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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07/04 11:41:00瀏覽350｜回應4｜推薦2 | |
| 女兒和她的好友們, 在學校裡自稱怪咖(weirdo)。乍聽到他們對自己的稱呼, 我頗為反感, 不懂他們為什麼用那麼難聽的名字稱呼自己。女兒一臉不在乎的說, 她只是把別人暗地裡稱呼他們的名字發揚光大而已。 問她為什麼覺得自己古怪? 她說她不和一般女同學一樣喜歡化妝和談論衣服鞋子;雖然愛讀”暮光之城”的小說, 但覺得電影令人作嘔; 還有,對露屁股的短裙短褲以及露乳溝肚臍眼的小可愛毫無興趣。怪咖族的標準服裝是搖滾樂團的T恤(band T-shirt) 黑色工作褲加上黑色的帶帽運動外套。他們光顧的服裝店不是Forever 21, 而是Hot Topic;欣賞的樂團不是小賈斯汀和女神卡卡,而是Avenged Sevenfold,和Evanescence。 我對小賈斯汀以及女神卡卡的歌曲也沒啥興趣,但對Evanescence和Avenged Sevenfold的歌曲相當喜歡;Band T-shirt也是我收集的項目,平常自己衣著更是一身黑, 所以並不反對她平日的怪咖行徑。 女兒和好友們在一起, 不是打電玩就是一起看日本漫畫卡通或編寫科幻故事。她們告訴我班上女生並不喜歡這些玩意兒, 她們比較喜歡聚在一起嚼舌根談男生。女兒和好友們對流言蜚語只喜歡聽而不喜歡講, 因為不和話題人物混在一起, 所以沒啥小道消息可以提供。 告訴女兒如果她或任何朋友是同性戀,儘可以告訴我, 我不會有任何意見。女兒聽了笑倒在地上, 拍著我的頭親切的說, 「可憐的媽媽, 我的功課已經讓妳擔心得頭髮都變白了, 還要擔心我的性向呀﹖不想談論男生不代表是同性戀呀﹗班上的男生太幼稚了, 有啥好談論的﹖」 想想也對, 女兒雖然對班上男生沒興趣, 但對日本漫畫卡通的男主角卻迷戀得很﹗常聽到她和好友們說如果能碰到和xxx(漫畫人物)一樣博學多聞瀟灑風趣的男生, 一定馬上和他約會。我的確是擔心擔過頭了。 女兒馬上要初中(八年級)畢業, 畢業前一星期學校包遊輪在哈德遜河上替他們舉辦舞會。學校對舞會沒有任何服裝規定, 也不要求男生女生配對出席。但全部八年級的同學早在數月前就各自邀請對象計劃服裝了。 把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參加生平第一場舞會是所有美國媽媽的期待。三個月前我就興致勃勃的問女兒什麼時候去挑選小禮服, 如果心裡有特殊的式樣, 畫出圖來去訂做也行。平常生活再節省, 這個錢是一定要花的。 沒想到女兒翻著白眼說參不參加舞會還沒決定呢, 談服裝式樣未免太早了點。我驚訝得瞪大眼睛問她為什麼不去﹖這麼重大的一件事怎麼可以不參加﹖她聳聳肩說我覺得重大她可不覺得重大, 何況穿小禮服彆扭得很, 加上高跟鞋一定會摔到哈德遜河裡去。如果一定得那麼穿的話, 她寧可不去。 我氣餒的要求她先去和學校確定可以穿平常上課的衣服參加舞會。如果學校答應, 我就沒意見, 雖然我很遺憾失掉一個把女兒打扮成芭比娃娃的機會。 一天下課後, 女兒神秘兮兮的說她和死黨們已經決定要穿什麼衣服參加舞會了。聽到她要參加舞會, 我比她還興奮, 告訴她只要學校允許, 什麼衣服我都沒意見。 女兒鬼靈精怪的警告我別高興得太早, 既然說隨她決定穿什麼都好, 就不能食言而肥。這時我才開始緊張, 問她心裡是什麼打算? 女兒笑笑說﹕她要去買成套的Ninja suit (日本忍者的服裝)。 我愣愣的問她忍者服裝和功夫裝有啥不同﹖要在哪裡買﹖女兒打開電腦找出圖片, 從頭到腳黑色的衣帽長褲, 包裹得只露出兩隻眼睛的圖片讓我目瞪口呆。