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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故事.鬼音訊.08d呼吸
2017/06/02 17:00:00瀏覽369|回應0|推薦12

沒了線索,也就沒人知道該如何查起,

小娜那事便這樣被擱置下來。


事情沒了進展,

沛沛人便也日漸憔悴,

先是不說不笑不吃飯,

幾天後就瘦了下來,

她本來就小隻,先前靠那幾斤肉還能勉強算是豐腴,

但一個多月就瘦了超過四公斤,這下就連她媽也看不下去了。


那天早上,伯母把我拉過去念了一頓,

說是沛沛每天從診所下班就躲回房間裡,連晚飯也不吃,

而且看我突然開始每天來來回回地兩頭接送,

她大力地戳著我的頭,

你們倆又給我吵架了是嗎?

自己捅的簍子自己去處理好啊!

她是這樣威脅我的。


我唯唯諾諾地上樓把沛沛拖出來,塞進前座裡載她去上班,

我瞟了一眼她蒼白的臉頰,「吶,快吃吧。」我遞了顆飯糰給她。


「我不餓。」她說。


「不餓也得吃。」


我無力地嘆了口氣,

過去這一個半月以來,

每天早晨都得重播這齣,

然後接下來就是要吵架了…。


「不要。」果然,她趁紅燈時把飯糰扔回我身上,這表示她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拿起袋子丟回去,「不吃也得吃!」


「不要!」她甩回來。


「快吃!」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


我看了眼已經變成炒飯的飯糰,

不禁一時惡向膽邊生,「林小沛,妳給我聽好了,」我惡狠狠地威脅她:


「如果妳今天沒有吃下這顆飯糰,

  看我會怎麼處理妳?」


「怎麼樣?你會怎麼處理我啊?」沛沛不干勢弱。


「我…。」


「怎麼樣?你還沒想好是嗎?」


「就算用塞的我也會塞進妳嘴裡!」這回我是真生氣了。


「你不敢!」沛沛反唇相譏。


「你看我敢不敢!」我大聲罵道。


「你就是不敢!如果你敢的話,現在就塞進來啊!」她故意對我張大嘴:「塞啊!你塞啊!快塞啊!」


沛沛叫嚷完便轉過頭去看窗外,不再理我,

然後她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剛那樣聽起來好像很糟糕。」


我也跟著嘴角上揚,「是滿引人遐想的。」我說。


沛沛把飯糰拿回去,東捏西擠地想把它恢復成原狀,

只是再怎麼努力卻也是東一塊西一塊的,再也回不去原來那個樣子了。


沛沛嘆了口氣,「媽又找你聊天了,是嗎?」她問。


「這禮拜已經是第五次了。」我無奈地笑著個答。


「今天才星期二欸。」


「嗯,而且我習慣每星期的第一天是星期一,」


我偷瞄了她一眼,然後暗自裡盤算現在適不適合跟她講這些,「伯母只是擔心妳,」但我還是說了:


「如果妳願意跟她聊個幾句的話。」


「如果你這是在念我鬧脾氣的話…。」


她看著自己手上那七零八落的飯糰,

然後低頭咬了好大一口,

接著,豆大的淚珠便撲簌簌地滑落下來,「我知道,」她哭著說:


「我只是…我只是…,想用這個方式讓大家來關心我…。」


「大家都很關心妳,而我…更擔心妳…。」


我揉揉她的頭髮,

看著她邊哽咽著,

邊倔強地一口一口把飯糰吞下去。


「好了好了,」我拍拍她的腿,又遞了杯豆漿過去,「慢點吃,別噎住了。」我說。


「豆漿太甜了。」


「微糖的,」我說:「而且瘦了那麼多,不差這麼點熱量。」


「嗯。」她喝了幾口,然後抽了抽鼻子,「其實這幾天我都在思考,」她說:


「我在想,你說的對,

  我把他們聚在一起,

  但我確實不用為他們的選擇負責,

  而且我對他們的選擇也無能為力,

  只是,他們,他們…,小媜,大明,小娜她們的選擇實在是…。」


我知道,三個人如今只剩下半個,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選擇真他媽昂貴!


