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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Amy,我在聯合國----
2011/05/05 18:59:30瀏覽303|回應0|推薦18

Dear Amy:
           
   
昨天晚上吞下無助的淚水,我叫自己什麼都別想趕快睡吧!可是空調不知是壞了還是怎樣,我已經把開關調到最弱了,室內溫度還是低得讓人猛打哆嗦,我把僅有的一件運動外套反罩在身上,下半身則穿上牛仔長褲,最外層還用旅館被單把自己像裹肉粽一般緊緊包了起來,卻照樣在狹窄冰冷的單人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 Amy我知道夏天不開冷氣睡不著覺的妳鐵定會不可置信的驚呼:媽咪那是一座熱帶島嶼哩?!……Amy,我真的好冷,不知為了什麼?我讓電視機連夜開著,想釐清這冷是否是孤獨作祟,我需要一點人氣,不論他們用哪一種語言發聲,此時此刻我真的只需要一點點人氣。

    Amy
當我由一段不自覺的昏沈中醒來發現亦不過才凌晨四點時,內心真是憂鬱極了,我不知道是熱島的時間太龜速或是自己患了心病,總之那淺薄的睡意是怎樣也喚不回來了!撐起上半身,我盤坐在床上,環顧這一方幾乎就要被未乾衣物鋪滿的空間,踏進房門一瞬間撲鼻而來的霉菌味如今似乎更濃冽了?!我感覺到渾身不對勁兒,我知道這裡絕不會是我在古城的藏身處,也打定主意等天一亮就要動身尋找新的住所,我想如果我勉強住下,最後肯定不是生病就是會被這陰冷濕氣弄得精神崩潰。

    Amy
妳知道,很多時候我們第一次的選擇未必都是最好的,可能因為當時我們太年輕不夠了解自己和對方,或當下環境天時地利人合的促成與助長,有時候也可能是我們和對方都忽略了要在生命行進過程中彼此分享共同成長,於是慈悲的命運就給了人們再次翻牌的機會,能夠在第一次就遇上對人那叫幸運,但若不幸,總不能死守不放,人生有許多階段,緣份一旦行到盡頭,每一個人都該學會放手,Amy妳聽懂了嗎?這就是我和妳父親的故事,當年我們分開妳年紀尚小,如今妳滿十七歲了!來來回回在父親母親身邊輪流住著,相信或多或少妳都能體會到我們希望妳明白既使做不成夫妻,但我和妳爸永遠都是妳最強固的後盾,在妳需要的時候,我們不會吝惜付出。

    Amy
妳一定無法想像當時針才指向五點,我就已經迫不及待跳下床開始打點自己預備出發尋找新的旅店了!管不了戶外晨光露餡了沒,我知道市中心的麥當勞不論早晚燈火皆明,遠離家園的旅人再怎麼悽慘也可以在國際連鎖店裡點一客滿福堡餐撫慰自己被移花接木的鄉愁,等享受完這頓豐盛有「家」的味道的早餐後,陽光也已灑遍昨夜下過雨的街道,心上一片陰霾亦跟著煙消雲散(也可能是我喝了加糖咖啡的原故吧!),我告訴古城麻六甲:妳無需再用異國街道、陌生語言和詭辯人事掩飾妳悶騷的熱情,今天我是來和妳扳感情的,曾經妳如此款待過鄭和那位明朝貴客,今天你也應該要善待我這個異鄉遊子,妳不會知道我多麼需要妳的擁抱。

    Amy
妳知道嗎?出門在外,這些內心的喊話對一個旅人有多麼重要,我不能說後來找到自己在麻六甲古城的Guest House是一份幸運,但是它確確實實讓自己在第一眼就有了回到家的感覺,感覺對了就順了!?妳說是不是?而住進這間Guest House後發生的事,其實才是媽咪寫這封Mail的重點,Dear Amy,我在聯合國------------

   
我知道妳一定會說:媽咪廢話少說,趕快讓故事開始;

   
好吧!看在妳專心讀信的份上,我就不拐灣抹角了--------


    Pierre
悠閒的坐在別具民族風情的交誼廳裡翻雜誌,我問他這裡有Female Dome要出租嗎?他說有Mix Dome但沒有Female Dome,在檳城時我的兩位小老師把我教得很好,昨日的夙夜匪懈更讓我清楚浪行途中再沒什麼好矜持的了!我假裝是背包達人的便又說:

   
Mix Dome is Ok and how much is per night?
 