女兒得意的說, 她在中國城的武術店裡看到有賣, 比小禮服要便宜多多, 只希望有她們的尺寸。我呆呆的問她學校允許她們這麼穿嗎﹖女兒得意的說學校沒有任何服裝規定, 只要不光著身子就行了。我再追問她好友的父母們允許自己的女兒這麼打扮去參加舞會嗎﹖她聳聳肩說她們打算用自己的零用錢買衣服, 父母們沒置啄的餘地。我忐忒不安的閉上了嘴, 只希望過一段時間後她會改變主意。 舞會前兩個星期, 女兒要求我帶她去中國城買衣服。我心裡嘆了一口氣, 答應過她的事, 不能食言而肥, 何況學校已經說過沒有服裝樣式的規定。 在武術店裡她試穿一套忍者服, 看起來蠻有一回事的, 臉罩頭罩對襟上衣褲子加綁腿布鞋, 真的像從電影裡蹦出來的忍者。女兒揚起腿擺出姿態要我替她照相, (我心裡只怪自己當初為了要她減肥讓她去學武術。) 她把照片傳給好友們等待回音。沒幾分鐘, 她的iPhone叮叮響, 好友們回話全部同意購買。女兒掏出口袋裡大把鈔票, 我才知道她們早把衣服錢交給女兒了。心裡嘀咕自己將成為她好友家長們的眾矢之的, 就堅持要打電話徵求她們父母的同意才購買, 女兒聳聳肩把她的電話交給我, 要我自己撥電話。 幾通電話全部撥通, 可憐的父母們嘆氣加嘆氣, 熬不過自己女兒的堅持, 父母無可奈何只能由她們去了。提了一大袋的衣服, 我才了解事態嚴重, 沿路叮嚀女兒穿忍者服時不能帶任何武器, 連橡皮做的雙節棍都不可以, 免得惹麻煩。女兒對我翻白眼抱怨我把她當成三歲小娃娃, 她當然知道不能帶任何類似武器的東西出門, 除了萬聖節以外。 舞會當天學校提早下課讓女生們回家打扮梳妝。女兒的好友們全聚集在我們家換衣服。她們支支喳喳嘻笑打鬧興奮異常,但我心裡明白這不是為參加舞會而興奮, 她們是為了能驚世駭俗顛覆傳統而忍俊不住。哪個青春期的小孩不想引起眾人的注目﹖ 整套忍者服穿上身是很悶熱的, 沒一會兒她們就把面罩頭罩脫下來喊熱。女兒建議去街角的冰淇淋店吃冰淇淋, 我連忙阻止說可以替她們把冰淇淋買回家來吃。但她們怎麼可能聽從﹖三個女生戴上頭罩面罩就要出門。我急忙問戴著面罩怎麼吃東西﹖她們笑鬧一陣後說總有辦法的。堅持要陪她們去, 但她們不讓我跟, 只安慰我如果有任何問題一定會馬上打電話回家, 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半個鐘頭後女兒打電話來說一切安好別擔心, 她們要直接到學校集合, 一起搭校車到遊輪碼頭。時間已經差不多, 我再三叮嚀一番才掛下電話。 為了平撫自己的緊張情緒, 決定到家附近的戲院看一場電影”Intouchables”。很驚訝法國人能拍那麼搞笑而不低俗的喜劇片, 讓我從頭笑到尾, 這是多年來難得看到的佳作。心情好, 也就不那麼擔心女兒的情況,直到晚上十一點。 學校的網站上說校車會在十一點前回到學校, 叮嚀家長一定要按時來接小孩。打女兒的手機問她現在在哪裡﹖她說車窗外漆黑一片, 根本不知道身在何處。家就在學校旁, 女兒自己可以走回來。但我好奇班上其他小孩的衣著打扮, 就決定到學校去接她。燈火輝煌的大門口, 已經站滿了家長, 他們說大概十一點半校車才會到達。 等了好一會兒, 才看到第一輛校車抵達。筋疲力竭的孩子們緩慢的步下校車。男生們雖然穿西裝打領帶, 但白襯衫已拉出褲頭, 領帶歪斜的搭在肩膀上。女孩們穿著露肩小禮服, 高跟鞋提在手上赤著腳走下車。看他們正式的衣著, 我只想躲在陰暗的樹叢裡。等會兒女兒下車, 她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 我可在乎別的家長瞪我的眼光。 沒一會兒, 第二三四輛校車接連抵達, 小孩們幾乎都下來了, 仍然沒看到女兒。我只得走近每輛車去找她。忽然一個高大的女孩叫住我說女兒的忍者服很酷很有創意, 早知道她就不穿這件緊繃不自在的小禮服, 也和她們一起穿搞怪服裝。 我愣愣的看著那個女孩, 不記得她的名字, 但顯然她知道我是誰。