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曾經我以為,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曾經我以為,我明白自己渴望的是什麼
但,為何隨著年齡不斷的增長之後 我卻開始越來越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想的是什麼?
曾有的希冀,不敢再期盼…… 曾懷的夢想,害怕再想起……
我不斷不斷的發著呆,腦中卻只能是一片空白!
我不敢去期望,不敢去奢想 我開始隨遇而安;我開始不再反抗
隨著時間不斷的流逝,我終於明白── 現實的環境中,不容得我的期望 殘忍的處境裡,不允許我的奢想……
因為明白了,所以忘了 因為清楚了,所以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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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禍後,關尋秀的身上其實並沒有太嚴重的傷,除了右手因為受到直接撞擊而複雜性骨折上了石膏之外,只有右邊三根肋骨有中度裂傷,需要等其自然修復,因此要儘量少動,剩下的,便是腦震盪的情況了。
雖然直到出院前,腦震盪會出現的症狀在他身上出現的情形都還算輕微,不過,因為這1、2個月間都還算是腦震盪的觀察期,所以,醫生也不免特別交待了白未亭,要他最好在半夜和早上都能叫他一下,確認他沒因故昏迷比較好。
就因為這樣,所以當白未亭連飯也沒吃的就進了房間忙自己的事直到近半夜2點終於感覺疲累而準備睡覺時,腳步便不禁先朝著關尋秀的房間走去了。
輕手打開他未上鎖的房門,白未亭奇怪的看到滿室光亮。
正當他為此情況而感到疑惑之時,床上原本已經睡下的關尋秀卻突然動了一下,接著,就見他像是發現了自己的存在般,緩緩的坐了起來。
「怎麼,你還沒睡嗎?」看他的眼神還算清醒,白未亭不由得這麼問著。
本以為經過了今晚的事情後,白未亭該是不想理會自己了,因此也不曾想他會開口問他,故而關尋秀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的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愕然以對,一句話也說不出。
看著他那怔愣模樣,白未亭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瞧了一會兒後,便淡淡的開口,說道:
「晚了,你睡吧。」話落,轉身就要把門帶上,卻不料就在此時,關尋秀竟發聲了。
「有事?」再次轉身,白未亭開口問道。
「那個……」
「嗯?」
「如果……如果你覺得不方便、不喜歡,我明天就可以離開。」微低頭緩了緩聲,關尋秀再道:「我可以回自己那兒去的。」
「回你那兒?我說過的話,只怕你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臉色微沉,白未亭的聲調頓時冷了幾分,眼中不悅也深了幾分。
「你住的那兒,你能回去嗎?你可以回去嗎?這你難道不應該比我還清楚嗎?」
「……我自己可以處理的。」知道他所指為何,關尋秀稍稍沉默後如此說道。
「你可以處理!?」看著關尋秀的僵硬臉色,白未亭毫不客氣的直言道:「如果你真有辦法處理、真有辦法擺平的話,今天也不會在這兒了,不是嗎。」
「那是──」
「是不是不方便,是不是不喜歡,我自己知道,你不用多想。你只要好好的休養,把自己的傷養好就好了,其它的,不需要想那麼多。」話一說完,白未亭便再次準備離開。
「等等!」
「我說過了,是因為對你多少得負點責任,所以才接你回來,在我還能容忍的範圍內,你就好好的待在這裡,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走,也不需要再問些什麼煩不煩、喜不喜歡的,我懶得回答也不想再回答。」
白未亭沒有回頭,彷彿連回頭都感到煩厭般,他背對著他,冷聲再道:
「而且,我向來不是那種會委屈自己的人,如果我真的不能忍受你繼續待在這兒了,我自然會要你走,你放心好了。」
話落,白未亭便不再多留的離開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愣怔的看著在自己眼前關上的門,關尋秀的心裡湧起了一陣又一陣怎麼也壓不下的自厭與悲哀,白未亭話中的施捨與不屑讓他既難堪又心痛,可卻也……無從反駁,因為他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他點出的是事實,即使那是他最不想接受可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此時此刻,在他連身體都無法任意行動的現在,他的確無處可去,也的確根本無法應付那些人的手段。
曾經他以為,就算自己什麼都做不到、什麼也沒法做,可起碼,他能做到不讓自己依靠他人,乞求他人。他以為他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就算只是微薄的、些許的力量,但只要自己不奢求,只要自己隨遇而安,就算是辛苦了點,可是,他一定還是可以活得下去,還是可以照料好自己的,可現在……無奈的垂首嘆息,關尋秀臉上的蒼白更添幾分。
他從不奢求什麼,也從不期望什麼,活了這麼些年頭,經過了那麼些事情後,他再不認為,會有什麼好事降臨在他身上,也不再奢想,自己的未來能越來越平順。
甚至,他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自己這一生,可能就只能庸庸碌碌、躲躲藏藏的過了,永遠沒有安心的一刻,也不會再有快樂的時候了……他都這麼想好了,可為什麼,上天還要讓他再遇上〞他〞呢?
