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在前往「婚姻」的路上，挖了大大小小泥坑。「理智」小心翼翼繞了過去，卻一路見人狼狽從水坑裡跌爬出來。

有人沾溼了鞋面褲管，也有人因此碰傷膝蓋。終於，那些沒打退堂鼓的人，最後都蹣跚來到婚姻面前。婚姻應聲推開門縫問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理智回頭四下張望，答曰：「我還好，你就先去照顧那些為愛情所傷的人吧！」

於是，婚姻因為愛情的頑皮，敞開了大門。

我和老婆早在相識之前，就都曾各自跟朋友宣稱過：「這輩子不可能結婚了！」像我，從來就不懂得怎麼樣跟女孩子約會。要叫我為約會安排一天行程都很困難，那就更別提說會有什麼期盼中令人驚喜的浪漫了！

唸書時一向把女生當哥們看，討論事情可以，一夥人出遊也不奇怪。但要我單獨約某個女孩吃飯、看電影、逛街……這我就不行了。每次班上辦聯誼活動，我都習慣躲在後面做苦力──搬東西、生火烤肉、開路壓隊都行，有時也會力盡主辦單位之責，招呼被冷落的女校客人。通常活動結束任務也就完了，所以不會處心積慮設計對方留下電話或地址什麼的。

老婆跟我不太一樣，她從小就跟男孩子在操場上比劃。班上男生中午去別班比踼鍵子，比到快輸掉的時候就會跑回教室來找還在吃飯的她去扳回一城。想也知道，男孩子怎麼會去追求一個在運動場上贏過他的可敬對手呢？

據說有一回，幾位同班女性好友相互約定，待會兒跑步測驗時大家要一起出發，然後慢慢跑，可別弄亂了頭髮。結果哨聲響起時就只見她一人奮力向前，把一干人丟在起跑線上。下課後，同學沒好氣地問她：「又沒人追妳，跑那麼快幹嘛？」

當我在南部純樸校園裡的死黨同學四處採花，而她在新潮北部學校裡的手帕之交不時煩惱著：「到底該跟誰繼續交往下去？」的同時，自認不善與異性相處的咱俩，分別在台灣的南北兩端各自浮現出不婚打算……。

跌跌爬爬相依相惜

過了幾年，我們在台北廣告公司相識，交往五、六年後結婚。其實我們和大多數的人一樣，也曾為了「婚姻」放棄彼此原本想像──相識初期她有個出國唸書機會，於是掙扎在求學與繼續交往之間；而我在公司則有高層前往大陸發展邀約。甚至在結婚之後，也共同面臨狠心放棄北部穩定工作搬回高雄，二年後發現不行又再遷回台北重新開始的難境。

自始至終，我們都不清楚這段婚姻是如何走來。想當然，也就無法預知未來會往向何方。而這一路上遭遇的好與不好，在人生沒有劃下終點的那一刻，誰也無從判斷，更沒個定論！

年初夜裡，回台北的高速公路上擠滿車潮，一路上的走走停停反倒讓咱俩有機會深聊談心。除了想想之前在茶樓裡與朋友會面時的話題，也談談彼此這一路走來，以及對未來生活的想像。有些事我們在朋友面前說了，儘管多數人並不了解我們生活哲學的背後究竟發生過什麼重大事件，而那些不曾提及的部分，或許才是重點！

在看過太多分分合合之後，我發現生命中沒有任何一種關係，是靠事前書面約定就能夠圓滿的，也沒有任何一種對待，是可以預先規劃妥當，完全照表操課的。

法律可以保障權益，道德可以約束行為。但是，如「香水」電影旁白中所說：「擁有香水的人，也許可以藉此換來權力、財富、尊敬、崇拜，卻沒有辦法讓他成為一個懂得愛和被人愛的人。」

婚姻與愛情並不一定聯手設計了什麼，同樣唸出不離不棄婚姻誓言的人，也都有了聚合離散不同場面。溪水不曾因為想要成為大川而流動，於是，結婚證書不等同愛情保證，而相知相惜，便更無法單靠當初的一張紙頭撐持，也絕非某種形式所能就範。

你可以形容某些關係是慢慢＂培養＂出來的長期經營，也可以說那是一種＂自然＂的水到渠成。但就是不能硬說：「那是當初協議！」如果我們期盼生活中有能什麼樣的結果，或更好的改變。我們就在心中先想像成功後的樣子，然後去做，除了自己一直做，也影響別人一起做。

而明日，無論晴雨，都要不斷碎唸著我們對未來的想像，也朝向我們的想像。

對於愛情和婚姻，也許我們都有美好願景，只不過在途中彼此會聽到不一樣的鼓聲，於是我們也正以不同的步伐在前行著。

而那，或許也是一種緣分！

我不知道婚姻該如何經營。就像我不理解為何春日花開，冬天又要葉落。勤奮的蜂不會懂得缺糧苦悶，海水也從不為蝕岩拍岸。

你確信這輩子深愛著的人是她？

還只是你自己？

…………

人們追著理智問道：「愛情人現在哪裡？」

「愛情」藏身在前往「婚姻」的路旁，等待關心她的人回頭找她。

寫在結婚十六週年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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