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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2/19 23:44:25瀏覽732|回應0|推薦0 | |
06 驀地睜眼,入眼所見是廣闊的天空上星斗滿天。 難忍痛楚的揪緊胸前衣衫,待發覺自己衣襟幾乎溼透後,雲邑這才知道,原來方才他竟然支持不住的昏了過去。 像是連抬手拭去唇邊殘紅都吃力般,雲邑臉色蒼白氣弱無力的倚著樹幹,眼神仍有幾許渙散。 「醒了嗎?」 不冷不熱的一聲招呼,出自於正坐在火堆邊取暖的允無仇。 「我原本還以為,你昏迷的時間要更長些呢。」 轉頭看著衣襟上沾染著大片血跡的雲邑,允無仇似笑非笑的俊秀臉上有著一絲不知是譏諷或讚賞的表情。 「這麼看來,我倒是小看你了。」 直到允無仇那聽來總有些冷淡的聲音傳入耳中的那刻,雲邑這才像終於清醒了般的收回了迷濛的目光望向他,然後又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用力支著身體企圖起身,嘴裡還好生緊張的說著: 「啊,大夫還沒吃吃飯吧,我、我這就去準備……。」 允無仇的個性喜怒難料,又或許是從一開始雲邑便已惹惱了他,因此,倆人相偕前往公孫家這一路上,幾乎都是雲邑在服侍他的。不論是露宿野外時的生火打水、獵獸摘果,或是旅居客棧時的斟茶佈菜、備衣跑腿…… 只要是允無仇所提出的要求,無論是多麼不合理的使喚,雲邑都會耐心順從的一一為他完成,全然不管在旁人眼中的自己是多麼的狼狽與沒出息,就只是一個勁的想讓允無仇能心情舒暢一些,期盼當他們回到公孫家時,他能更為認真的為公孫晏雪治病。 是以,當雲邑聽見允無仇的聲音後才會這般慌忙的急著想起身去為他準備今天的晚膳。誰知才剛直起身子,他便感受到一陣暈眩舖天蓋地而來,若不是及時扶住樹幹,只怕就要難看的跌坐在地了。 「算了算了,你給我待在那兒就好了,要不等會兒你暈了我還得照顧你豈不費事。」 沒好氣的冷言冷語,允無仇此時斜睨著雲邑的目光,明白的顯示出自己把他當個麻煩看的意涵。 「我已經吃飽了,包袱裡還有些乾糧,你餓了就吃吧。」 話落,允無仇隨手便將腳邊的包袱朝著雲邑丟去,全然不管他接不接得到。 而聽他這麼說的雲邑也沒絲毫氣惱或不悅,只是靜靜的蹲下身子撿拾起那包袱,溫言說道:「多謝大夫。」然後才再次倚靠著樹幹坐下。 聽著他那除了較為虛弱之外沒有半點不同的平緩語調,允無仇先是耐著性子繼續著手上翻攪火堆的動作,可片刻後,當他發現雲邑竟似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之時,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好奇的丟下了手中的枯枝,轉身看著那個倚在樹下,似乎已經望著火堆失神的雲邑。 或許因為雲邑生性就非聒噪愛熱鬧之人,又或許是因為離開的三年間,能與他說話的人實在少之又少,所以在和允無仇相偕前往公孫家的這段旅途裡,雲邑的話總是很少、很沉默,表情也顯得很平靜、很沉穩,甚至都可說是……了無生氣了。 而允無仇也不是個聒噪之人,可相較於雲邑可以兩三天不說一句話,只靜靜的看著滿天星辰、湖光山色而言,他的確是靜不住。 所以他開始會問,問雲邑一些關於自己即將醫治之病人的事情、問他為什麼要千里迢迢的遠從洛陽來到漠北求醫,從家庭背景問到旅途雜事,而此刻,他最想問的卻不是那些,而是雲邑今天首次毒發的感覺。 「喂,今天第一次毒發,你難道都沒有任何感覺嗎?」 對自己的耐不住性子有些生氣,可對雲邑那沉悶到無以復加的個性卻更為惱火的允無仇臉色難看的問著,心裡忍不住有股想下毒毒死他的衝動。 乍聞允無仇的問話,雲邑略顯茫然的眼神慢悠的望向他,苦笑著答道: 「有啊,很痛,真的很痛。」 