「我只是…,」沛沛接著說:「我想,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可是…。」我擔心地看著她,還要一點時間?可是她看起來已經這麼糟了。


沛沛的目光從窗外移回我身上,

然後,她握住我緊握在方向盤上的手…,說道:


給我認真開車!」她邊罵邊把車子從分隔島扳回來!


「真是…,」她對著嚇出一身冷汗的我念道:


「別再擔心我了,好嗎?

  我答應你,從今天起,我會乖乖吃飯?」


「嗯。」我心有餘悸又嚴肅地點點頭。


沛沛轉頭過去不再說話,

然後,我發現她又開始偷偷地拭淚,

許久,她才輕聲地說:


「謝謝你。」




之後那幾天,沛沛總算多吃了點東西,

氣色好了些,而該長肉的地方也終於有些豐腴起來,

只是在我們說說笑笑時,她臉上偶爾還是會浮起一絲落寞的神情,

那樣子就像一個小女孩突然遭逢了人生的歷練,

或許多了幾許成熟的孤寂,

卻也遺失了幾分天真的稚氣。


我常常佩服她在經歷這樣的事之後,

仍願意面對心中的自責,努力地找回以前的自己;

但我也常常怨恨著大頭,她傷了我的沛沛太深,

深到再怎麼努力,卻仍在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疤痕。


沛沛知道我在努力地呵護著她,

於是她也認真地與我一同療癒著心中的傷口,

甚至偶爾會收起霸氣,小鳥依人地窩到我懷裡,

而我發現,我個人是並不反對這樣的改變。


然後,在第一次去看小娜趕鬼的兩個月後,她又接到了那通電話…。


「是大頭?」我問。


「嗯。」沛沛面色凝重地說。


「她到底想要幹麻?」我怒上心頭。


「我覺得講這幾句話的角色對調了,

  應該是我要去質問你那女人為何一直打來找你才對。」


「她想要幹麻啦?」我沒好氣地問,心中倒是欣慰著這兩天沛沛又像之前那樣愛調侃我了。


「她說…,」沛沛口氣沉重下來:


「她想再請我們過去一趟,

  小娜這回的狀況…,真得很不好。」


「大頭只是想傷害妳!」我憤慨地說:「她知道妳己經快走出去了!

  但是,但是…,」我的語氣緩和下來:「但是,妳還是會去,是吧?」我起身去拿鑰匙。


沛沛過來勾住我的手,「因為你知道你的沛沛不會見死不救,是吧?」她在我臉上啄了一下:


「放心吧,我會堅強的,」她用甜甜的笑容安慰我:「因為我已經知道我該選擇什麼了。」




這次那群人又換了新的據點,

在一座13層住商混合大樓的頂樓。

但相同的是,他們仍然只準沛沛一個人上去,嘖。


【沒關係,我先上去看看狀況,】她耳語道:【東西都準備好了。】


【嗯,去吧,小心。】我點點頭。她指的是她那隻小巧的舊手機和一具黑色的藍芽耳機,正貼身藏著。


我看著她們上樓,

心想著這回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結果才沒過十分鐘,

我就接到了沛沛的來電,「出事了,快來!」手機那頭,沛沛顫聲吼道。


接下來就是稍早提過那些鳥事,

趕鬼、揮拳、捏人中的那翻折騰…。

總而言之,沛沛用暴力…身教懾服了眾人。


只是,看著那群會眾只是魂不守舍地發愣,沒人想起會堂裡還躺了個將死之人,

我和沛沛又無奈地走回病床邊,看著上頭小娜糟糕的模樣,

而她正在不住地啜泣,人中處則腫的像顆核桃似的…。


「我不知道我的手勁那麼大…。」沛沛不安地說。


「我剛才看到妳足足轉了有兩圈半,」我說:「不過會腫成這樣,恐怕還有別的原因…。」


我指的是小娜她瀕臨崩潰的軀體,

她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潰爛,

流淌著紅黃綠白黑的膿液血水,

連同經過方才大肆掙扎而脫落的皮膚與腐肉,

一起噴濺在四周的地上、椅子與我們身上,

更別提那打從我一進門就刻意忽略的酸臭味,人臨死的那種味道。


「別看了,走吧。」我伸手要去揹小娜,卻被沛沛一把攔住。


她瞥過頭去觀察了小娜一陣子,然後咬了咬牙,【算了,還是報警吧。】她耳語道。


【可是…。】我猶豫著。


如果警察來了,而我們還在場,身上又是這副模樣,

到時候就算跳黃河也洗不清了,

更何況賊咬一口,入骨三分,要是這群人咬定我們也有一份,這又該如何脫身?