〞他〞是特別的,在他的心裡,〞他〞一直是特別的,所以,他更不希望見到他臉上的鄙夷與厭棄,但是、但是……為什麼要讓他再遇上〞他〞呢?
為什麼偏要讓他在這種時候再遇上〞他〞呢?為什麼?
難道……他就真的這麼惹人厭,連老天爺都討厭他,非要讓他連自己心裡唯一的美好回憶……都留不住嗎?
他只想記得他的笑、只想記得他的好……難道,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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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才上班,習胤承便忍不住問了白未亭昨晚或是今早,他和關尋秀之間有沒有又發生些什麼,而白未亭一聽他提起關尋秀,馬上就想起了昨晚臨睡前的情況,心裡禁不住又是一陣惱怒升起,沉下臉看著他,白未亭的聲音冷極了。
「現在是上班時間!」
「我知道,可是,我們也是朋友,既然都知道你和他從前的事情了,而他人現在又在你那兒,我當然得問問你們相處的怎樣啊?」
「那和你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你挑人擋事都挑上我了,我難道還不能問?」
聽著習胤承如此理所當然的話,白未亭簡直是氣到一個不行。
「你瞪我也沒用,不說清楚,我今天可沒心情工作了。」料準他沒了自己可信不了別人,習胤承涼涼的開口威脅道。
「你──」
「其實你告訴我也好啊,所謂當局者迷,有很多事情……你身在其中或許是看不清的,不是嗎?」
「……」
看他的表情似有些許軟化,習胤承趕忙抓緊時機,軟言再道:「阿未,我和你從小就認識了,難不成我還會害你?」
聞言,白未亭眉頭緊擰的斜睨了他一眼,暗惱的想著:是,你的確是不會害我,頂多只是把這事拿來當消遣罷了。
大概猜得出他在想什麼,習胤承頗感無奈的率先保證道:「我保證不會拿這事來消遣你,你放心吧!」
「你說的話能信?」
「我是真的擔心你!」
因為知道自己往常的壞記錄是多了點,因此習胤承對他的質疑倒也不以為意,仍是繼續的努力說服他相信自己的關心。
「你應該知道,你這次的行為真是很反常的,不是嗎?」
凝眸看著他,白未亭心中明白他說的話的確是事實,誠如他所言,就因為自己身在局中,所以有很多事情、很多情況他都無法靜心思考,不論是接下來對關尋秀的處置,或是現在自己和關尋秀相處的方式,他都確實是需要一個可以冷靜看待的旁人給他一些較為中肯的建議。
而既然習胤承都已經知道自己和關尋秀的事了,那麼,或許他會是這個〞旁人〞的最佳人選也說不定。
就在這般的考量之下,白未亭深深嘆了口氣後,終於緩緩道出了昨晚和關尋秀之間所發生的事。
靜靜聽著白未亭的話,習胤承的眉頭是越蹙越緊,而直到白未亭歇口之後,他又沉默了半晌,這才滿心不確定的開口問道:
「你……是存心要他難過的嗎?」
「什麼?」不明白他怎麼會這麼問,白未亭不由得也有些疑惑。
微嘆了口氣,雖然早知白未亭的個性是對自己之外所有人的心情感受都不怎麼在乎、也不怎麼關心,不過,在聽見他也用這方式對待關尋秀時,習胤承卻還是不免為之嘆氣。
「如果你明知你說的話會讓他難過,卻還故意這麼說的話,那麼,他還真夠可憐了。」
「你想說什麼?」毫不躲避的直視著他的眼,白未亭對於他的反應很感興趣。
看著他,習胤承沒回答他的話,只是有點兒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只是想說,如果你沒辦法讓自己用平常心待他;如果你總是要用昨晚那種態度對他的話,那麼……你還是讓他走吧。」
