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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11 19:00:00瀏覽100|回應0|推薦2 | |
是夜,風不起月不現,烏黑厚雲似撒了一絲網,疊疊蔽掩星月之光,沉悶的氣壓瀰漫著平城。
霍連宏捏著那一塊累累血帛,在掌心中狠力捏成一團。
他一件件地翻著那一疊舊衣,皆讓人縫補得完美無瑕,看得出那一針一線都是極盡用心,可他卻無暇欣賞或感受這些,他幾乎是粗暴地掀翻著衣物,似是想再尋出甚麼來,來回了好幾遍,他終是止住躁亂的動作,瞪著手中意外撿獲的血旨。
一直以來欲求之而不得的勤王密令,此刻在他手中。這個認知,令他陷入長久的震驚。
他不曉得如此重要物件何以會夾在自己的衣履之間,也沒有想到這事與無辜的小姑娘有任何關係,相比起這個問題,他顯然認為有更重要的事情須他決斷。
「你先給我瞧瞧,這可是陛下的親筆?」
霍連宏一臉凝重,將密旨扔給薛謹,也不顧對方的第一反應該是震愕而非為他解惑。果不其然,薛謹滿心疑惑地打開那綢帛之後,臉色陡然大變,幾乎是同一時間啪地闔上,然後又是屏退了營帳外所有站崗的營兵,半個親信也不留,顯然對此事慎重到一個極點。
「如何來的?找誰代筆?」這是薛謹腦海中浮現的唯一念頭。
「扯你娘的談!」霍連宏厲聲喝罵,聲沉色厲。
「那麼……難不成是真的了?」
「就是不清楚才找你瞧瞧,是真是假,就看這是否陛下的親筆。我不曾見過,可你自小受訓於禁軍,陛下的親筆旨該是見過的。」
薛謹臉色青白,依舊沉浸在此物突然出現的餘驚裡,良久才平伏內心的躁動,勉強維持平日冷靜沉穩的思維,方再度攤開那佈滿血字的帛帶,仔細地觀摩著。
「如何,快說!」霍連宏等了許久也不見薛謹回應,耐性逐漸被這緊繃的焦躁磨蝕盡。
「……確是陛下親筆……不會有錯。」薛謹沉沉吐出鼻息,將目光從綢帛上挪開,雖是肯定答案,臉上卻不見歡喜,有的只是一片憂慮,萬沒想到這事真要成了,如今密旨讓他看了,便是想置身事外也是無法。
「你絕對肯定?」霍連宏還是疑慮,縱然信任薛謹的謹慎,他說不會有錯便是不會有錯,然而茲事體大,無有十二分的把握他也不敢貿然行動。
薛謹明白他的顧慮,也沒有不耐煩,開口詳加解釋,「別人可能不知,當今陛下擅書法,精研隸、草、行各體,筆勢獨樹一格、自成一家,當年我印象頗深,我敢說這天下還沒有第二人能寫出同一手字。」
聽到這裡,霍連宏再沒有甚麼不信的了,點頭道:「我讓人謄一副本,快馬送往大將軍東方蘭。」說完,便氣勢滔滔地步出營帳,擦過薛謹身側時,冷不防地傳來隱銳的問聲:
「霍大哥莫急,此物從何而來?」
「就夾在我的衣衫裡頭。」
「這不就可疑?到底是誰,這是幫你還是害你!」薛謹惱道,顯然心底裡終究不願意對方冒這個險,也信不過這份密詔突然出現的動機,「你就不想想,萬一這是柳相在試探你,沒準你前腳出兵,後腳就被柳相的人擒獲,安你個逆謀罪!」
霍連宏臉色一變,終究不夠薛謹心細,卻還是堅定地道:「管不了那麼多了!詔令既是真的,我只須聽命便是!」
「──慢著!霍大哥,此行一去,便回不了頭,你當真想清楚了?」
「柳晉之非倒不可!」這是霍連宏唯一的答案。
他早就忍無可忍,相信很多人也忍無可忍。
這個時候,關鍵就在於敢不敢。
霍連宏當然敢,也有敢的本錢,在情況未明下猶豫不決了好些日子,如今終於有了陵帝的密詔在手,他也就放手豁出去了,就像長久以來壓抑的念頭得以付諸實行,他甚至有一些迫不及待的興奮。
「老弟,我再託你幫我做一件事。」霍連宏原本往外走的腳步微頓,倏地往回走到薛謹跟前。
薛謹一聽,心中猛然一突,敏感的神經全豎了起來,經過了上一回這會兒學到了教訓,知道霍連宏要他幫忙的絕不是甚麼好事,臉色登下一沉,「我算是懂了,東西能亂吃,兄弟可不能胡亂結拜……你說罷……」
「有關那個我帶在身邊的小姑娘……」
霍連宏險些又忘了她。
「好,都好,我能說不好麼?不過霍大哥,當你真正在乎一個人,是該想自己親手保護的,交給誰也不放心才是。」薛謹一嘆,覺得他這大哥甚麼都好,就是太無情了,甚麼時候才懂得在意一個人珍惜一個人的心情?不得不說,將來倘若有誰愛上他,那一定是世上最不幸的女子。
然而此刻心繫家國的霍連宏根本不會聽得懂,再怎麼樣他也絕對是嗤之以鼻。
絕不會有這樣的感情,甚麼在乎一個人,娘兒們似的。男兒志在四方,裝的該是天下、是百姓,對於霍連宏而言,這些小情小愛是小家子的玩意兒,他縱然無意做一個英雄,也有自己的理念抱負想用一雙手實現,就算死在戰場上也無妨。
那一顆鐵石心腸,在長年浴血沙場的磨礪下,許久不曾為任何人而柔軟過,不管他想不想,也沒有過。
那時候這樣想著的自己,在往後的歲月裡才明白過來,原來只是因為一直沒有遇上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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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