可是如果我們先閃了,

那群人一開溜,到時候警察又會撲了個空,這可是有前例的!

況且,他們自己溜走也就算了,

萬一把小娜也一起帶走,

那小娜不就…?


【小命不保?】沛沛環視著四周游魂般的會眾,昏死在地上的牧師,【哼,】她冷笑了一聲:


【姑娘我上次著了他們的道,

  今天豈能叫他們再陰我一次?】


【山人有何妙計?】我問。


【稍安勿躁。】


她走到教會中安靜的一角,

在我的遮掩下小聲地報了警。


【還好剛才打給你時沒有穿幫。】末了,她拍了拍掩在髮下的耳機。


接著,她拉著我到廁所簡單地整理,

快速地清理掉身上的髒污。


【把衣服翻面,】她邊脫衣服邊解釋:


【上頭都是洗不掉的血漬,那太顯眼了,

  還有,】她抽空在我手臂上狠狠地捏了一把,【別偷看我!】


最後我們離開廁所,

並發現人們已經聚成幾個小群體,

個自佔據著會堂的角落,

成員間彼此竊竊私語,

又時不時地偷瞄其他的小組。


【看來效果比預期好。】沛沛說。


我不解地望著她。


【再解釋。】


她領著我偷偷摸摸地走出大門,下階梯,離開大樓,

直到坐上車,發動了引擎,她這才對我說:


「那女人,我是故意戳破她和牧師之間有性關係的。」


「難怪!」我拍了一下大腿:


「這是為了讓他們的焦點轉向內部的矛盾與對立,

  於是他們就會忽略了我們這兩個外人?」


「沒錯,但還有呢,」沛沛笑著說:


「這種走偏的宗教團體就像顆氣球一樣,

  胡吹亂捧的自我膨脹越多,內部的雜音與壓力就越大,

  教會裡的這些烏煙瘴氣只會讓人嚮往外界的空氣清新,

  於是為了平衡這股向外的壓力差,

  教會高層便需要一張能施加壓力的橡膠皮,也就是各式各樣的教義、教規與教訓,

  來把下層會眾的身心靈都侷限起來;

  用繁瑣、複雜且頻繁的儀式來鈍化人們的獨立思考,

  用壓力來把會眾壓回內部。


  但這樣只會在教會裡製造出更大的壓力,

  於是接著就需要更多的儀式,累積更大的壓力,

  然後又是更多的規定、壓力,如此無限的循環。


  而我所做的,就只是在那緊繃的氣球上戳一針。


  這一針戳破了束縛,於是人們被壓抑的大腦開始重新運作;

  矇蔽雙眼的頭罩消失,人們會開始看清並怨懟自己的付出都到了哪去;

  團結的假相不再,人群底層下的嫉妒、自私與自利與則會重新冒出來。


  於是,讓氣球爆開的,

  不是表層權力的真空,

  也不是內部無比的壓力,

  而是更深層、更原始、也更強大的互相猜忌,

  猜忌著誰得到的多,誰付出的少;

  為何我的付出,全集中到那些人手裡?」


沛沛得意地彈了一下響指:


「而這就是我在等待的!」


「妳是指…我們就可以趁亂逃走?」我問。


「不,」沛沛搖搖手指:


「從今天起,他們會體驗到以往共同的合一,只是個存在於話術中幻象,

  驚覺過往牧師講道時的快感,只是在連續髮夾彎中被亂甩的暈眩,

  而他們被抓到警察局裡後,不會有人願意為往日的言行承諾負責,

  因為這時候還承認當初自己做過這些事,說過那些話,

  恐怕只會讓别人把所有的刑責都丟到自己身上,

  一個聰明而自私的人是不會傻到這麼做的。


  因此,他們只會忙著狗咬狗,顧不得嘴裡一口毛的吃相難看;

