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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6/12 11:41:55瀏覽111|回應0|推薦0 | |
過年時,家裡一個親戚回國,
來家裡拜個年,聊聊天。 他說他在前一陣子G00GLE上班, 剛好我最近看了本《24小時祕密書店》, 便問他: 「書裡寫道 G00GLE 有一個 64 人小組, 是透過定期抽籤產生的, 他們可以負責這段期間內的各項研究方案, 這是真的嗎?」 「嗯....,算是真的,」他說: 「只是有個錯誤和一點過期, 你知道的,寫書嘛,總得就劇情對現實進行一些修改。」 「怎麼說?」我問。 「首先,錯誤的是, 64 人小組是由公司全體員工共同投票選出來的, 其次,現在我們除了 64 人小組外, 我們又建構了『眾議網』這個決策模式。」 「眾議網?」 「是啊,就像《海柏利昂》裡的『萬議網』一樣, 只要是星際聯邦裡的公民, 都可以直接在萬議會裡進行辯論與表決。」 「那....,那你們是怎麼解決星際間的同步通訊的? 你知道的,就是超越光速的即時連線。」我困惑了。 「啊,我想你搞錯了, 我們在地球上只要靠光速進行通訊就足夠了。」 「喔,對對對....。」我紅著臉說。 「沒事的,」他繼續: 「眾議網就像是公司裡的員工議會, 但任何員工只要透過電腦、筆電、平板,乃至於手機, 都可以經由網路直接接觸各項資訊、發表意見、覆議與表決。 我們甚至還基於 G00GLE+ 上設計了一個擴充功能, 用來彙整與視覺化整個議題發展的過程。」 「怎麼說?」我問。 「首先, 一項議題從決策樹上出發, 只有三條基本的分岔路線:同意,否決與無意見。 之後,任何人都可以就這項議題在眾議網上發表任何發言, 他可以為他的發言設定標籤, 及是否在決策樹上發展新的子分岔與路線。 系統與員工都可以評估每項發言的完整性與引用資料的強度, 再加上發言被別人閲讀與引用的次數等, 系統便可以計算每項發言的貢獻度, 以決定發言在眾議網上的可見性, 你知道的,就像每個網頁在G00GLE裡都有個 pagerank 一樣。」 「嗯,」我點了點頭:「越完整的網頁排在越前面。」 「沒錯,」他說: 「再來,一個大議題會分岔出許多的子議題, 每項子議題則會形成數個選項。 每個員工都可以隨時將各子議題交附審查, 或就各選項提出表決, 同時,員工也可以隨時收自己之前提出審查或表決。」 「等等等等....,」我阻止他:「這裡我聽不太懂。」 「好的,是這樣的,」他試著解釋的更清楚: 「每個員工在瞭解一項子議題後, 便可以表示這項子議題已完成審查了; 如果有超過 1/3 的員工表示這自己已經審議過這項子議題, 則這項子議題便會進入第一輪表決。 之後,當超過半數員工都對這項子議題提出表決, 第一輪表決便會結束, 同時將得票最多的前兩個選項交附第二輪表決, 並重新再進行一次審查與表決的程序。 當第二輪的審議人數重新超過 1/3, 且表決同意某個選項的人數超過總員工的半數後, 這就是這項子議題的最終決議了。」 「所以....,這很像其他國家的二階段投票。」 「沒錯,但差別在於, 審查與表決人數在累積的同時, 任何人都可以隨時撤回自己已提出的審查與表決, 這是因為隨著資訊快速的流入與整合, 人的想法也可能會隨之改變的緣故。」 「嗯....,是很公平,不過....,」 我思索著其中某個一直困擾我的矛盾: 「這樣...., 這樣不就和 64 人小組的功用重複了嗎?」我終於想通了。 「原則上是這樣....,」他沉吟著: 「不過....,現實上其實更為複雜, 因為萬議網是由 64 人小組所提出的構想...., 或是說....,64 人小組結合某些派系勢力所提出的構想。」 「派系?你們也有派系的問題?」我訝異地問。 「怎麼會沒有? 只要有一群人的地方,自然便會有派系, 我們有社會學與演化背景的工程師, 可以設計一個程式證明給你看。」 我即時阻止了他用手機寫 mail 給美國某個天才同事的衝動, 他這才繼續向我解釋道: 「正因為眾議網和 64 人小組都包含了整個公司的民意基礎, 所以在眾議網這個構想提出之後, 公司裡便出現了這個弔詭爭論: 如果眾議網只能退回或制衡 64 人小組的決策, 那麼眾議網充其量只是個具有監督功能的次級結構; 但若眾議網可以自行決議研究方向, 那它便會超越,甚至取代 64 人小組成為決策機構。」 「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問: 「每項決策都是由員工同意的?」 「呃....,我們有些設計師反對這項作法, 因為他們無法接受讓清潔工決定他們的研究方向; 但你可能無法想像,對眾議網反彈最大的其實是公司的清潔工, 因為他們無法忍受那些成天做在螢幕前面的程式設計師, 用電腦不斷地模擬馬桶的沖水時間與流量, 只為了限定他們得用這種方式才能把馬桶洗得最乾淨! 所以,你猜, 在這種各說各話的紛擾下, 大家最後做了什麼決定?」 「呃....,你們把這個問題丟到眾議網裡?」 「哈!」他拍了一下手: 「沒錯!