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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螯飲酒─李逢時〈食蟹〉二
2013/09/17 16:54:52瀏覽1585|回應0|推薦3

  持螯飲酒─李逢時〈食蟹〉一   http://blog.udn.com/art663/8578947

瘦肥原可辨,黃白美應兼。

「黃白」,指的是蟹黃和蟹膏。蟹膏即公蟹的精囊。

這一聯除了看到了顏色,也似乎見到了肥瘦不一的螃蟹。詩人說:「螃蟹是瘦還是肥,外觀上一看便知,很容易分辨。公蟹的蟹膏、母蟹的蟹黃,雖各有千秋,卻一樣美味。」

另外,選擇螃蟹時不妨用大拇指按一下,看看蟹臍頂端腹殼是否飽滿,也不要忘了捏一下蟹腳指節的軟硬,這樣可以檢查蟹肉結實的程度。也可以兩相比較,如果重量不及體積,多半是空殼子的螃蟹了。

另外一種方法,把螃蟹拿至逆光處,透過光線可以看到蟹黃的多寡。


稻熟鄉情起,橙香酒興添

「在稻米收成的同時,也是柳橙黃熟的時節,這時更讓人興起思鄉之情,此時一邊吃著螃蟹一邊飲酒,飲酒的興致也漸漸高昂起來。

本聯寫情,是心理層次的描述。此二句為互文見義。意思是,若單句獨自解釋,意義會不夠完全,將句子互相對照,那麼意義更加顯著。或者說,把屬於一個句子的意思,分寫到兩個句子裡頭。

稻熟」與「橙香」為互文,在稻米收成的同時,柳橙也成熟了。可以因為「橙香」而「鄉情起」,同時不也可以「稻熟」而「酒興添」嗎?

這讓我想起古詩十九首中「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迢迢」與「皎皎」也是互文見義,形容牽牛星與織女星都是「皎皎」明亮,同時也「迢迢」遙遠的。

從這一聯的「稻熟鄉情起」,不覺聯想到作者寫這首詩的時候,人不在噶瑪蘭故里。若從作者詩集排序的慣例,是按照寫作時間作布列。那麼從其前四首〈與諸同人乘夾板渡榕城〉、〈登于山〉、〈井樓門外洗場〉、〈夾板船〉的創作內容與地理關係而言,這首〈食蟹〉的創作地點應該在福州城內。因這幾首詩都提到了福州的地名,如「榕城」乃福州別稱,「于山」是福州南門外的小山丘,「井樓門」則為福州七座城門之一。

惟〈食蟹〉一詩中所述的捕捉螃蟹與烹食方法,應與臺灣相去不遠。


價論吳市儉,身愛楚江潛。

「吳市」,吳國街市,便是今日江蘇的蘇州市,在此泛稱市場。「吳市」與下一句的「楚江」都為地名對偶而設。唐朝虞世南〈結客少年場行〉:「吹簫入吳市,擊筑遊燕肆。」道理都是一樣的。

「儉」,薄、少的意思,引申為便宜。

「楚江」,楚國的江河,在此泛稱所有江河。本聯為了與「吳市」對仗,所以「楚江」來形容河流,而不是有何典故。如唐張謂〈送青龍一公〉楚水青蓮淨,吳門白日閑。

這一聯的意思其實很平常,只是說「螃蟹在市場上賣不到好價錢,何不尊重牠們留在江河裡面悠遊呢!」

畢竟那個時代螃蟹是便宜的,如今卻成了一種雅痞文化,消費群多是注重生活品質的高收入者。想起小時候,螃蟹滿河邊跑,如今吃不起了,比雞鴨還貴,上次買了兩隻,到現在還心疼不已。


應解文參悟,重離象協占。

「參悟」,參透、領悟、理解。

「重離」,《易經》六十四卦中的「離」卦,象以陰柔之質而得中正之義。「重離」由上下兩離重疊而成,故稱重離。

「象」,卦象。卜卦所顯示的意義。

「協」,和合、符合。

「占」,占卜,根據徵兆來判斷吉凶

《易經• 離卦》:「畜牝牛,吉。」王弼注云:「柔處於內而履正中,牝之 善也。外強而內順,牛之善也。」《易經• 說卦》:「離為蟹。」孔穎達正義云:「取剛在外也」。

這兩句的用字感覺很冷僻,原因是多了些《易經》的卦象。詩人說:「吃螃蟹慢慢將各個部分支解開來後,讓人領悟到,原來這就是「蟹」,從「解」字的緣由。螃蟹也符合了《易經• 說卦》取剛在外,外剛內柔形象,也與《易經• 離卦》柔處於內而履正中,外強而內順之卦象相符。」