  他們只口徑一致對內,互相指責、推卸責任,

  因為最可怕的敵人就是太瞭解自己的朋友。


  而這時候,誰還會想起我們?誰還會想到該把小娜的事推到我們這兩個外人頭上?」


「哇喔,」我由衷地讚嘆,「但是,」我還是有些疑慮:「萬一他們太過團結呢?例如事先串通好?」


「哈!我們還有囚徒困境呢!這可以保證我們能置身事外!」沛沛得意地說。


「妳是說他們只會自私地互揭瘡疤,維護自己的利益,

  而罔顧口徑一致向外––也就是把責任推到我們身上––能得到更多的好處,

  即便他們已經想到,甚至是早就串通好了?」


「沒錯!」


「但這前提是他們必須有機會互相猜忌,」我提醒她:


「而我的問題還在,就是他們的團結超過一切?」


「那群人?」沛沛搖搖頭,「再者,我還有張王牌:那群人中有個向著我們的外人。」她賣了個關子。


「誰?」我好奇地問,畢竟就我所見,那群人可沒一個對我露出過和藹可親的目光。


「大頭。」沛沛揭曉謎底。


「拜託,」我嗤道:「大頭明明就是他們的人。」


「但她同時也是你的人,」她賭氣地說:


「因為我會放話出去,說大頭就是透過你才找上我的,

  是她對你非常有好感的關係。」


哈!這招果然夠狠,半真半假的謊言才最有說服力,

只有這樣才能在那群人的合一中硬是開出一個破口,

而這就是囚徒困境能運作的關鍵!

如此一來,不僅能確保我們能在這次事件中脫身,

還能重創大頭在她教會中的地位與聲譽,

同時也報了大頭之前陰我們的一箭之仇,

根本就是個一石三鳥的大絕招嘛!


只是…。


我看了看坐在副駕上的沛沛,

心中不知道為何惆悵起來,

是為著她語氣中遺失的天真而感到遺憾,還是懷念?


沛沛看穿了我的沉默,她低頭摳著指甲悶悶地說:


「這兩個月我想了很多,

  你講過的那些,責任,選擇那些,

  但我發現我想最久的還是該如何報復大頭,

  沒有,我不是在怨你,

  我自己也很不喜歡這樣…,只是…只是,

  大頭她…她居然針對你…。」她越說越小聲。


「沛沛…我…,我…。」我看著沛沛,一時不知該安慰她什麼。


沛沛無奈地對我笑了笑,又轉頭看向車外,然後…,


該死的給我看路!


她猛地扳正我的方向盤,這是她這星期第二次救我們脫離鬼門關了…。


你給我下車。


她板著臉要求我把車停到路邊,

然後把我趕下駕駛座自己坐進去,

她邊調整位子邊念著我,

什麼會不會、見鬼、駕照之類的。


「在我沒事之前,都是由我來開車,聽到了沒有?」她毫無餘地地命令我。


「是。」我唯唯諾諾地答應。


「還有,」她的表請柔和下來:「謝謝你的擔心,我會沒事的,只要你陪我,好嗎?」


「好的。」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順便弄亂了她的頭髮。




「後來我好長一段時間沒有開車。」我說。


15樓了,終於,

我克制住了往臉上拂去蜘蛛絲的衝動,

回頭望了望身後沒入黑暗中的樓梯,

那令人作嘔的太平間已被拋棄在遠遠的下方,

但我們似乎仍能聽到來自最底層的提問,你是誰…你是怎麼死的…。


「播音器的聲音不應該會傳那麼遠,」


沛沛又領著我爬上一層來到屋頂,「還有,」她邊吃力地推開太平門說:


