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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娘》章十一‧〈宣平變〉之七
2014/11/05 19:00:00瀏覽47|回應0|推薦0
  先不論她拿著的是甚麼,光是敢說這些話就讓人有了忌憚。


  其一,非是所有人也知曉曹豫當年是朱夫人的人,是後來被送予柳睿當貼身暗衛,卻也不是明著保護柳睿,若非柳睿最親近的人決計不會認出他的面目,到他得到柳睿重用放到南軍衛尉的明面位置上,記得他曾是朱夫人一等侍衛的人已然沒幾個活到現在;其二,丞相的這塊雕玉乃西域夜光玉所製,為十六年前朱夫人所贈,在陵朝國土也算是絕無僅有,丞相愛不釋手一直貼身不離,直到數年前長小姐淘氣拿來把玩不小心弄丟了去,讓丞相首度對這個女兒發了好大一頓脾氣,這時候倘若當真出現在這姑娘手裡,先不說是真是假,她能認出是丞相之物也足夠令人震驚。


  當今世上,了解以上兩項物事的,除了丞相柳睿本人,大概只有昏迷的長小姐……


  「妳怎會有此物?」曹越沉下臉來,冷聲問道。


  霍連宏臉色甚是複雜,他雖不曉得柳寵娘言下之物到底為何,只觀看曹豫的反應,至少猜得出那絕非簡單物事,不然曹豫根本不會加以理會。其實他此時也不是毫無反抗之力,不明白那小姑娘在緊張甚麼,就算被抓了他也壓根不在乎,只是看一個人那樣為自己爭取著,被豁出一切保護著的感覺讓他遲遲反應不過來,似是覺得萬分有趣。


  女子獨立於林道上,雙髻留著兩側垂髮,被打來的風拂在那張略微蒼白的臉上,明明一身柔骨,姿態卻是不一的堅定固執,將她整個人映襯得不可逼視,竟有一絲絕世的錯覺。


  她不知道如此阻撓父親是否等同於背叛,可她太了解她的父親,倘若那個人被他抓住了,那是鐵定無活路可走的。簡單而言,父親並不會失去甚麼,那個人卻會丟了性命,因此她斷不能坐視不理。


  「曹大人既認得眼前之物,便當見我如見丞相,還不帶你的人離開!」柳寵娘咬牙喊道,她其實心裡也沒有底,不知此區區玉符能否制得住這個自小受死士訓練的曹豫,只想借著父親的威名震懾忠心耿耿的他,十足的虛張聲勢。


  曹豫神色冷峻,沒有人比他更明白此物代表的意義,想來就算是眼前的女子恐怕也低估了其中的重量。


  見曹豫不退,柳寵娘心裡更慌,揚聲再喊,「敢情曹大人是不認這玉符了?」


  曹豫恨恨地磨牙,似是想將對方生吞活剝一般,不情願地擺手讓手下退開,自己也後退了一步,讓出一條活路。


  「大人,我們快走!」柳寵娘心跳如鼓,惶惶回身去挽起男人的臂,拉著他走,在成十上百的禁軍面前堂堂正正走過,這時候甚麼也不怕最怕曹豫反悔。


  「曹大人……真放他們走?可丞相大人的命令……」曹豫的屬官衛士丞忿忿不平地嗔道,卻被曹豫臉色難看地抬手擋了回去。


  霍連宏連一眼也沒有看過去,高大寬壯的體格如山石般挺站,彷彿無所畏懼,沉淡慵懶。


  估摸著他的手下也該逃脫得差不多了,他清楚丞相的眼中釘是他,所以曹豫才會對他窮追不捨,讓皇帝混在部下隊伍中是再對不過了,不然曹豫咄咄追來,皇帝的大計堪矣。只是……他萬萬未料到這小姑娘對他竟是如此重義,對他的事比他本人還要緊張,在這危急關頭跳出來一鳴驚人。


  「大人?」柳寵娘見他眼色深沉,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不由心胸一跳,「怎、怎麼了?」


  「沒事,走罷。」霍連宏溫聲道,一如以往的好聽溫沉。


  柳寵娘不疑有他,挽著那強壯的臂快步前行,不敢耽誤時機。


  擦過曹豫時,正是不過一個身位的近距離,直直走過仍不見對方動作,她才鬆了一口氣,然而這口氣才舒了一半,忽聽清曠的出劍之聲破空而至,挾著秋霜般的尖利冷意,霍霍襲近──電光火否之間只聞霹靂刺聲,霍連宏手中的戟已然揮出,直與曹豫的大刀雙雙重擊,兩個同樣勇猛的男人,剎那間利刃相向,鋒芒疾閃。


  霍連宏身上受的傷不輕不重,在柳寵娘眼中顯然嚴重得不得了,要知道她就曾經因一箭而斷氣,對箭傷忒是敏感,以至於她一見曹豫發狠,就膽戰心驚起來,也看不出霍連宏下手多麼凌厲、力氣多麼渾厚,一味擔心他不敵,要是霍連宏知曉她的想法,想必要哭笑不得涼涼諷刺。


  以霍連宏的功夫,要闖出去委實不成問題,唯多了一個姑娘,他難免多了一絲忌憚。


  「曹豫,你反了不成!連朱翁主的信物也不認了!」柳寵娘怒喝,偏生幫不上忙的她只能在一旁乾著惱。


  「憑妳也配拿此物命令我麼?」曹豫冷道,一招一式扎扎實實地與霍連宏比著,閃爍的眼神似乎在朝人暗示著甚麼,柳寵娘卻沒有發現。


  衛士令接到曹豫的指令,眼神一冷,暗地裡拔劍出鞘,直往手無寸鐵的女子疾刺──


  「偷襲一個孩子,算甚麼英雄好漢!有本事只衝著我來,少使見不得人的手段!」霍連宏眼明手快地舉戟格去那一劍,然分心顧及柳寵娘的安危、免不了要被曹豫趁機砍上一刀,他身形疾移,卻仍是避不了肩處被銳利劃下,入肉幾分,鮮血直流。


  柳寵娘睇清,腦海有一瞬的凝滯,驀地嚶嚀一聲,聽似嗚咽。


  「所謂英雄,自然是由霍將軍這樣的人擔當的,我曹豫一個奴才,不談狗屁的君子道義!」曹豫狠狠吼著,顯然也豁了出去不顧一切,乘勢舉刀再砍──


  「──大人小心!」柳寵娘驚然衝前,好似就要為他擋下那一刀般的奮不顧身,盲目而不假思索,一切就像是本能,是連她自身也未及意識的深深在乎,其他事物皆成虛無,包括她背後不曾放過她的武器──


  背上辣辣一疼,數月前中箭的痛楚再度翻上,就連致命的傷口也彷彿在同一處。


  柳寵娘吃痛咬牙,踉蹌退了好幾步,臉上無有一絲血色,似乎早就料定了曹豫會有此一著,好歹是多年的相府家奴,又是跟在父親身邊的人,甚麼時候該做甚麼事她如何不清楚,然而料定了卻還是要做,顯然是下了莫大的決心。


  「大人……」她嘴唇無力地蠕動,氣若游絲,心中只充斥著唯一的惦念,「快走……」


  莫管她了……


  她是死過一回的人了。


  本來就不屬於這個身體,不屬於這個地方,不屬於那個粗獷威武的男人。


  能最後為他做點甚麼,也是好的。


  還他一抔恩情,還他在亂世中的平安無事。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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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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