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一位朋友的朋友，走了……
而我，是隔了兩天才從她的藍屋頂部落格上得知此事。

我在文章中見到她的堅強，也看到相識與陌生朋友們的關切。

11年的真摯相處，35歲的年輕生命，不是單單幾行文字所能夠道盡的。於是，我想起了五年前，自己寫給＂五年級＂朋友們的一篇文章【你這一生有沒有遺憾？】。

很多人問：『如何才能雲淡風清？』，卻少有人問：『為什麼你選擇了雲淡風清？』

如今，我想將這篇文章貼上部落格，送給所有看得到這篇文章的人；這篇文章似乎無需轉寄給朋友的朋友，因為他此生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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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年返回台北的第二天，得知內人同事C君大年初二在雙溪牡丹火車站不幸意外往生的消息。整個事情的經過，巧合得就像是他親手為自己選擇的結局！

你不認識這個人，但是接下去我要講的每一件事，你都會非常熟悉……。

一位五十二年次朋友的故事

內人在這家公司工作已有十年之久，年前才向公司遞出辭呈。在眾人的嘆惜聲中，告別了紛亂，但是熟悉；混沌，但是規律的工作環境──巨蟹座不是那種容易接受變動的人，內人之所以鼓足勇氣選擇離開，是因為希望能「把生命留在更值得的地方。」一如我離開廣告行業時曾經有過的掙扎。

我們無需追究長官同仁們的不捨，是為公司少掉一位專業人才扼腕？還是因為部門裡少了個可以分擔勞務的棋子而感到心煩？但至少，我們自己並不覺得可惜。

就像內人安慰同事們說：『你們應該為我終於想通了，而感到高興才對啊！』

C君在這家公司待了十三年，他用生命中三分之一的時間努力從工讀生爬升到了經理職位，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全心投入，未婚。可是最近卻因為受到他人排擠，而被公司調離一線主管。因為高層不願正視這個問題，又不知道該將他放在什麼位置，所以去年年底就安排他到了內人的部門，說是「實習」三個月，不過未來會調去哪？誰也不做保證。

對一個中年男人而言，這樣的挫折足以令人對過去的努力奮鬥產生懷疑──當你不知道「為誰而戰？為何而戰？」時，「漫不經心」和「逃避責任」的墮落便一點一滴，慢慢地腐蝕掉過去努力付出的心血成就。

於是，他開始想多花一點時間在能讓他平靜的閉關襌修上，無奈作息無法配合；他也想投身在能讓他歡喜的宗教義務服務上，可是沒有足夠收入的現實，令他不得不猶豫起來。

於是，他選擇繼續留在他不喜歡的工作上，領著一份可以養家活口的薪水……。當內人在工作上暗示他說：『做一天和尚，不只要敲一天鐘，而且要敲好一天鐘！』時，我想他是懂的。

可惜的是他還來不及實踐自我期許，就在四十歲，也就是男人最重要的人生轉捩點上，停止了呼吸。

這個結局看似遺憾，卻也可能是另一種解脫！

除夕前一天，也就是內人離職前的最後一天，C君不斷對內人勇於辭職這事表達羡慕之意。

他說：『妳過完年就不必再回到這裡了，真好。』

他又說：『再過幾個小時妳就解脫了。』

內人事後回想，那天她因為厭煩於這些對話，所以沒有給他什麼好臉色看，後來對方下班離去時，自己好像也正忙於接聽電話而沒有跟他說一聲「再見！」……。

人總是要等到失去以後，才會懂得「千金難買早知道」的道理。

我們在生命的交叉口徘徊

其實人生有很多叉口，只是太多的巧合讓他得到了這樣的結果。那天，他如往常假日的行程一般，前往山上的寺院幫忙，但是：

如果不是要為住持過生日，下午四點鐘就跟大伙一起離開！

如果他隔天台北沒事，而接受了住持留他住下的邀請！

如果他不堅持去牡丹車站坐車，而跟師姐像往常一樣去大站搭車！

如果自強號從來不停靠的牡丹車站，不在此刻停著一輛自強號列車！

如果那天他不是穿著他心愛的及膝大衣！

可能一切就沒事了……

如果你問我會不會為他感到遺憾？

我會說：『之前他沒有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浪費了生命中最後一年是不值得的。』

但是，令人稍感安慰的是，在他生前最後的幾個小時裡，他是快樂的。

他跟他最要好的師兄師姐們一起在他最喜歡的廟裡幫忙，

最後在他最喜歡的牡丹車站畫下人生句點。

雖然他失去了生命，卻在人生最後一段時光，驕傲的做了自己的主人。

他走得很快，腦海裡留下的最後記憶全都是令他快樂的畫面，

我想他是沒有遺憾的！

後來我連絡上一位共同的朋友，她人當時在上海出差，聽到這個消息時懊惱不已：『本來過年前就要跟他約見面的，因為俩個人的時間一直湊不上，所以約定過完年再碰面，沒想到……』

我想，沒能及時做自己想做的事，對心愛的人真情表達，才會是難以彌補的遺憾。

不要讓遺憾成為我們一生記憶

這些天來，我和內人不時會談起這件事情，在周遭熟識的五、六年級生當中，很多人都開始面臨同樣的矛盾：

想打破傳統，不顧他人的眼光，卻始終提不起勇氣！

想浪跡天涯，卻擔心沒有存活下去的能力！

煩惱錢花完了人還沒死，卻不在意死的時候錢沒花完！

該堅持做自己喜歡的事？還是接受世俗成就的認定？

我們把大部份時間留給了生命中最不重要的那些人，小心翼翼地留意旁人眼光，對陌生人特別有耐心，然後堅信親密家人一定可以忍耐，並且原諒這般無奈。因為你總是說：『這是為了我們將來著想啊！』

人該活在當下？還是忙於建構想像？ 

我們開始面臨其他世代不曾遭遇過的困境，沒有前例，也沒人教導。當眾人把所有希望放在未來，急於解決內心恐慌的同時，從來不會把「吾將逝矣」這個因素列入考慮。

我們理直氣壯的允許自己被忙碌麻痺，並接受暗示，習慣去過這種沒有知覺的日子！

也許，真要等到自己親手寫下遺囑的那一刻，或至親遠走的那一天，你才會真正思考並體會到，你這一生到底有沒有遺憾？

我衷心期盼所有人的靈魂，都能夠停留在他們最喜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