「也許有一天你應該來拆掉這根門弓器,

  我總覺得它好像不太願意讓我們出去。」


我過去幫她推門,門卻砰地一聲突然打開,

令我們跌跌撞撞衝進頂樓天台的狂風暴雨中傾盆大雨,


我扶穩沛沛,然後兩人一起往對面的小房間衝去。


「還是不要好了,」我邊跑邊說:「我不喜歡門後頭的東西大剌剌地露出來,沒個遮掩。」


「嗯。」沛沛附和。


我們倆回到遮風避雨的小房間,換上乾淨的衣服,

畢竟誰也不想把下面的穢氣帶回來我們工作的地方。


「那不是我的問題,」


沛沛過來倒坐到我身旁,蜷著身子,

把頭舒服地枕在我腿上,「都該怪大頭。」她說。


「什麼?」


「你剛講的啊,那陣子都是我在開車。」她倦倦地說。


「喔。」


她的意思是,後來警察終於來了,

卻只看到一屋子的的混亂和一團正吵得不可開交的人群,

他們問了問主事的人幾句話,又在空蕩蕩的會堂轉找了一圈,然後就摸了摸鼻子下樓了。


因為他們沒有看到小娜…。


沛沛留在那裡的手機與易付卡,全程轉播了上頭的實況,

包含了事後牧師和那女教徒在講台上做愛的聲音,

但卻聽不出來是誰在什麼時候把小娜偷偷帶走的。


也許小娜是被藏在教會裡的某個地方吧,事後沛沛推論。

然後牧師大方地讓小娜聽他們大聲叫床的聲音?我反駁。

聽他們翻雲覆雨時的淫聲浪語,實在是很難令人相信他們知道教會裡還躲了別人。


那就是大頭趁亂把小娜帶走了,最後我們都如此同意,

也許大頭是先躲在頂樓的樓梯間,

等警察離開了才帶小娜下樓。


但如果是這樣,那…。


「那小娜人呢?」我邊理著沛沛的頭髮邊問道。


「不知道…,」沛沛半閉著眼睛,疲倦地斷斷續續道:


「後來我問過了…她是小媜的朋友…,

  我從小媜家打聽…有人認識小娜…從小媜的同學那裡問到的,

  他們給我地址,跟家裡的電話…,

  是小娜她爸接的…她沒回來,

  她爸爸說…小娜不見了…同事也說她…沒去……」


失蹤了,我知道,我看著沛沛慢慢闔上雙眼,

這件事再次打擊了沛沛,

令她終日魂不守舍,尤其她還是堅持不讓我開車…。


於是我也在公司追問大頭的下落,

但她只是笑笑地說她不知道,

還是,學長,晚上有空跟我去喝兩杯嗎?她突兀地邀請我,我知道有家店的紅酒很好喝喔。


該死的,我連忙後退,

嚇到我的並不是她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

而是她身上那股無味的死亡氣息。

那天,我就這樣落荒而逃,時不時地回頭看她有沒有追上來,

但她就只是站在原地,

看著我逃走的背影,看著,看著…,一直看著……。


從那天起,我就不停地猜測著小娜究竟去了哪裡?

大頭那若有所思的沉默代表了什麼,

而她那不懷好意的笑容又代表了什麼。


沛沛曾跟我說過,也許那是大頭把小娜丟到某家療養院的關係吧。


為什麼?我問。


她只是要我們瞎操心罷了,沛沛說,

因為大頭的詭計得逞,所以她再也用不到小娜了,

再者,小娜明明就是病了,根本就沒有鬼附這回事。


我看著她沒說話。


拜託,沛沛嗤之以鼻,不要跟我說你相信小娜真的被鬼上身了。


我還是不講話。


你想想,她開始對我分析,

小娜搶了別人的老公,逼他和元配離婚,

令元配帶著兩個孩子自殺,

結果小娜居然又拋棄了那男人,

讓他在走投無路下自我了結,

這四條人命在道義上都得算在小娜頭上,

她這樣心理壓力會不大嗎?


於是這些枉死的鬼根本就不用去找小娜索命,

她自己晚上作惡夢就足以逼瘋自己了,

更何況她還搶了自己妹妹的男朋友?