「但我看你的表情可看不出很痛的樣子。」 的確,若非雲邑方才還曾短暫的痛昏過去,光看他毒發時只是擰眉咬唇默然不語的表情,允無仇還真忍不住要懷疑起自己的毒是不是下得太輕了呢。 「普通人毒發時,不是痛得滿地打滾就是呼天搶地的痛苦哀嚎,有哪一個像你一樣,還能安然無恙的端坐原地。」 眉一挑眼一掃,允無仇的眼中頓見凌厲殺意。 「莫非……你已經解了毒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允無仇原先惱怒的情緒霎時被讓人欺騙的熊熊怒火給掩蓋,只見他話語方歇,人便已如鬼魅般來到了雲邑身邊,迅速的一手扣住他的咽喉,一手拉起他細瘦的手臂執腕診脈,只待確定他體內青玉勾魂之毒已解,便要毫不猶豫的痛下殺手。 「大夫?唔──」 可另一邊的雲邑卻連允無仇在生什麼氣都還搞不清楚時便已感受到頸上傳來的強大力道,讓他連出聲為自己辯解都做不到,只能被迫仰高了頭,用著滿是疑問的瞳眸望著他。 完全無視於雲邑的疑惑目光,允無仇滿臉寒肅的專心於手上的動作,心中厭惡被人欺騙的憤怒原本不斷叫囂著要他殺了眼前這個看似平凡無奇,但卻居然敢瞞騙自己的瘦小男子,可下一刻,當他從緊扣的腕脈中斷出此人的確中毒頗深,而且似乎還有長年內傷未癒的症狀時,他卻懵了。 難掩驚異的收回自己鎖住對方喉嚨的掌,允無仇一臉奇怪不解的看著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明明就中了青玉勾魂丹的毒了,可在毒發之時卻又能如此平靜,而不似往常中毒的其他人般痛苦難當? 是他的內力較他人深厚嗎? 不對,從他的脈象中看來,雲邑雖然練武,可內力頂多也僅止於中下,絕不如其他人,更別提他身上還有內傷未癒了。 可若是如此,那到底為什麼,他毒發時竟……正想著,允無仇的眼角餘光卻像忽然瞧見了什麼似的,讓他不由一臉專注的瞪著雲邑的身邊。 這是── 只見雲邑身邊的地上竟不知為何的被掘出了一個巴掌大的窟窿,範圍雖不大,可卻深得能將其下的樹根給看個一清二楚,再仔細瞧其樹根及其週遭土壤,也還隱約看得到些許紅跡指痕,略感疑問的將視線再往上移,只見那樹幹上的樹皮竟像似被人給狠狠抓過一般,不僅樹皮不見了,就連樹幹都明顯被抓爛了一大塊,難不成……。 心念一動,允無仇什麼也沒解釋的再次抓起了雲邑的兩隻手,目光專注的看著他的十根手指。 方才因為氣怒攻心,所以允無仇只顧著想確認雲邑身上的毒解了沒,而不曾注意過他的手指,現在仔細一看,不僅他的手上滿是髒污沙土與大小不一的傷口,而且更有多指的指甲都已剝落,指肉更因為沒有指甲的保護卻還不斷抓挖土木而導致發腫潰爛。 鮮血混雜著泥土沾粘在手上,光看都讓人覺得痛,更別說是傷者本人了。 詫異的微抬眼,當允無仇對上雲邑那似乎除了不解外再沒有任何想法的平靜目光時,心裡忽然有種熟悉的感覺,就好像他曾在什麼地方見過這樣一雙毫無生氣的眼,剎那間,似乎有個什麼東西從心底深處的封印裡竄了出來,讓他不由心下一驚,猛然甩掉了自己抓在手上那雙傷痕累累的手,霍然起身。 「我──」 允無仇本想說些什麼來掩飾自己的奇怪舉動,卻不料正要開口之時,竟突然感到週遭傳來了一陣濃烈殺氣,讓他不禁心神一斂。 不動聲色的悄悄塞了顆藥丸進雲邑口裡,並以眼神示意要他別出聲、別開口,接著下一刻,就見他衣袖一揚從容轉身,大聲的朝著四週說道: 「哪裡來的鼠輩藏藏躲躲的,如果想找我,直接出來便是,難不成還怕羞嗎。」 聞言,雲邑這才察覺到週圍似乎真有人藏匿,急忙撐著身子自樹下站起慌張的護在了允無仇身後想為他戒備,以防他不慎遭人暗算。 允無仇出聲後好半晌,四週仍舊沒有任何動靜,直到約莫一刻鐘後,才突然從週圍可以藏身的樹叢枝幹裡傳出了一聲聲的哀嚎與驚叫。 「啊、啊──」 「呃啊……這是什麼……啊……」 「怎麼回事?