   
15RMPierre說。

   
「哇塞!這麼便宜,如果用昨天付給Hotel的錢我起碼可以在這裡住上三天有找!希望他還有空床位可以出租給我。」我在心裡暗自盤算著。一方面惋歎昨日天色昏暗叫自己與這間Guest House失之交臂,另一方面我又難掩這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興奮,我心理想:今晚終於不用再擔心受怕的窩在那宛如停屍間一般的房間裡啜泣了!我問他那我可不可以看一下床位? Pierre說應該可以,可是工作人員好像待在離這兒500公尺遠的屋子裡,他說我可以到那裡問問他們-----------

   
「啊!Are you guest too?」一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Pierre原來和我一樣都是等待入住的房客,由於樓上房間正在清掃,所以他才會留在交誼廳裡等著下行李。

   
我使勁兒把行李從遙遠的市區彼端拉到Guest House 2樓最內側的女性F20號床位旁放妥後,就焦急的詢問工作人員可有地方洗衣曬衣?工作人員說樓下洗衣機可以使用,而且一次僅收5元馬幣,聽見如此扼要的回答我簡直開心到想抱著他大哭,因為我真的不想把時間又浪費在尋找乾洗店這件事上了!我感覺到自己的心宛如久旱逢甘霖的土地,瞬間又恢復了生機,實在是這十幾天來換洗衣物全經手洗,特別是在那些水量微弱的旅店,為了怕貼身衣褲沖洗不乾淨,連一丁點肥皂我都不敢打,如今終於可以徹徹底底把換洗衣物給滌洗乾淨了!何況位於頂樓的晾曬衣空間寬敞通風又日照充足,我索幸將行李箱裡的大堆衣物全丟進洗衣機裡攪洗,此時不洗更待何時哩?!哪管它哪些是昨天洗過未晾或前天洗過沒乾的?!後來弄得洗衣機吃力的嘎啦嘎啦亂叫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趁著洗衣空檔,我翻了翻書上說來到古城一定要去拜訪的幾個景點,身旁一位濃眉大眼的工作人員主動與我攀談,他說他從尼泊爾到此地討生活快滿兩年,來馬來西亞工作須必支付高額仲介費用,如果半途而廢實在對不起遠在山裡的家人,我問他難道不曾想家?他說想家時就打打電話,電話費不貴嗎?他說買國際電話卡打就還好。他還說父母一直希望他回去,但是要他一輩子呆在那個不毛之地他怕自己老來後悔,他說要趁著年輕有體力的時候四處走走看看順便工作存錢,要不然教他過著那種成天看山看天空、望著三百六十度再怎麼轉也轉不完的綿延高原,他的心都要發病了!

   
我說到西藏朝盛一直是多年來的夢想,他搖搖頭說:

   
「尼泊爾比妳想像的更荒涼!」說完輕吐一口煙問我從哪裡來。


   
把洗好的衣服在陽臺上披妥後,看了錶才知道早已過了用餐時間,也該是外出親近古城的時機了,我想就近到「雞場街」吃碗聞名遐邇的雞粒飯再上路吧!聽說麻六甲的「咖啡冰」也挺不錯喝的哩?!就這一項我也不願錯過,只是一走進「雞場街」(中國城)我立刻就在東一家正宗、西一家百年老店的招牌前恍了神,最後只得用外行人看熱鬧的天性,選了一間人氣頗旺的餐館便義無反顧的走了進去,誰知我稀哩呼魯的伸指亂點卻依然吃得口齒留香回韻無窮,也是在那一時半刻我才學會,原來冰咖啡在古城並不叫冰咖啡而是「咖啡冰」,這個意外收穫可是一直延用到新加坡都再適合不過!而我也樂得不需改它。

   
   
帶著地圖我走遍位於市中心的所有古蹟景點,馬來西亞人總愛戲謔說:到麻六甲旅行不過就是看一條船、一面牆和一幢樓嘛!我當然不避俗的一一親臨。如果要拿檳城的英化做對比,那我不得不說麻六甲古城很紅、很荷蘭。這座老城池歷經了麻六甲蘇丹王國、葡萄牙、荷蘭、法國、英國帝國的統治,甚至連二戰期間日本人都曾經短暫佔領,要不是戰後反殖民統治的情緒發酵,隨著1956年馬來西亞第一任總理在吉隆坡發表馬國獨立宣言後,麻六甲城才得以告別她長期淪為列強禁臠的多舛命運,電視新聞即時轉播香港回歸時維多利雅港施放的五彩奪目煙火,可能是我們這一代親睹所謂殖民主義的最後一夜風華了吧!在我們之後的年輕人,想必不會有興趣知道淡水為什麼有「紅毛城」,台南何時建立了「安平古堡」或是台灣的總統府其實是日本建築師的傑作?!但是,只要你花一點時間,在黃昏的古城放空放漫腳步,便不難發現統治古城一百五十年之久的荷蘭帝國處處用她鮮豔的紅和基督教義留下血一般的印記,讓雞場街(中國城)那群很會做生意的華人也無法小覷荷蘭人海洋貿易的雄厚實力。

