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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跟鄭和下西洋
2011/04/25 19:03:31瀏覽311|回應0|推薦18

天色尚黯的清晨,檳城下起大雨,Guest House櫃臺前還沒和Kim道別,昨日預約的計程車已停靠圍籬,我把薄外套拉鍊拉到最高點,這是第一次,在熱島,我感覺冷,希望不是因為自己即將離開。

破曉渡輪上,連車帶人開上渡輪的比例明顯高於其它時段,除非行程已定,不然不會有人願意在凌晨四點起床趕搭首班渡輪,可是通勤到對岸工業城北海打拼的人就不同,如此「朝五晚九」辛勤的工作我也曾經歷過,就為著「養家活口」,我們穿著密不透風的套裝,我們說著、做著別人希望聽見、看到但自己卻存疑的成功法則,我們刷卡跳上忙碌但標榜誤點率世界最低的捷運,然後我們又刷卡擠進沙丁魚罐頭公車,接著我們將一天最精華的時間燃燒在遠離家門之外的地方,回程我們逆向重復這整個機械性的流程,最後我們撲向速食店伸長一雙手捧領孩子和自己的晚餐,臨睡前孩子忘了跟妳道晚安卻告訴妳明天早上她吃7-11的御飯糰就好------------

   
生命的質量如果輕輕重重始終如此複寫,那麼從常軌裡脫跑,或許就是那讓盜竊之徒亦耽溺成性的得逞快感吧!坐在往南馬奔馳的無空調列車上,我知足惜福甚至是有點罪惡感的想,我該如何證明這趟出走其實是利多於弊、收獲遠大於付出哩?!但我又何需證明?向誰證明?證明什麼?而證明後的結果又與自己的生活何干?還是現在我什麼都別想,只要靜靜坐在火車上瀏覽馬國鐵道兩側引人懷舊的鄉村風光就好,畢竟要抵達我的目的地太平(Taiping)最快也是八個鐘頭以後的事,這宛如台北一日工時的時間恰能分割給睡眠、閱讀與胡思,於是兩眼就這麼睨著睥著,屁股就這麼晃著盪著,人就這麼累著昏著的我睡了過去------

   
列車停靠吉隆坡站前我已經醒了,可能是遺憾自己誤將在吉隆坡遊走五日的留影刪除的原故,遠遠的我又拿起相機企圖將這座列名古蹟的老火車站再次存檔在我的記憶卡中,但想想又覺多餘,既便今天我是個攝影高手,仍會惋惜錯失了昨日燦燦陽光,遺失了初遊奕奕心情,就好像事過境遷的愛情,如果記憶不老多可怕?!那我們將一輩子活在回憶愛人的美好、對方或自己的欺騙那美夢噩夢交替的日子中反而忘記更應該把握的是當下,是眼前人------關上數位相機電源,我不再執著為凡走過必留下痕跡而拍照了!我把頭輕靠椅背,目送這座1910年由英國建築師打造帶有拜占廷時代阿拉伯色彩的吉隆坡火車站漸漸變小以至完全從我眼裡消失,不知再回吉隆坡時她是否還如我們第一次相遇那般美麗?


   
火車到達太平站差不多是下午三點,被大量乘客弄得人聲鼎沸的車站四周竟在短短不到二十分鐘時間內又將人車傾洩一空,做為麻六甲古城鐵公路接駁點的太平火車站,一下子又恢復到列車未進站前的平靜與空曠,落單的我突然顯得突兀,二十分鐘前幾乎沒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身穿制服的站務人員用粗獷的聲音詢問我是否與Guest House的人有約?要去哪裡?叫計程車了沒?我一個勁兒的搖頭,因為這狀況和我預測的出入太大,除了站前幾棵闊葉樹下停著三部中古轎車外,四處一片原野,簡直只能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才能形容太平火車站所處地理環境的偏遠,和我那本「戰勝馬來西亞自助旅行」手冊裡描寫的內容更是大相逕庭,讓當下的我十分錯愕,也不知那位站務大哥是趕著要下班還是出自一片真心想幫助我,他扯開喉嚨招來一名正要發動引擎離去的計程車司機,要他載我到我想去的地方。他指著站前畫有麻六甲風景的一堵牆對我說:

   
Red House you go?!

   
Yes!」我點點頭,知道畫上的建築物正是荷蘭人搭建的教堂,那是我的目的地沒錯。

   
然後他硬要我坐上那位先生的車。

   
說真的,接受陌生人這樣粗莽的指引與幫忙實在讓人心驚膽顫,特別是他們用馬來語對話,我怎麼知道他們會不會結夥把我賣掉?!但時間並不準許我在這裡磨菇來磨菇去了,瞄一眼手上的錶才知道就快四點了!?天哪!我已經在這火車站裡瞎耗了一個小時嗎?真的得當機立斷拼他一個你死我活了!匆忙談定40馬幣的車資後,我慷慷慨慨的上了那位司機大哥的車。

   
在這輛車上不陌生的對話又再次出現:

   
「喔!原來妳是臺灣來的啊!我也是華人啊!」司機大哥開心和我聊起台北的種種,他說十幾年前去過一趟,聽說現在進步很多了,最近他看新聞知道莫拉克颱風侵襲台灣,土石流給中南部地區造成很大的傷害……他還說要繞道兒子家換輛車,這部車他兒子要用------

   
我僵在車上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換車?!真的嗎?!這是怎麼一回事?!總不能叫我在田野裡跳車再攔別部計程車坐吧!更何況這公路上往返的車輛我用手指頭數都數得出來,嗯……看樣子我只能聽天由命靜觀其變了。

    我把幾乎就要跳出胸腔的心臟緊緊用背包壓住,司機大哥的一舉一動都牽動我胰島素的分泌,我真的害怕暴露自己的惶恐------

   
   
本以為看到古城馬路上競馳而過的花俏人力三輪車後危機警報就可瞬間解除,但是……又來了!我又找不到計畫投宿的Guest House,這就是為什麼我總要把初抵一座未識城鎮的時間安排在大白天的原故,因為這裡可不是台北、宜蘭或桃園,就算我想問路也得祈禱對方能通英文或是華人後裔,可是人不可貌像、人心隔肚皮,我又怎能不謹慎看待這些給我意見的異國陌路哩?!