啊──呃噗……。」 「怎麼……中……毒了……。」 「……不……怎麼……會……。」 此起彼落的慘叫聲瞬間滿佈在這靜謐的空間裡,一聲又一聲不敢置信的驚叫更是如同一首殘酷的樂章般迴蕩在雲邑的身邊。 他驚愕萬分的守在允無仇身後瞧著那紛紛自樹梢上、矮叢裡摔落滾出的黑衣男子,一個接一個的化為一灘灘屍水,味道聞來好不嗆人,死狀看來更是恐怖萬分,讓本就因為毒發而幾乎氣虛力盡的雲邑,此刻更是看得暈眩難忍、四肢冰冷。 不敢置信的緩緩看向該是下手之人的允無仇,卻見他只是唇角微揚,眼神冰寒的看著眼前景況,全然沒有絲毫不忍或心虛,甚至當他發覺其中有一名似乎中毒不夠深,因而沒有當場斃命的男子時,還撿起了地上掉落的長刀,毫不留情的直接一刀便刺進了男子胸口,讓他再無生還的餘地。 「大夫……?」 忍不住驚叫出聲,對於不曾見過此番景象的雲邑,心裡總不免感到有些殘忍。 「如果是想對我說教的話,你最好給我省下來!」 才聽聞雲邑的叫喚,允無仇冷厲的警告便已脫口而出,緩緩轉身看向他的眸中更是狠戾盡現。 「我最恨聽到那些自以為清高的批評與指教了!」 「我──。」 略感愕然的張了口,雲邑才想解釋自己其實沒想對他所做之事說些什麼,之所以會叫他,也只是因為一時過於震愕才會不小心喚了他的,他真的沒想說什麼! 可允無仇卻絲毫不讓他再有任何開口的機會,手上長刀一扔,轉身就朝著雲邑剛剛靠坐的樹下走去,彎腰拿起了地上的包袱後,便逕自繼續往前走,看來是打算離開這個屍橫遍野的地方。 見狀,雲邑先是有些同情的又看了看週遭那已成了一灘灘屍水的眾人後,才低著頭也拿起了自己包袱跟著允無仇後頭離去。 豈料,就在雲邑拎起包袱準備跟著允無仇離開之時,竟意外瞥見了距離自己不到三步遠處的草叢中似乎透出了一抹寒光,沒來及細想,雲邑便已出口叫道: 「大夫,小心後面!」 緊接著,就在同一時間,他丟下了自己的包袱朝著發出異樣的草叢奔去── 允無仇轉身之時,見到的就是雲邑正使盡了吃奶的力氣般緊揪著一名穿著黑衣,臉上已有些潰爛的男子之腰身不放,倆人扭打成一團的景象。 跟著,就在他打算開口叫雲邑放手好讓他殺了那人之時,男子卻已經先他一步的猛然回身朝著雲邑一刀砍下! 「雲邑!?」 一聲驚呼,雖然允無仇對雲邑並不是十分喜歡,可看在這一路上他對自己也算頗為盡心的情況下,他其實也並不想要雲邑出什麼意外,所以當他看見黑衣男子長刀劈下的同時,他真的是愕住了! 待允無仇片刻後回過神時,雲邑的胸前早多了一道長長血痕,跟著,他就瞧見那血像是瞬間找到了出口般的猛地噴濺而出── 不自覺張大了口看著眼前這一慕,允無仇俊美的臉上寫滿了震愕,接著下一刻,他看見了雲邑那總讓他嫌棄過份蒼白的臉上浮現了一絲驚訝與錯愕,然後,像是再也無力與男子繼續糾纏下去般,他鬆開了手,身子也隨之往後傾倒……。 「雲邑──!」 第二聲叫喚才出口,允無仇僵直的身子已被人拉到了一旁,而那名意欲偷襲的男子卻已身首異處!但允無仇卻彷彿完全沒瞧見眼前情況似的,一雙眼只盯著那本該倒落塵埃,可現今卻叫名男子給親暱擁在懷裡的雲邑。 昏迷前的雲邑在瞧見來人之後似乎開口說了什麼,可因為那聲音實在是太過虛弱細微,所以允無仇根本聽不清楚,可抱住雲邑的男子卻知道。 即使雲邑的聲音簡直輕到讓人聽不見,可光只看著雲邑的眼神,男子也還是能輕易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晏清哥哥……。無法抑止的憶起了那讓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叫喚時,男子的眼神,瞬間黯然。 ~~ 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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