用這種方不是既公平又簡單嗎! 所以我們在萬議網裡設定好問題與參數, 然後開放公司所有員工的使用使用權限, 接著便看到發言不斷進入, 議題不停地增長, 決策樹上的路線分岔、分岔、融合、調整、表決、再分岔, 各式的色彩、閃爍與強調, 代表了每個議題的人氣、爆發、表決與暗淡。 我們本來以為決策樹應該就像一顆樹, 你知道的,就是樹幹、樹枝,和更多岔出去的枝芽。 但在萬議網裡, 我們看到的卻是....,嗯....,像生命般的複雜...., 嗯....,這樣講好了,你看過花開的縮時攝影嗎?」 我點了點頭。 「想像一下,我們的眾議網,」他說: 「就像顆種子發芽、茁壯, 然後瞬間在四面八方開滿了炫麗斑斕的花朵, 就像婚禮上新娘的花球, 夜空裡燦爛的煙火, 或是....,呃....,浩瀚宇宙中的壯闊星系一樣。 你會看到眾議網從原始的奇異點大爆炸, 凝結成氣體、匯聚成星雲、融合成恆星、環繞成銀河!」 他停下來讓我想像一下那個畫面。 「後來呢?」我不禁嚮往地問。 「死了。」 「啊?」我問。 「死了,」他說: 「枯萎,凋零,隨便你怎麼講, 最終就是死了,停滯了。 現在你只能在眾議網表面看到幾處零星的火花, 就像沉寂的宇宙偶爾爆發出幾顆死去的超新星。 而且你能想像這些垂死的議題在討論什麼嗎? 如何選出眾議網代表, 好讓眾議網可以做出真正的決定!」 「不可能!我是說, 這是員工決自己方向的機會耶, 大家怎麼會就這樣放手讓他死去? 或是....,或是為了讓全體員工參與, 而讓全體員工選出代表來代表員工全體....? 呃....,我是說....,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我想,也許是因為,」他說: 「在現實中,最荒謬的不是老闆犧牲員工的權利, 不是老闆錯估政經情勢, 也不是老闆總是做出愚蠢的決定, 這只顯示了這個世界變化的如此迅速, 業界彼此間的競爭如此激烈, 以致於管理階層的任何決定都像一場賭博。 賭對了,英雄;賭錯了,操,白痴, 而你只能期待每一次豪賭都不會讓你一把便輸到脫光褲子, 你知道的,就像 BlackBerry、NetScape,或是 Atari。 而真正荒謬的是, 有人會期待所有員工可以一同參與公司決策! 那根本就是個不可能存在的假議題! 是用來迷惑那些盲從員工稻草人, 是用來隱瞞自己沒有競爭力的安慰劑, 是利用他人無知來達成自己其他目的的障眼法。 全體員工一起理性討論、表決、執行決策是不可能的, 現實上你只會看到 64 人小組的放大版, 也就是原本只在 64 人代表裡出現的協商、壓迫、妥協與利益分配, 又重新原封不動地移植到眾議網的『每一個人』身上。 你如果撇開眾議網炫麗的外表, 而僅專注裡面的每一項議題, 你便會很遺憾地發現, 裡面多半的內容都是關於利益分配的提議: 你支持我的選項,我就會帶多少票去同意你的; 你給我 5% 的計算量,我就帶部門裡 10% 的同意票給你, 或是誰同意你給出 10% 的同意票?我只同意給到 7%! 唉....,你知道的,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嗯....,是真的很糟糕。」 「還有更糟糕的, 我們的員工在自己的專長上, 不是頂尖,就是天才。 問題是他的專業讓他到了別的領域, 只會讓他看起來像個白痴一樣。 你能想像嗎, 某個人花了半兩天的時間, 參考了許多文獻, 終於寫出一篇兩萬字關於 data mining 的文章, 但回頭卻發現自己還有兩萬行程式的工作。 於是,當他終於完成的工作, 回到眾議網裡並期待自己的意見獲得無數的貢獻度, 結果你猜怎麼樣? 他只會無奈地看見自己嘔心瀝血的大作, 被搜尋部門某個沒聽過的天才攻擊的體無完膚, 只因為身為視覺化專家的他搞錯了 data mining 裡的一項基本理論。」 「真遺憾....。」我說。 「是很遺憾沒錯, 而更遺憾的是, 這是壓垮眾議網的最後一根稻草。」 「後來呢?」我好奇地問。 「後來,我們把眾議網拿掉視覺化、表決、某些安全模組和一些演算法, 然後把被閹割的眾議網改個有矽谷風的名字, 再成立一個甜美的素人網路公司, 最後設法把它併購給 FACEB00K。」 「什麼?把眾議網賣給你們的敵人? 不可能吧?」 「為什麼不可能?」他反問: 「你不覺得某些 FACEB00K 的新功能和眾議網很相似嗎? 你現在可以按讚,也可以收回讚了? 你現在可以修改留言了? 有種莫名的演算法, 讓只有激情沒有實情的發文不斷洗版, 而真正的好文章則一直沉沒? 還有,永遠都有人可以盜用你朋友的帳號好在你的版上留言?」 「呃....,好像真的是這麽一回事。」 「真正成功的競爭,」他說: 「不是你比對手做得多或錯得少, 而是如何成功地把自己的錯誤賣給對手, 並讓這個錯誤成為他此生的失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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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