全年級中只有女兒是亞裔, 同學們都知道我是誰的媽媽。 才轉身, 又一個男生對我舉著大拇指說女兒的衣服很酷, 創造以後畢業舞會搞怪的風氣。站在他旁邊的兩個老師也頻頻點頭微笑, 我才半信半疑的對他們微笑答禮。雖然不再想躲進樹叢裡去, 但我仍然猶疑靦腆。 遠遠看到女兒最後一個步下校車, 就趕忙迎上去。但她一下車就像搖滾樂明星一樣被其他同學圍住, 每個人都和她擁抱道再見。女兒在學校是經常掛單的怪咖, 從沒見過她那麼受歡迎。其他家長們瞪著女兒的忍者服皺眉頭, 但同學們似乎很羨慕她的怪異裝扮。 簡單的道別花了十五分鐘才結束, 回家前女兒說朋友們想來我們家吃宵夜, 遊輪上的餐點份量小且難吃, 現在大家肚子餓得狠呢﹗ 想想昨天才到皇后區的港式麵包店買了許多麵包和小蛋糕準備給隨時來串門子的鄰居孩子們充飢, 就答應讓女兒領軍回家吃宵夜。 擺了一桌果汁牛奶麵包蛋糕, 足夠十多個人的份量, 六個孩子以驚人的速度把它吃光光。 吃飽喝足, 就開始談論舞會的點滴。我趣味昂然的在廚房裡邊清理碗盤邊偷聽﹕ 哪個男生不知廉恥為打賭去邀請漂亮女生跳舞, 哪個女生向最受歡迎的男生示愛, 哪個老師LKK的一塌糊塗還自認新潮時髦跳不忍卒睹的迪斯可, 哪對小情侶在船尾偷吻… 一直以為女兒和朋友們不喜歡道人長短, 看來有了充足的話題不想八卦都不行。六個孩子七嘴八舌高聲嚷嚷搶著講話, 屋子裡吵得連貓咪都躲到地下室去。 不一會兒, 孩子的父母們接二連三打電話來要接小孩。看看時鐘已經快一點了, 就催他們準備回家。談在興頭上, 哪個孩子肯就這麼散會﹖ 何況第二天是星期六不必上課。女兒要求讓朋友們留下來開睡衣派對, 但我可沒這個精力照顧一群吵鬧不休的孩子們一整夜, 就連哄帶騙的把他們送上各自父母的車, 掩上大門時, 不禁癱在沙發上。 女兒坐在身邊, 抓著我的手臂說這是她最快樂的一個晚上。記得她第一次到迪斯尼樂園玩, 第一次到加勒比海渡假, 第一次在紐約過聖誕節拆禮物…都說那是最快樂的一天。不同年齡有不同的最快樂一天, 不必太苛求她。 看著她捨不得脫下的忍者服, 感念她勇於創新不畏人言的勇氣,我不禁好奇的問, 如果學校規定女生必須穿小禮服參加舞會, 她會怎麼辦﹖沒想到女兒臉色大變一本正經的嚷著﹕「我絕絕對對不可能穿露肩小禮服臉上化妝去參加舞會。 那是很糗很糗的一件事﹗我寧死也不肯這麼做﹗」 「和別的女生一樣的穿著打扮怎麼會糗﹖」我迷糊了。 「要我穿洋裝站在同學面前, 是寧死也不肯的﹗」女兒堅定的說。 「妳搞怪不會覺得糗, 和同儕一樣打扮就會覺得糗﹖」我仍然不懂。 「因為他們會笑我。」女兒解釋。 「但妳穿忍者服的時候不是也有人笑妳嗎﹖」我還是不懂。 「那可不一樣,他們笑我是因為他們沒有接受新觀念的勇氣與心胸, 這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但我穿洋裝時, 他們笑我是因為從沒看過我穿洋裝覺得滑稽才惡意取笑, 這是我的問題。」 似乎很模糊的懂了一點點, 不禁為剛才佩服女兒勇氣的念頭打了個問號。唉﹗怪咖就是怪咖, 看法和別人完全不一樣。從她出生開始我就絞盡腦汁想搞懂她, 十四年來仍然是一知半解。但想想她也可憐, 這些年來何嘗不是盡力想搞懂我的邏輯思維﹖ 相信她的挫折不會比我少。倆人相依住在一個屋簷下, 只要別互相礙著了就好。 「唉﹗好女兒, 我不管妳搞什麼怪, 只要妳參加我朋友的派對時照我的方式穿著, 我參加妳朋友的派對時就照妳的要求打扮。但先說好我絕對不穿忍者服, 只有萬聖節例外。這樣總可以了吧﹖」 女兒笑著抱著我的手臂, 伸出小拇指和我打勾勾, 「好媽媽, 當然可以﹗妳怎麼說就怎麼辦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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