略感驚訝的瞧著他,想起昨晚他和自己說過的話以及他現在的態度,白未亭還真有些不明白。「你似乎……挺關心他的,為什麼?」
察覺白未亭眼中的戒備與隱約透出的異樣光芒,習胤承心思微轉,淡道:「我不是關心他,我只是擔心你。」
「我?」
「你沒發現嗎?或者,你其實已經發現了,只是刻意當成沒發現而已呢?」
「你到底在說什麼?」聽著他打啞謎似的話,白未亭的臉色越見難看。
「他對你而言……是特別的。不管基於什麼原因,也不管你對他的感覺到底是愧疚或憐惜,總之,他在你心裡是個不同於別人的存在。」
悠然一嘆,習胤承直接了當的再道:
「我並不是特別關心他,我只是擔心你,我擔心你會在還搞不清自己的想法之前,就做了什麼不可挽回的錯事、做了往後會再讓自己感到後悔的事,所以我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希望你讓他離開。」
「我對他……特別?」
低聲呢喃著,白未亭像是思考著什麼事般的默然垂首,臉上沒有太大變化,但眼中有著難解的痛楚。
「這怎麼可能!」
「阿未!就因為跌了跤,所以永遠繞路而行不是你的作風、也不像你的作風!」
心知自己的話或許牽動了白未亭深藏的傷口,因此沒等他說出口,習胤承便先一步說道:
「傷了一次,並不代表一定會傷第二次,如果說,你對關尋秀的在意真的深刻到放也放不下的話,那麼,我不僅不會勸你放他離開,反而還樂見他就這麼繼續留在你身邊,但是前提是──你必需先確定自己到底把他放在什麼定位上啊!」
聞言,白未亭不禁疑惑的抬頭看著他。
見他抬起頭,習胤承笑了笑,再道:「不管起因是什麼,一旦有了在意,那便是心動了的徵兆,如果你可以接受這個事實,如果你願意接受這個改變,那麼,我真的是由衷的為你感到高興你知道嗎?」
神情複雜的直視著他,白未亭內心的掙扎溢於言表。
「阿未,〞機會來了就不要錯過〞,這話是你說的,不是嗎?」
「……」
「如果你現在還是這麼想的,那就別放過這個讓自己的心重新活過來的機會。」
「就算這個機會其實是個賭注,就算這個機會最後可能會深深的傷了另一個人……這也無所謂嗎?這也沒關係嗎?」
聽著他苦口婆心的勸說,白未亭沉默了好久、好久之後才終於冷聲厲問:
「就為了自己想達到的目的,所以可以毫無顧忌的利用別人的感情,任意踐踏別人的心意,你的意思是這樣嗎?是嗎!」
「如果你願意踏前一步,如果你願意給彼此一個機會,那這就不是利用!」
「?」不解的看著他,白未亭一語不發等著他的回答。
「這些年來你有多痛苦,我知道,而如果這些年來,他也始終如一的愛著你,那麼他的痛苦我也猜得到!既然他一直都愛著你;既然你怎麼也放不下他,那麼,為什麼不乾脆給彼此一個機會,給彼此一個不再痛苦的機會?」
瞬也不瞬的看著他,習胤承臉上的表情既嚴肅又認真。
「你為了那個女人已經糟蹋自己太久了,她不值得你這麼做,一點都不值!所以我希望,你能給自己一個回到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灑脫快意的白未亭的機會,這或許……也不止是我一個人的希望而已,你不認為嗎?」
看著習胤承異常凝重的眸光,再細細思索他所出口的話,白未亭原先的慍然神色頓時緩和了許多,可眼神卻更痛苦幾分。
「阿未?」
「我想靜一靜,你先出去吧。」
聞言,習胤承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但一見到白未亭那悵然失神的模樣後,他便沉默的依言離開了他的辦公室了。
~~ 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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