著同樣的工作﹐好像路永遠挖不完﹐塵土永遠撢不盡。 不記得過了多久﹐新生南路煥然一新﹐小巷也拓寬到兩邊可以停車。被忽略了好久的後院﹐水桶和鐵鏟都覆著厚厚一層灰土。下過幾次雨﹐曬過好多天太陽﹐塵土結塊後又龜裂﹐已經不是撢撢它就可以清理乾淨了。 爸爸拿著水喉噴灑整個後院﹐我和弟弟握著小鏟子鏟去泥濘。清理過的後院﹐看起來清爽多了。弟弟的芒果樹卻仍然斜斜的站在那裡。我和弟弟用抹布擦拭著葉片﹐才發現它早已枯黃。 不等我們開口﹐爸爸就說﹕「記不記得我告訴過你們移植來的芒果樹不一定活得了﹖樹和人一樣﹐也會因為想家而水土不服。」 爸爸幫著把枯萎的芒果樹挖出來﹐我和弟弟默默的把洞填平。就去洗澡吃晚飯。 哥哥說他的樹結芒果時﹐會把一半的果實所有權分給弟弟﹐但是弟弟沒有任何興奮的表情﹐只是默默的點點頭。 好多年後直到我高中畢業﹐兩棵芒果樹都沒有結過芒果。媽媽要在前院加蓋一個房間﹐我的那棵芒果樹無法避免被砍掉的命運。只有哥哥的那棵長得和院子裡的尤加利樹一樣高﹐但是樹幹只有尤加利的一半粗。 大學時要住校﹐回台北也只是幾個星期一次的事。待上一個晚上應應卯﹐就跑回學校去搞社團活動。小鳥的翅膀長硬了﹐家﹐再也不是我的棲息之所。 春假前﹐住在南部鄉下的同寢室好友來我家渡週末。她看到那棵開滿花的芒果樹﹐告訴我就等著夏天摘芒果吧。瞪著她要她別開玩笑了﹐這棵芒果樹從來沒結過芒果﹐老蚌生珠﹐在日常生活裡是不可能發生的。 端午節前翹課回家幫媽媽包粽子﹐想帶些粽子回學校和不能返鄉的同學們分享。蹲在廚房外和媽媽一起洗粽葉﹐忽然看到芒果樹深綠的葉片間﹐夾著一個個同色的橢圓形綠球。拿著梯子爬上樹一看﹐一個個青綠的小芒果藏在茂密的樹葉間。我興奮的叫著爸媽﹐順手硬扯下幾顆青芒果。 爸媽無法置信這棵被大家遺忘的芒果樹﹐竟然在十多年後開花結果。我急忙打電話到哥哥的公司和弟弟的學校﹐要他們趕快回家看剛結果的芒果樹。 已經在外租屋的哥哥﹐趁著中午休息就騎著機車回家。弟弟下課後從基隆坐火車趕回來。我們站在芒果樹下﹐仰望著樹上的青綠小芒果﹐本來以為只有十幾二十顆﹐但是爬到樹上﹐才發現一棵樹結滿了芒果。 爸爸說這種芒果可能不容易在樹上成熟轉黃。我們瞪著媽媽﹐希望她能出些主意。媽媽聳聳肩﹐要我們去問阿姨。但阿姨全家已經移民美國多年了﹐要找他們還真不容易。 揣著一大袋粽子回學校﹐我迫不及待的告訴室友芒果樹老蚌生珠的奇事。室友在鄉下長大﹐見怪不怪的告訴我應該等芒果大一些﹐趁著仍然青綠時﹐摘下來醃製成芒果青。我愣愣的瞪著她﹐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妳們這些台北長大的城市小孩真的沒有見識。別告訴我妳沒吃過芒果青。」室友依老賣老的說。 我不服氣的回嘴﹕「我爸媽也都是在城市裡長大的。妳先去罵他們﹐再來罵我。」 室友嘆口氣﹐約好期末考前一個禮拜的週末﹐會到我家來教我們怎麼醃芒果。那時芒果應該長得夠大了。 幾個星期後﹐難得的哥哥弟弟都回家來﹐就等著室友告訴我們怎麼吃這麼青綠的芒果。 弟弟爬上梯子﹐撿取個頭比較大的青芒果﹐摘了一臉盆。我和媽媽用刷子把它們一個個刷洗乾淨﹐並把皮削掉。 室友挑選了一個醃醬菜的玻璃缸﹐清洗乾淨﹐用熱水燙過﹐再用乾淨毛巾擦拭附在缸上的水份。 我們合力把芒果去核削成小條﹐用粗鹽抓過﹐鋪在玻璃缸裡﹐一層青芒果一層糖﹐鋪滿整個玻璃罐﹐就把罐口封死。室友說過一段時間就可以打開來吃了。 我們疑惑的看著剩下的青芒果條﹐弟弟拿起一根放到嘴裡嚼了一下﹐馬上吐出來皺著眉說﹕「這種東西怎麼能吃呀﹖妳沒開玩笑吧﹖」 室友胸有成竹的說﹕「你不相信﹐那到時候醃好就不要吃。」 媽媽把玻璃缸移到陰暗的角落﹐叮囑我們考完期末考就回家﹐一起來開罐品嚐芒果青。 總愛在學校逗留不歸的我﹐最後一門課考完﹐等不及把寢室收拾乾淨行李打包妥當﹐就先坐客運趕回家去﹐深恐哥哥和弟弟會先偷跑﹐把芒果青吃掉。 飯桌的中央﹐那一玻璃缸芒果青穩穩當當的坐在那裡。罐口仍然封得好好的。罐裡已經有一些積水﹐一條條芒果看起來柔軟多了。 沒一會兒哥哥和弟弟接踵歸來﹐我們圍坐在飯桌旁﹐由爸爸啟動開罐大典。掀開蓋子﹐拿掉封在罐口的棉布﹐一陣濃郁的清香馬上瀰漫整個飯廳。我和弟弟伸手就要進去抓﹐媽媽喝止我們﹐她拿一雙乾淨的筷子﹐把芒果青夾一些出來﹐放在小碟子上﹐才讓我們這些虎視眈眈嘴裡酸得積滿口水的饞鬼們﹐下手品嚐醃芒果青。 