這些事都是她心中水壩後頭的滾滾洪流,

她女兒被車撞死只是給剛好成為潰堤前的一道裂口,

讓潰決的壓力在次傾洩而出,逼瘋了她,

這種心理狀況根本就不適合懷第二個孩子,

所以她的兒子流掉也是可以預期的。


事實上,要是她兩個孩子都沒死,

她還是可以找出任何不順遂的鳥事,來證明被她害死的那家人在找她算帳,

然後只要把她帶到宮廟教會,

讓她把心中的壓抑與愧疚說出來,

這樣她就會覺得好過一點,

於是下次她又覺得狀況又變差、運氣又更的背時候,便會再回去宮廟。

但那樣根本就沒有用,

因為宗教只會指責你做的是錯事,他們需要利用你的罪惡感讓你再回來,

而非像心理醫生告訴你應該要與自己和解,這樣你才不用再來看病。


所以不用想也知道,小娜一定是這家宮廟看完沒用再換一家,

佛道密宗沒效再找基督耶穌,

最後才落到小娜手裡。

而這種不安定的生活與情緒,一定會讓她的老公很不爽,

於是她老公會再回頭去找舊情人也是無可厚非的,

更何況那舊情人還是小娜的妹妹,這根本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嘛,

所以大頭這時只要軟言個幾句,小娜便會對她死心塌地了,

說耶穌愛妳就是耶穌愛妳,說有鬼附身就是有鬼附身,

這又有什麼神祕的?


這一切都能用心理學,而非神學來解釋,

所以小娜如果還有良心,那她一定就會把小娜送到療養院,

哪怕只是丟在療養院門口,也算是幫了小娜一個忙。


太一廂情願了吧,我想,況且我也不相信大頭還有那一絲絲良心,

再者…,我也不覺得小娜被鬼附身這件事有那麼簡單,

如果沛沛有看到大頭後來的光景的話…。


只是我還不想讓她知道這些,

但幸好我還有另一項證據…。


我找出一段影片放給沛沛看,

那是頭一次沛沛去看娜趕鬼時偷拍的影片,

從裡頭可以聽到小娜嘶啞著男人的嗓音,叫嚷著一堆髒話,或是我的聽不懂的語言;

而她的力氣更是大到不可思議,

就算幾個男人用力壓制著她,仍是時不時地被她掙脫。


這影片我們研究過好幾次了,沛沛不屑地說,

那根本就不是男人的聲音,

只要叫啞了嗓子,任誰大聲嚷起來也會是那種聲音;

還有,人的力氣本來就不小,

況且又不是在拍電影,掙扎起來當然要死命地用力,

更何況雖然病床邊圍滿了人,

但一個人身上又有多少的地方可給人壓制?

你看那群人裡只有三個人真正地壓制了小娜的手臂與小腿,

其他人連女生的胸部都不敢碰,

所以小娜整個身體從頭到屁股根本都沒固定好,

給了那麼多掙扎的空間,

當然只要翻個身、扭個腰就可能掙扎眾人的壓制,

然後事後才在那邊說,小娜的力氣有多大,好幾個男人都抓不住,

這根本就是在催眠自己的無能嘛!


我知道,我說,但我要給妳看的不是那個,

我注意到妳們趕鬼時氣溫很低,我問。


也許是冷氣開太強了吧,怎麼了嗎?她問,還是你覺得那是鬼出沒的原因?


是什麼原因不重要,但是這提供了一個好機會,我指著影片中掛在小娜臉上的氧氣面罩,

低溫讓小娜呼吸中的水氣得以凝結在透明的面罩上,我解釋,

但是妳看…。


影片中的小娜此刻正躺在床上喘息,

她胸口劇烈地起伏,

讓面罩中凝結的水氣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右側散掉的同時,左側則凝結出來,

兩側不住輪替,周而復始,連綿不絕。


她兩個鼻孔在分別呼吸…,沛沛吃驚地說說不出話來。


嗯,一個呼,一個吸,我說,

除了撒旦,我不知道還有誰能辦到…。




叮!


筆電上彈出的一個對話框喚醒了我的夢魘,是筆A級音訊,

進度顯示著電腦正在擷取音訊並儲存,

很快地就要把聲音預覽出來了…。


「唧唧唧唧唧…」


是隻蟲子,我想,但那是地下三樓的太平間欸,

怎麼會有蟲子?


算了,我低下頭,彿開沛沛臉上的髮絲,看著她沉睡的臉龐,

我在她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小娜那件事已經過去兩年多了,

沛沛也真的在努力地走出心中的陰霾,

有時候我們兩人都覺得我們成功了,

但偶爾我仍會在她的神情中看出一絲過往的陰影,

此時我就會深深地怨懟地大頭,

雖然說起來,她也算是某程度的身不由己,

但這一切不都是她起的頭嗎?


只是,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算一算,也快四年了吧…。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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