   
在「聲樂廣場」欣賞完燈光聲樂大秀後,我沿著麻六甲河畔小徑踱回Guest House,由絡繹閃爍的燈光裡回望古城,似乎更能咀嚼出她的異國神韻,只是折騰了一整個日夜的我,現在只想回去洗個澡然後倒頭大睡,看著河畔一間又一間別具風情的BarCafé’我卻已是意興闌珊,但....Anne,妳可是置身浪漫的熱帶島嶼哩?!妳看酒館裡的男男女女多麼Enjoy熱島的迷朦夜色!?妳真是遜斃了妳!八點一過就急著找路回「家」,連純潔無瑕的灰姑娘都贏過妳這個滄桑盡歷的中年女子。

    Amy,
我猜妳一定很急著想知道我說我在聯合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狀況?其實故事就是從我回到旅店後開始的。Amy,我跟妳說:當我淋浴而出,不知不覺就在床鋪上睡著了,等我被突然亮起來的燈光驚醒時,就聽見Pierre用他溫柔的聲音遠遠對著我說:

   
Sorry!

   
其實來來回回進出Mix Dome裡早看見和我的F20床鋪成對角線的男生M1床位上擺著數本Lonely Planet出版的自助旅行手冊(妳看!又是這些書,我幾乎可以大膽假設:每一個西方背包客的背包裡都供奉著這些書。),但我沒想到這幾本書的主人就是Pierre

   
基於自己將他當成House主人的烏龍,我也向他簡單致歉,想不到Pierre就直接捧著他那幾本書走到我正對面的M1舖上坐著,由於這Guest House是兩棟公寓打通而成的空間,原先我和他的對話幾乎都要扯開喉嚨才能讓對方聽見,我能理解他的舉動其實是出於對彼此談話的尊重。

    Pierre
和我分享了許多Lonely Planet書上提及的吃喝玩樂資訊,而我則告訴他這十幾天自己遊過哪幾座城市,他說下午在China Town裡看見我吃飯,我驚訝說:原來那就是你喔?!怎這麼巧?他還介紹我一定要去吃葡萄牙料理,因為他的法國老家與葡萄牙有著深厚淵源,當我們的話題還圍繞著彼此家鄉特色打轉時,一個又一個或瀟洒或紳士、或頹廢、或嘻皮的浪拓背包客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聽出Pierre口音的人連忙轉頭問Pierre說你是澳洲人嗎? Pierre回答我是法國人,但在澳洲住了兩年,接著換另一個德籍帥哥喜出望外說:我也才從墨爾本離開哩?!你住在雪梨嗎?後來房間裡又旋風式飄來了一群風塵樸樸的背包客,看他們女的美男的高俊的,很難教自己把眼神從他們的好身形上移開,我跟Pierre:你聽得出他們說哪一種語言嗎? Pierre回答:聽口音應該是俄羅斯人喔?!

    Oh! My dear Amy,
我在聯合國-----中、英、美、德、法、俄、澳、紐及荷蘭人齊聚一堂的盛況,以前我只有在奧運轉播節目上才能看到,可是今天我卻躬逢其時,Dear Amy,我怎麼可能壓抑得住內心的澎湃不再次Mail妳分享我無以描摩的感動哩!

    Dear Amy,
小小聯合國裡臺灣人的代表是一個中年出走的柔弱婦女,妳會不會覺得我們的國家有點遜?!什麼時後我可以在這裡看到不再被父母逼著上名校的台灣年輕人,放下課本,背起背包,跟來自世界各地的青年朋友大談他的Gap Year混得有多麼精采?!

    Dear Amy,
如果可以,只要妳想要,在通過學測試鍊如願進入妳想望的學系就讀後,給自己一個Gap Year,無論是畢業前或畢業後,親自蒞臨這個小小聯合國,到時候妳就會明白妳媽咪的中年出席其實也是一件多麼值得驕傲、多麼為國爭光的盛事!

   Dear Amy,
 我在聯合國-----妳好嗎?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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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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