    就在
我拉著行李來回兜了兩趟麻六甲市區街弄後,位居鬧區的露天美食廣場上的霓虹燈已陸續點亮,如果第三趟我再不能找到手冊上推薦的那間Guest House住恐怕天都要黑了,突然間一名男子由路旁冒出來擋住我的去路,他是個東方人,開口對我說了一大串我聽不懂的話,他還伸手直接拉走我的行李,驚嚇的我愣了幾秒鐘,等回過神才強裝鎮定的以英文道謝並委婉把行李又從他手中搶了回來,以我們臺灣人家家戶戶對韓劇著迷的程度研判,即使是不嗜韓劇的我,也能分辨出他說的是一口韓語,這位仁兄還不死心的陪我走了一段路,聽說我從台灣來,便改以英文和我閒聊,他說他來麻六甲拜訪老朋友,過幾天就要回吉隆坡了,他還問我這幾日打算做些什麼?住哪裡?我瞎掰自己的朋友已先到古城,如今正等著與我會合,但我一時還找不到BookingGuest House;他看我似乎沒有要接受他幫忙的意思,便悻悻然
說那等我安頓好了可以到的美食廣場與他碰面,他說那裡有各式料理,我們可以一起吃吃飯、聊聊天------

   
就因為這樣,我知道自己再不能拉著行李逛大街了!身為異域旅人目標本就明顯,更何況我拖著行李箱滿城亂跑,樹大招風讓自己成為標靶不說,從火車站到麻六甲市區這一路上我已經站了、走了三個多小時了,體力上的損耗早陷自己於更大的危機,萬一真碰上壞人恐怕我連逃命的氣力都沒有了,於是我決定就地尋找今晚的落腳處。

   
書上說麻六甲的住宿比起吉隆坡要更舒適便宜,但是我好像來錯地方了,連看了三處Guest House後,我終於放棄了要和屋主在僅以木板隔間的雅房同住或是窩在陳舊空洞連身體都無法挺直的屋子裡過夜的打算,而第四間Guest House的老板一聽見門鈴響就急忙揮手表示:客滿了、客滿了,讓一路擔心受怕的我真是氣餒到不行,眼看時間越拖越晚,我決定轉往規模較大但房價仍是自己負擔得起的Hotel試試,最後Check-in在一個不到兩坪大的房間裡,管不了這房間的霉味和濕氣有多重了!?放下行李胡亂沖了個澡後,我就急著出門找東西填飽肚子了!

   
都九點了哩!?踏出Hotel大門抬頭看見螢光藍的夜空懸吊著一只枯瘦的月,我不禁心酸了起來;這古城的初探可真是百轉千折、驚險不斷啊!一程又一程的奔波,一路又一路的尋索,一次又一次的危機,最終老天爺才肯以這藍藍夜空裡迷朦的一彎弦月慰撫我這個落難旅人------但畢竟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對不?!我不該在這個時候想家的,都怪那月光.....。出門遠遊的第十天,第一次我想念在臺灣的家人,而這也是第一次我發現;在台北租賃來的頂樓小屋過生活,也許樸實辛苦,但卻溫馨愜意沒什麼能比。

不管未來幾日這麻六甲遊記將如何因為一個又一個異國旅人的闖入而改以喜劇收場,今晚,站在戰略位置險要且素有「東方的直布羅陀」之稱的麻六甲古城,夜風並未送來海港城市應有的濕鹹,可是讀過世界史的你我都知道:麻六甲海峽一直是溝通太平洋與印度洋的重要通道,透過這座狹長由馬來半島和印尼蘇門答臘島挾擠而成的貿易海線,亞洲、非洲、歐洲、大洋洲的海上交通才得以暢行無阻,而位居樞紐地位的麻六甲城自然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就連我們印象中有關鄭和下西洋的故事,亦不難在古城街弄找到有力證據,誰能想像當年我們緊抱著歷史課本死k猛背但總是考過就忘的重點,踏上這片曾經呼風喚雨的土地,闔上旅行工具書,我竟然可以一字不差的流暢背出:西元14051433年間,三保太監鄭和曾率領商船七次旅經此地------

    閉上眼睛,
想像一下由二百四十多艘船隻和二萬七千四百名船員所組成的遠征隊伍氣勢是多麼龐大壯觀吧!?既便在今日,國力的展現仍是許多強國戒不掉的霸權陋習,可在那遙遠的年代,我更寧願相信鄭和下西洋其實是為了要替明成祖求取長生不老的仙藥,因為在那君權神授的時代,人們需要浪漫想像,能夠長生不老不就是讓夢想插翅起飛的金鑰?!

   
想跟鄭和下西洋,想隨他看海上的風雨夜、人生的歡悲喜,在這個不再擁抱說傳之美卻只剩利潤較計的年代,人們需要更多的浪漫和豐富想像,好為忙碌有序但靈魂卻日漸氣衰的生活做解套。
   
   
想跟鄭和下西洋,想隨他乘風破浪,找到讓靈魂重燃熱血的靈藥。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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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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