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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9/27 19:00:00瀏覽75|回應0|推薦5 | |
承天門內,宮殿森嚴,禁衛持戟向天,在宮殿門前石階兩旁凜然而立。
一名青衣宮人戰戰兢兢地踏上宮階,瞬即被禁衛橫戟止步,另一人雙手往他身上來回搜索,巡梭了兩圈才放人進內。那宮人一直僵直著身,得到許可後飛也似地拔腿直朝上方的承乾宮宮門而上,身後一道道木然得冷漠的目光不曾稍微離開過,直至確定人進了祥龍殿而無有其他怪異行徑才挪開。
自先帝被迫退位之後,年幼的皇帝一直居於承乾宮的祥龍殿。
「陛下、陛下……」
一回到祥龍殿內,那宮人就止不住地哆嗦,連帶聲音也顫了。
「可問出甚麼來了麼?快告訴朕。」一道青玄身影匆匆掀了帳紗,腰間衣物也是尚未穿好的蓬鬆不整,使得宮婢不得不追上來手忙腳亂地繼續更衣的動作。
溫雅少年身著玄色朝服,頭戴冕冠,腰佩珠玉,倒有一身高貴氣質掩不住般地流灑而出,只那過於柔氣的眉宇透露出綿軟性情,像一頭被拔去了爪牙的幼虎,在還未長成之際就失了自保之力,稍稍缺了些身在此位者該有的專霸氣態,此時急切盡露的模樣更是失態,可在這皇宮,他早就沒有甚麼自尊未丟失過。
「回陛下,奴才問了跟在曹衛尉身邊的幾個衛兵,奴才不過稍微提了提,他們就嚇得跟甚麼似的,甚麼也不肯說了,嘴密得很。奴才根本來不及問,就被巴巴地趕走了。」宮人舉袖擦著冷汗,是被一路上的心虛惶恐嚇出來的。
「小琬定然是他們害死的,是他們……他們是不會放過朕的,就連朕身邊的人都想一一除去……」陵帝話聲恍惚,眼色一轉哀慟,漸漸揉進了深深的憤恨。
日前宮人回報在衛尉寺目睹與已死宮女楚小琬肖似的女子,起初陵帝根本不敢置信,卻又忍不住抱著最一絲微細希望,便遣了宮人去衛尉寺探探,因為要避開禁衛的質疑,著實也費了不少心思力氣。
太后為陵帝親選的禁衛,表面上是守衛皇帝的安全,實際上壓根就是監視、囚禁,除了解手如此私人之事以外幾乎寸步不離,這對於堂堂天子而言簡直是比死更難受的侮辱,偏生他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上一回貼身太監在自己眼面被活生生杖斃的景象太過深刻,以至於自那之後夜夜是鮮血淋漓的夢,嚇得他往往滿頭大汗地半夜地驚醒,餘悸難止。
他曾試過想扭轉這個無比可悲的局面,他真的試過了,甚至不惜犧牲打小跟在身邊忠心耿耿的宮女,而她此後的不歸是柳睿對他的警告,譏笑他的自不量力。
他是如此深信著小琬的死亡,可現在卻有人說,曾在宮裡見到她,她還沒死……
還是不可能的,小琬不可能會在太后手裡存活。當今太后並不是皇帝的親生母親,這個情況於近代三朝是常見之事,往往是妃妾生下皇子便在某日不明不白地死去,皇子由皇后撫養,幼年登基,太后聽政,丞相弄權,朝朝代代皆是如此,因此天家母子之間本無親情可言,要下起狠手來根本不消猶豫,在柳家眼中皇帝不過是一個可以隨便操控的傀儡罷了,他們用行動告訴他,若他敢反抗,他的處境只會越來越淒慘。
之於當今皇帝,自小到大的長期操控已然磨滅了身為天子的尊嚴,可卻不曾磨滅他對太后對丞相的恨,只因為他的軟弱無能而不得不深深壓抑在內心底處,無聲無息,無人能言,任由那一股濃烈得撕心徹骨的悲傷在孤枕間化成一滴水漬。
「陛下,您別傷心了,要當心龍體啊!」宮人看皇帝如此,忒是不忍,苦口婆心地勸著。
「當心龍體?還有人在乎麼!朕當日孤注一擲,你說柳晉之會放過朕麼!朕的親舅舅啊,平生不就最不容別人反抗他忤逆他,連親生女兒為他而死也那般冷漠的人,早晚會來對付朕的……」陵帝本來罵得咬牙切齒,話到後來,聲音卻是猛一哽咽,好似喉嚨被堵了一塊石頭,啞然失聲。
眾人勸止的話一下子沒有了,紛紛低下頭去,不讓皇帝看見他們眼底的同情而更傷心,幾個心軟的更是早竟禁不住垂了淚。
當今皇帝雖然軟弱無能,在宮人眼中卻是個一等一的好主子,畢竟歷史上著實沒有幾個君王會對下人奴才們不分尊卑推心置腹,即便這是因為皇帝本身的處境磨平了他所有脾氣、因為長年的寂寞造就了他對被愛的渴望,在皇帝身邊服侍的宮人無一不為他深生不忍。
頭一個因為可憐皇帝而甘願犧牲的,是一個名叫楚小琬的小宮女。
此後,再無人提及那個善良忠誠的女孩,彷彿這個人不曾存在過一般,人間蒸發。
「陛下──貴妃娘娘來了,快到殿門口了──」驀地裡,守門的宮人急沖沖地衝入內殿扯叫,豈料話未說完,不待皇帝回半句話,殿門就被外面的侍衛推了開,隨即響起一把尖揚女嗓的怒罵:
「該死的狗奴才!連本宮也敢攔在門口?是誰給你吃的熊心豹子膽?還是才進宮一兩天,不認得本宮這個新封的貴妃麼?」那道聲音尖銳囂肆,劃破所有人的耳膜,「來人,給我抓起來!打!打他的臉!打到他認得本宮為止!」
柳櫻一身蘭紫華裳金翠,牡丹髻上滿頭鑲珠鎏金鳳冠,鳳鳥嘴上銜著一串串金鏈,絹製紫色短襟繡以信期紋,染花長裙上鍍了一層飄逸貴麗的白紗,蜿蜓曳地的鮮紫色絲絛極是艷麗奪人眼目,而那張經過精巧妝點包裝的麗目更不在話下,高貴中有一股趾高氣揚的銳氣,讓人莫敢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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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