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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9/17 15:54:00瀏覽2621|回應0|推薦2 | |
番薯(學名:Ipomoea batatas),顧名思義,乃來自「蕃」邦之「薯」。又名甘薯、地瓜、紅薯等等十幾個別名。通常吃其嫩葉和塊根,故而分為「食葉用」與「食塊根用」兩大類。 「食葉用」為蕃薯的莖葉,就稱為蕃薯葉,先民作為餵豬的主要飼料,亦稱之為「豬菜」。種植容易,常見於空地及水溝邊,漫溝繁衍,所以又稱作「過溝菜」。 早年台灣農家經常食用它的嫩葉,嫩莖,如今在農業單位品種改良與推廣下,已成為一道家常菜,甚至是餐廳的招牌佳餚。有誰能想像,過去難登大雅之堂的蕃薯葉,如今一翻身,已成為高營養價值的蔬菜呢? 「食塊根用」則是本文主角,──番薯,番薯皮色發白或發紅,番薯肉大多為白色或黃色,也有紫色番薯。它的根莖富含澱粉,除了食用之外,還可以製糖、釀酒和製造酒精。也是糖、醋、醬油等釀造原料。 蕃薯原產於南美洲,約在五千年前就已經有了人工種植。16世紀經由歐洲輾轉傳到東南亞。明朝萬曆十年(1582年),再從西班牙殖民地呂宋(今菲律賓)引進中國;並於十七世紀荷蘭人統治台灣時,經由福建省移民帶到台灣,為先民重要食物之一。李時珍《本草綱目》中有記載:「南人用當米穀、果食,蒸炙皆香美。初時甚甜,經久得風稍淡也。」 蕃薯可謂上帝賜給人類最佳禮物,不僅種植容易,營養豐富,更可成為主食。二次世界大戰末期與戰後,糧食短缺,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蕃薯成為台灣大部份人家的主食,也作為飼料作物。因此蕃薯是大家都吃得起的台灣人蔘,是民眾缺糧的靠山。臺語俗諺說:「時到時擔當,無米再煮番薯湯」,到了危急的時候,我們還有蕃薯可以食用呢! 澎湖風大,除了少數雨水外,村落間只能以打井汲水為主要民生用水,故多旱地,種不起水稻、青菜、蔬果,只能種植耐旱的蕃薯、花生。或許是老天的眷顧,蕃薯成為澎湖主要的糧食作物之一。 乾隆4 年(1739)進士胡健(出生年不祥),字建偉,號勉亭,廣東三水人。曾於乾隆31 年(1766)任澎湖通判一職。現存詩有三十餘首,多與澎湖風土相關。 它有七言律詩〈薯米〉,收入《全臺詩》第貳冊。談到蕃薯,別有一番見解。
〈薯米〉 番薯當米度年華,鼓腹安閒海外家。 義士不須勞指囷,將軍何事慨量沙。 笑殊香秔供天府,喜並山芋喚地瓜。 一自島隅分種後,風流隨處詠桃花。
由於胡健曾任澎湖通判一職,對於澎湖百姓之生活知之甚詳,本詩題目〈薯米〉,之後有一行註記說:「澎無稻粱,居人以薯乾供食,因名為薯米。」記錄澎湖人以番薯乾作為替代糧食的飲食習慣,稱之為薯米。 番薯當米度年華,鼓腹安閒海外家。 「鼓腹安閒」:吃飽了肚子閒暇無事。 首聯二句,直述澎湖人民以番薯為主食,吃飽之後,悠閒的過日子,真是海外一處悠閒住家。 詩人用「度年華」,「安閒海外」大有將澎湖視為海外仙山一般。嘉慶十七年 (1812)同樣是任澎湖通判的吳性誠,其〈澎湖九日登高,六首之一〉就說:「曾聞海外有仙山,無那蓬萊是此間。」看來與戰火不絕,旱澇頻仍的內地相比,澎湖算是平康之地了! 義士不須勞指囷,將軍何事慨量沙。 次聯(頷聯)有兩處用典,一處是「魯肅指囷」,再一處是「唱籌量沙」。 「指囷」:「囷」,音ㄐㄩㄣ,圓形的穀倉。典出《三國志卷五十四•吳書•魯肅傳》記載「周瑜為居巢長,將數百人故過候肅並求資糧。肅家有兩囷米,各三千斛。肅乃指一囷與周瑜。」 意思是周瑜派人向魯肅情求資助軍糧,魯肅家中有兩座米倉,各有三千斛,便指其中一座穀倉,將其贈送給周瑜。 再一處是「量沙」:《南史• 檀道濟傳》記載:「道濟時與魏軍三十餘戰多捷,軍至歷城 ,以資運竭乃還。時人降魏者具説糧食已罄,於是士卒憂懼,莫有固志。 道濟夜唱籌量沙,以所餘少米散其上。及旦, 魏軍謂資糧有餘,故不復追,以降者妄,斬以徇。」 「南朝宋」將軍檀道濟攻伐「北魏」,三十多戰都告捷,後來因為糧草不繼而準備退兵。此時有一「南朝宋」兵士投降「北魏」軍,告知「北魏」軍「南朝宋」兵糧欲盡。