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交響詩 5＊

「你是不是騙我？」念平指著平寒「關於怡蘋阿姨，我爸、平叔和安叔之間的事，一定都是你瞎掰的！你明明說羅契司特是平叔和怡蘋阿姨的定情地，又哪來的我爸摔斷腿，怡蘋阿姨去照顧他咧？你們男生真的很愛騙人！」

「難道就不可能是你爸先愛上我媽嗎？」他反問「女生就不愛騙人？」

「也是。」念平握住下巴「你說的也不是不可能～我爸感情也是蠻豐沛的，聽他佈道就知道了。」

「這就對啦！總之他們曾經愛過，又何苦探究誰先愛誰，誰不可能愛誰？有時～」他低喃「事情就這麼發生，哭訴完全沒有用，你只能接受結果，把所有的美好藏在心裡，反反覆覆溫習。」

所以關於他母親死因謠言，他一概當耳邊風，只接受母親為了救人墜落飛天岬，父親請人狂撈一個月卻還是找不到，最後忍痛放棄，並開始打造仙境步道。父親一手包辦所需大小事，一條步道就在他無師自通、狠劈狂鑿下完成。

有好幾個晚上，他裹著毯子，睡眼惺忪看著燈下父親握著斧頭，寬闊的肩佈滿汗水，下巴緊繃，雙臂肌肉糾結，影子深深地刻在岩壁上，好像被懲罰的神，不斷做著重複的事，又好像被操縱的皮偶，始終受制於詛咒。

仙境步道完工那天，父親帶著他和平凌把母親最愛的幾樣飾品放進她最愛的茶罐，三人將茶罐埋入挖好的洞裡，父親種下一棵樹。

真的能夠燃燒嗎？

好幾次，他和安嵐登上仙境步道頂端，倚著大樹聊天，那擺盪在他臉頰附近的枝葉，彷彿母親慈愛的撫摸，每每讓他安心。

他捨不得燃燒！捨不得與安嵐同在的四季更迭！

「課程銜接還順利吧？」平寒主動打破沉默，換了話題「需要什麼幫忙儘管告訴我。」

「好。」念平聳肩笑說「你答應讓我用之前的成績進入羅契司特高中，免去考試我很感激。」

「我都忘了我簽過這樣的文件。」平寒微挑著眉「有時我也很訝異自己有這麼大的權利，不過招生和升學率還算不錯，代表我在這區塊的努力蠻成功的。哈哈～」

「你很厲害！」念平很誠心「沒有清楚的頭腦根本做不了正確的決定，尤其你經歷這麼多高低起伏，卻還能靜心處理，真的讓人很佩服。房子等等都是我爸處理，他很早就在策畫，我也沒幫上什麼。這裡是我爸的地盤，鄰居都很和善，適應不成問題。我反而～」

念平眼一抬，盯著平寒投來的視線良久，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自己的身世。

「怎麼了？」

「你答應我不會告訴安嵐！」她說「不然我沒辦法告訴你。」

平寒稍微一想便知道念平想說什麼。

「我比較害怕見到安叔～你知道～」她欲言又止「你知道我是他～我和安嵐～我是～」

「妳是安嵐的妹妹。」

「你知道了！什麼時候知道的？」她輕呼「安嵐知道嗎？她會不會因此討厭我？」

「還記得上次妳來羅契司特，我害妳手機泡水那件事？」

「嗯。當時你朝著我衝過來，我以為發生什麼事，一個重心不穩摔跤了。」

平寒嘆了口氣，緩緩說「我以為你是安嵐。後來我纏著問我爸，纏到他煩了才證實你是安嵐的妹妹。」

「反正我是不會跟他相認的！」念平說得很有信心「但怕萬一見到面，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平寒拍拍她的肩，算是支持，要她別擔心。

「妳男朋友知道妳轉學嗎？」

「他不是男朋友，是學長，現在應該已經手術完在復健了。」

「聽說他手傷的很嚴重，已經嚴重影響球技，甚至網球生涯。」

賀真學長的確說過會變成廢人那類的話，但她不願相信。

「我相信術後的他會比以前更厲害！」

平寒微笑不語，兩人下了紅磚路，涼風徐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