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小鴨受盡排擠，

孤獨地在池子裡打水。

春天來臨時，

他驚覺自己原來有著修著長優雅的頸子，

潔白無瑕的羽毛，

與強健傲人的雙翅。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他是隻與眾不同的天鵝，

當他和其他鴨子一同關在屠宰場時。

************************

哈哈哈，國王沒穿衣服！

身上虛無的新衣被人群中的野孩子戳破時，

國王紅著臉，羞憤地逃回王宮，

留下身後一大群訕笑的人們。

隔天清晨，宮中的大臣們訝異地發現王座旁的首相居然換上了國王的新衣，

於是當天下午，他們便也跟著褪去身上華麗的服飾，

換上那襲什麼也沒穿的新衣，

並在心裡由衷地佩服首相夠有膽識，

果敢地將國王的屈辱一夕轉變成領導流行的榮耀。

一個禮拜後，城中的貴族也紛紛換上新衣，

並在心裡由衷地佩服首相夠會拍馬屁，

在轉瞬間看穿情勢，好迎合國王的喜好。

一個月後，素來看不慣王宮貴族的平民百姓也跟著換上新衣，

並在心裡由衷地感念首相的仁慈，

以智慧化解國王的怒氣於無形，

救了那失言孩童的一條性命。

********************************

小女孩在台北車站外，賣著一盒250元的愛心火柴。

沒有一個行人理她，

於是小女孩只得瑟縮在一角，

獨自點起一根火柴。

她在火光中，

看到一座溫暖的火爐、豐盛的大餐、美麗的耶誕樹，與她慈祥的奶奶。

為了不讓這些幻象消失，她將一根一根又一根的火柴點著，

直到最後一根。

隔天清晨，警方在牆角發現她的屍體，

身旁還有一個空背包、一堆紙盒、幾百隻燒過的火柴，和一個....呃....，

安非他命吸食器？

************************************

「爸，你的故事和其他人講的有點不一樣欸。」小床上，女兒如此抱怨著。

「的確....，社會觀感似乎....不太好。」我邊說邊快速翻閱後面幾篇故事。

「這都是你想出來的嗎？」她疑惑地問。

「呃....，不是....。」我支支唔唔地說。

女兒起身，一把搶過我手上那份文稿。

「那你到底是從哪裡找到這些奇怪的故事的啊？」她邊翻邊忍不住地問說。

「網路....。」我承認。

「網路？」她揚起眉毛：

「要是媽知道你從網路上下載故事給我聽，

  她肯定會扒了你一層皮。」

說真的，要不是這小傢伙都長那麼大了，

卻還得每天聽上好幾個床邊故事，

編到我腦中的故事盒子都已殫思竭慮，

我又怎會在網路上找故事靈感，

又怎麼會看到這份新編童話故事集便見獵心喜，

也沒細看就把它列印出來念呢？

「妳不要跟她講就好了，

  況且我覺得這些故事還不錯啊。」我兀自死鴨子嘴硬。

「哪裡不錯了....。」

「至少它們夠寫實，是吧。」我說。

「也許吧，你覺得媽會喜歡你讓我看這種故事嗎？」看來她已經細讀了其中幾篇。

「也許不會吧，」我承認：「但這世界上又有多少人會喜歡這現實的人生呢？」

「什麼意思？」她問

「妳不喜歡段考，但你還是得去考，不是嗎？」

「或是上次我揭穿小美霸凌阿嘉，結果被她們連手排擠。」

「是啊，這世上還有更多比現實更現實的事，

  我們接受它們的存在，

  總比裝作它們不存在好多了吧。」

「嗯....。」她的小腦袋思索著。「所以你覺得現在的我該懂這些了嗎？」

「妳知道有這種事就好了，

  因為有些事妳可能一軰子都不會懂，

  像我也是。」

「是嗎....。」

「嘿，你們兩個還沒睡啊？」

太太突然從身後冒出頭來，把我嚇出一身冷汗。

「是啊，還在講故事。」我邊說邊把那份文稿搶回來，偷偷地藏在身後。

「哦？在講什麼故事啊」」太太問。

「呃....。」我一時語塞。

「關於國王新衣服的故事。」女兒幫忙搭腔。

「哦？這是個很老的故事嘍，妳爸的創意都用完啦？」

我訕訕地笑了笑。

「好啦，」太太說：「時間晚了，你們都該去睡了。」

「聽到妳媽說的了吧，快把眼睛閉起來。」

我把女兒壓回床上，

幫她拉好被子，

起身，走去要關掉電燈。

「爸。」女兒攔阻我。

「何事？」我問。

「我想，我今天不用再留小夜燈了。」

「嗯。」

我關掉所有的開關，

輕輕地帶上房門。

我在門外站了一會兒，

想著我的女兒又長大了一些。

我是欣慰呢，還是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