「北魏」軍便派間諜探聽真偽。而檀道濟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下令以沙混充米糧,並大聲的唸出秤量數字,此舉偽造的唱籌量沙,讓「北魏」軍認為「南朝宋」尚有軍糧,斬了投降者,放棄追擊計畫。 在第二聯,詩人認為,中國若是在古代便有蕃薯這麼容易栽培的糧食,那麼周瑜也不用要求「魯肅指囷」,魯肅也無須資助周瑜軍糧。同時檀道濟也不用因為缺糧而「唱籌量沙」,迷惑敵人來安定軍心。 胡健對於番薯能夠代替米糧,引申「魯肅指囷」、「唱籌量沙」兩件歷史故事,給了番薯高度肯定。也因為典據同為軍事,本聯的對偶更顯工整。 笑殊香秔供天府,喜並山芋喚地瓜。 「香秔供天府」:「秔」音ㄐㄧㄥ,同「粳ㄍㄥ」,稻米之意。香秔,可稱之為香的稻米,產於江浙地區。「天府」,指朝廷。《新唐書• 地理志》就有唐代常州、蘇州,要上貢大量的「香秔」給朝廷的記載。 「山芋喚地瓜」:「山芋」,山藥的別稱,《恆春縣志》:「薯蕷:即山藥。本草:『山藥,一名藷藇,一名山芋,一名藷薯,一名兒草』」。山藥慣稱為「薯蕷」又稱為「蒣(ㄕㄨˊ)」,或「淮山」(原產地位於淮河附近因而得名淮山。)。 這一聯簡單的分析就是: 澎湖人應該要得意,番薯不同於江浙地區有香味的梗米,需要上供朝廷,也該慶幸蕃薯和山藥同樣都稱之為地瓜。 可見古今語言習慣的變異,故而作者在本句詩的後頭作了註腳「閩人呼番薯為地瓜。」 一自島隅分種後,風流隨處詠桃花。 尾聯也有註腳,「紅白相參為桃花米。」所以我們知道了桃花米就是將紅心的番薯,與白心的山藥一同混煮的雅稱,很有文學意味。 自從澎湖島有了蕃薯、山藥兩種「地瓜」之後,民風所到之處,竟然流行了以紅心的番薯,加上白心的山藥,煮成一鍋的桃花米宴呢!
本詩透過文人的詮釋,讓人不覺得澎湖缺乏米糧有何憾事,「番薯當米度年華,鼓腹安閒海外家。」三言兩語就將食用番薯乾的窘境,化於無形。並為了糧食短缺的古人叫屈,「義士不須勞指囷,將軍何事慨量沙。」所以有了「笑殊香秔供天府,喜並山芋喚地瓜」的自豪。最後以悠閒雅趣的「一自島隅分種後,風流隨處詠桃花」的詩文來解嘲,真可謂妙筆貫通全章。 番薯的料理容易,可以烤地瓜,也可以煮成番薯飯或番薯稀飯。 台灣先賢黃炳南(1875-1956),字純青,幼名丙丁,晚號晴園老人。臺北樹林人。他有一首七言絕句〈藷粥〉,載於《南方》151 期,1942 年5 月1 日。 「藷粥」就是甘藷和米煮成的粥食,也就是「番薯糜」。詩云:
不知肉味食無魚,藷粥清甘配野蔬。 萊菔登盤休厭淡,深嘗世味貴粗疏。 詩中「萊菔」,讀ㄌㄞˊㄈㄨˊ,乃蘿蔔的別名。宋朝陳淳〈西征范田遇雪三絕〉有詩云:「飽啗炊粱萊菔羹,皂台催促趕前程。手攜竹杖足穿革,緩撥瓊花徒步行。」 晴園老人應該好一陣子不知魚肉之味了,偶而以蕃薯粥配鄉間野菜,再加一點自製的醃蘿蔔做為早餐,也不覺得清淡。在嚐盡大魚大肉,山珍海味之後,回復淳樸而清淡的飲食,也是很可貴的。 詩人在飲食轉向清淡這一方面,很合乎現代人養生的精神。如今生活好轉,蕃薯粥不再是不得已的選項,而是一項健康美食。李時珍《本草綱目》又記載:「甘薯味甘性平,又補虛乏,益氣力,健脾胃,強腎陰,有補脾胃,養心神,消瘡腫之功效。」 現今地瓜大翻身,便利商店的烤蕃薯,一年可以賣出幾百萬顆,業績都破億。蕃薯幾百年來供應台灣住民,如今台灣人也以蕃薯來象徵本土。俗話說:「蕃薯不怕落土爛,只求枝葉代代傳。」這不就是台灣人生命力的寫照嗎? 以上採收蕃薯的照片為筆者所攝 詳細註解可參考:台灣古典詩主題詩選資料庫─總覽─飲食詩 http://ipoem.nmtl.gov.tw/Topmenu/Topmenu_PoemSearchOverViewContent?CatID=13 http://ipoem.nmtl.gov.tw/Topmenu/Topmenu_PoemSearchOverViewContent?CatID=9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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