尊前風味好,豪氣屬蘇髯。

「蘇髯」就是蘇軾。「髯」:音ㄖㄢˊ鬍子。

尾聯說:「酒杯之前風味好,如此的豪氣可與蘇軾相比。」這「尊前」當然有螃蟹了,一邊喝著酒,一邊吃著螃蟹。

蟹的味道確實美妙,蟹爪兒更成了最棒的下酒菜。一口老酒,一口蟹爪,慢慢品嘗著「白似玉」,好好的享受著「黃似金」。

古人以吃蟹為雅事,優雅而透著風月,上可追溯到周天子時代,隋煬帝更以蟹為第一佳餚。騷人墨客,文人雅士多好酒,持蟹鬥酒,賞菊吟詩,還真是一大享受。若逢金風秋月時節,「螃蟹上席百味淡」,多少佳話就在這酒、蟹文化中,又豈能沒有好風月,好心情。

讀完了以上的詮釋,我們完整的來看一下,蘇軾(10371101)〈丁公默送蝤蛑〉這首絕唱,就更能了解,李逢時〈食蟹〉一詩為何那麼崇拜蘇學士,而蘇東坡為何自稱「饞太守」了。

溪邊石蟹小如錢,喜見輪囷赤玉盤。

半殼含黃宜點酒,兩螯斫雪勸加餐。

蠻珍海錯著名久,怪雨腥風入坐寒。

堪笑吳興饞太守,一詩換得兩尖團。

蘇軾可真是食蟹名人,世人求其一詩一詞,縱有千金,也很難令他揮筆成文。可是嗜蟹成痴的蘇軾卻以詩來換取一公一母兩隻螃蟹,有詩為證:「堪笑吳中饞太守,一詩換得兩尖團。」所以這首詩風行於世,實非偶然。

《東坡志林》說「當為我置酒、蟹、山藥、桃李,是時當複從公飲也!豪氣、率性,要主人家預備上酒、蟹、山藥、桃李,才肯赴宴,與大家共飲。這兩則故事只是東坡傳奇的一小部分,蘇軾喜好食蟹飲酒,早已引為佳話。

詩仙李白對品蟹飲酒亦情有獨鍾。〈送當塗趙少府赴長蘆〉「搖扇對酒樓,持袂把蟹螯。前途儻相思,登嶽一長謠。」〈月下獨酌四首 其四〉「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萊。且須飲美酒,乘月醉高臺。」多瀟灑,多疏狂,欣欣然而忘我。

若說愛蟹成痴第一名者,莫若清代名劇作家,自稱「以蟹為命,一生嗜之」的李漁了。李漁對螃蟹的崇拜,可謂狂熱到極點。他標榜道:「蟹之鮮而肥,甘而膩,白似玉而黃似金,已造色香味三者至極,更無一物可以上之。

當螃蟹才下市,李漁就開始存錢,用來買明年之蟹,因此家人都笑他以蟹為命,李漁也不以為忤,笑稱那是「買命錢」。螃蟹盛產期的九、十兩月稱為「蟹月」這當中他家七七四十九隻大缸始終裝滿螃蟹,用雞蛋白豢養。

因為李漁無一日不吃螃蟹,怕季節一過,沒有了螃蟹食用,特用紹興花雕酒來醃制醉蟹,留待冬天食用。醉蟹吃完了,還有醃蟹後的酒,正可填補來年螃蟹上市之前的空檔,可解解饞,稱之為「蟹釀」。

李漁家中有一個ㄚ環,專門負責打理螃蟹的事宜,稱之為「蟹奴」。而李漁世人則呼之為「蟹仙」。

無獨有偶,東晉吏部郎畢世茂出身官宦家庭,嗜蟹如命。《世說新語》記載:畢世茂曾和別人閒聊時說:「得酒滿數百斛船,四時甘味置兩頭,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便足了一生矣!」真夠大手筆,比之李漁如何?故畢世茂有「蟹神」之譽。

 

一時興起,談了這麼多愛蟹老饕,可見自古以來,愛蟹的人很多,魯迅也愛食蟹,但他很佩服第一個敢吃蟹的人,稱他為勇士。

然而不吃蟹的人也有,所以蟹的滋味如何,不必爭論,愛吃的人都說是難忘的記憶,不敢吃的人說是茹毛飲血。不過讀完李逢時的〈食蟹〉一詩,或許您已經進入了這塊美食寶地,不吃蟹的人真應該嘗試一下螃蟹的美味。

秋風起,吃蟹去了!


齊白石《蟹簍》圖


詳細註解可參考:台灣古典詩主題詩選資料庫─總覽─飲食詩

http://ipoem.nmtl.gov.tw/Topmenu/Topmenu_PoemSearchOverViewContent?CatID=37

( 創作文學賞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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