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好像不錯喔？」　

盯著輕哼著歌踏進前廊的女兒，佟桐笑問。
　
「說好也不好。本來抓到七條魚但跌一跤之後只找回兩條。」念平舉起手中的塑膠盒，過去親了親父親：「夜市附近那條路的燈壞了。你在等我嗎？平常這時候你不會在家的！」
　
「臉有點擦傷。」佟桐把女兒從頭看到腳，視線停留在女兒額頭：「這裡怎麼有點腫？」
　
「說來話長了！」念平聳聳肩：「我今天幫昱如拿情書給賀真學長，聽到一件大秘密！又幫人送腳踏車回總務處，可是腳踏車煞車壞了，我就撞上青吾學長的玻璃。青吾學長帶我去他家診所檢查有沒有怎樣，結果霍醫生......爸，我記得以前你帶我給霍醫生看過病。」

佟桐點頭：「現在我還是會找他看病。所以青吾是霍醫生的兒子？跟妳同個學校？」

「是啊！」她微張嘴：「我怎麼都不知道？可是......不是有人說霍醫生......秀逗了？」

「都是無稽之談。」佟桐起身：「魚給我，我給妳燉了湯。我的確有事想跟妳說，妳邊喝我邊說。」
　
「家裡有魚缸嘛？」她把塑膠盒交給父親，跟著他進屋：「很重要的事嘛？那霍醫生怎會變瘋瘋癲癲的？」
　
「詳細情形我不清楚，但每個人處理負面情緒的方法都不同。」佟桐拿起櫃子裡的水晶寬杯：「這不就是魚缸了，還有各種尺寸，這兩條魚會很幸福。」
　
「爸怎能確定霍醫生沒有瘋？他今天幫我檢查時要我豬鼻前滾翻耶！」她看著父親將魚倒進杯裡，魚迅速搖擺尾鰭，悠然自得的往自己中意的方向游去。　

「嗯～」

「我說的沒錯吧！」

「昱如是那個個子高高，長相很賢慧的女生嗎？」佟桐轉移話題，攬著念平進飯廳。
　
「少轉移話題！」念平將水晶杯放桌上，微舒口氣：「即使空間有限，牠們感覺還是很自由。」
　
「妳不自由嗎？」佟桐看著盛湯的女兒。
　
想了一會，念平聳聳肩：「青春不就這樣！幾分鐘前覺得高興，幾分鐘後又覺得感傷。一會覺得天地遼闊，一會又覺得自己的世界好像只是顆小小彈珠。魚不會思考，所以很安份，在哪都很滿足，而我也只有在爸爸面前才能擁有憂愁的權利，才能盡情的哭！」
　
「哪裡出問題？學校嗎？」
　
「別問我，我不知道，應該問你。你已經過了難纏的青春階段而我剛要進入。我覺得，」她抓抓心口，坐到父親身邊：「這裡有點悶，但又不是生病的悶，就是揪成一塊像大姨媽要來之前的感覺。學校其實很好，幫同學的忙其實也沒想像的糟。我不知道我到底在煩什麼？」
　
「結果組合半天，妳還是變成另一個我！」佟桐失笑。
　
「什麼意思？什麼組合？」
　
「太壓抑不是件好事但太奔放又會有很多麻煩，所以從領養妳之後我就試著把我最好的朋友平業和安弦的個性組合起來放到妳身上。他們一個太壓抑，一個太奔放。而我......」他稍稍一嘆：「太懦弱了！」
　
「爸！」念平輕吼：「不要這樣說嘛！幹嘛否定自己？我被你教的很好啊！」
　
「念平，妳希望和親生父母見面，甚至團聚嗎？」佟桐若有所思：「我記得妳拿到身分證那年這麼說過。」
　
「不要！現在早就不想了！」念平猛搖頭：「我的親人只有你一個！你要說的是這件事？我不要喔！你不要嚇我！我會......」

話未完，幾個字梗在喉頭，念平眼裡竟已有淚，佟桐也嚇了一跳。
　
「好，我們順其自然。別哭！」佟桐安撫念平，又試探的問「如果爸爸再領養一個弟弟或妹妹，妳覺得怎樣？」　

「嗄？」念平抹抹眼睛：「你已經四十二歲了耶！」
　
「四十二歲不能再當爸爸嘛？」佟桐故意委屈的癟嘴，看的出念平似乎不反對：「不好嗎？」
　
「好啊！難不成你已經完成手續？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還沒。」佟桐一笑：「不過快了。這週末我們一起去看小baby如何？順道去『羅契司特』。妳還記得『羅契司特』吧？平伯伯的莊園？」
　
念平點頭，沒有多問：「謝謝爸的補湯。我先去洗澡了。」
　
念平上樓後，佟桐想著即將到來的會面。

沒想到他、平業和安弦闊別十七年之後的會面，竟會如此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