青脆的嚼勁﹐帶著又甜又鹹又酸的清香﹐絲毫沒有任何澀感。味道一點都不像熟透的芒果﹐但是青綠中別有一番滋味。 我和弟弟興奮的一條接一條吃不停﹐爸媽和哥哥也猛點頭說好吃。家裡以前除了酸黃瓜以外﹐從來沒有醃過任何東西。這次和室友東弄西搞的﹐竟然醃出那麼好吃的芒果青。 媽媽看我們吃得忘形﹐就把玻璃罐蓋緊收起來﹐叮囑我們這種東西吃多對胃腸是不好的。 我和弟弟不甘願的對望幾眼﹐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推開椅子跑進院子裡﹐架好梯子﹐就摘起芒果來。這次一定要醃上好幾罐﹐整年就有芒果青可以吃。 每年夏天蟬鳴之前﹐那棵細長的芒果樹從未讓我們失望過﹐滿滿一樹的青芒果﹐引得牆外陌生人都來敲門想摘芒果。有些小孩一隻手把著牆頭﹐一隻手拉著樹枝﹐讓媽媽看得驚呼連連﹐再三告誡他們如果想摘芒果﹐就按門鈴進來摘﹐否則摔斷腿可划不來 幾年前帶女兒回台灣過暑假﹐芒果照例結滿一樹。女兒吃慣美國芒果﹐看到這麼青綠的台灣土芒果﹐把頭搖得和波浪鼓一樣﹐連摘的興趣都沒有。知道無法勉強她﹐我也不提了。 當天晚上朋友在安和路附近的一家北方菜館請吃飯。飯後甜點是一盤加了碎冰的情人果。女兒用牙籤挑起來吃了一塊﹐猛點頭說好吃。一盤情人果就這麼被她一個人吃得乾乾淨淨還嚷著要再叫一盤。我問她知不知道情人果是什麼。她一付深思熟慮的表情說﹕「應該是情人們愛吃的水果。」我笑笑告訴她﹐就是外公家那種綠綠的芒果削皮後醃製成的。女兒怎麼都不信。同桌朋友聽到我們家有一棵結滿青芒果的樹﹐興奮的明天要過來摘芒果醃製情人果。 女兒半信半疑的看著我說﹕「家裡如果有那麼好吃的東西﹐妳為什麼沒有摘下來醃芒果﹖還要等阿姨來我們家弄﹖」 吃了好幾年的芒果青﹐我們也吃膩了。每年暑假前的例行家庭活動﹐因著弟弟當兵而終止。現在連醃芒果的玻璃缸都不知道擱在哪裡。 朋友興奮的提議﹐明天一早來我們家摘芒果。她有幾個大玻璃缸可以一起帶過來。看她那麼興致勃勃﹐我拿起手機打給正巧也在台灣的弟弟﹐問他有沒有興趣一起來湊熱鬧。 弟弟沉默的聽著我嚷嚷﹐忽然打斷我﹕「媽媽過世前﹐曾經要我幫她醃一些芒果﹐說她很想吃芒果青。但是我沒有時間回台灣﹐更別說去摘芒果來醃了…。」 不知道有這一段情事﹐興致勃勃的我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回應。沈默了許久﹐搖搖頭嘆口氣說﹕「媽媽過世那麼突然﹐讓大家措手不及﹐許多想和她說的話也來不及說。明天朋友來﹐我們多醃一些芒果青﹐在媽媽的靈前放一罐來祭拜﹐你也可以帶一些回去。吃芒果青的時候﹐心裡想著媽媽﹐相信她在天之靈也會和我們一起品嚐同樂。」 「喂﹐芒果青醃好要一段時間之後才能吃耶﹗先告訴妳家妹妹﹐免得她失望。」弟弟心情忽然好轉。 「那就等你來告訴她囉﹗明晚大家一起順便到媽媽最喜歡的那家餐廳吃晚飯好嗎﹖他們的涼拌竹筍和高麗菜炒臘肉最好吃了。」在任何情況下﹐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吃。 「我也好久沒去那裡吃飯了。姐﹐以後妳夏天回來﹐我們一定要聚在一起醃芒果青。紀念爸媽的同時﹐也讓我們的小孩記得那個快樂期待的童年感覺。他們以後會把那個感覺傳給他們的小孩﹐和他們小孩的小孩…」 弟弟和我一樣念舊。台灣大學教職員的宿舍﹐在爸媽相繼去世後就要歸還。我們在那裡出生長大﹐心裡有再多的依戀﹐也面臨和老家說再見的時候。芒果樹的存在與否﹐不是我們能決定。明天醃芒果青﹐是最後一次了。但同心協力摘芒果﹐洗芒果﹐切芒果﹐醃芒果﹐和吃芒果青的記憶﹐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美好回憶。 「媽咪﹐我們可以帶芒果青回紐約嗎﹖要很大很大的一缸喔﹗在飛機上可以把玻璃缸放在我的腿上抱著。」 「女兒呀﹗放心吧﹗我們會帶很大一缸回美國﹐夠我們咀嚼回味很久很久很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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