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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次世代I】第七章 湖心
2014/05/21 11:34:06瀏覽228|回應0|推薦1

人生苦短,所以總有人在不斷的往前衝,只為了在被無情歸零之前,留下些什麼。

生命的長度,無人知曉,在迎來那無盡的虛空與寂寞之前,盡力將那空隙填滿。

所以我們現在活著。

所以我們緊握存在。

 

 

「呼──今天的課終於上完了。」在偌大的校園中,林芸伸了個懶腰。

台灣大學,從日治時期興建至今,在教育上留下一條輝煌歷史。分系所來比較,也許不能說它是最好,但總體來說它絕對是台灣頂尖的學校之一。

除了教育層面之外,它的校地也相當知名,學生拿來穿越校園用的腳踏車隨處可見。

在大安區這個高度開發的區域中,能有如此廣大的校地,也要多虧了它落成得早。

「現在時間也還早……」一邊往辛亥路的方向前進,林芸一邊欣賞著四周的景色,現在時間已是冬末春初,種滿了花草的校園自然是綠意盎然。

大約再過一個月,被稱為『杜鵑花城』的台大便會開滿了各色杜鵑,許多校外人士會慕名前來欣賞……她個人是覺得這些杜鵑根本開得跟衛生紙一樣氾濫,特別是白色品種,簡直像是……

算了,她也不是什麼愛花人士。

不知不覺,她來到被稱為『台大十二校景』中的一處,是令她又愛又恨的校景──醉月湖。

這座湖在台大被視為風景區很久了,主要倒不是作為生態觀察而是休憩用,廣大的湖面中心靜靜佇立著一座小涼亭,它的名字相當白話,完全是就位置來取名。

那座沒有任何連接陸地通道的涼亭,叫作湖心亭。

因為這樣的特殊設計,醉月湖流傳許多傳說,例如滿月時分湖心亭的通道就會從水底浮上來,其浪漫氛圍又衍生了許多則鬼故事,林芸入學後聽過最多次的就是那會在晚上問你時間的女鬼殉情故事。

實際上這座涼亭一開始就沒有連接陸地的通路,在古早的時代,學長姐會搭乘醉月湖上的小船到湖心亭吟詩作賦談功課,相當有文藝氣息與美感,直到學生落水溺斃的悲劇發生,醉月湖便永遠封閉不讓人隨意進入了。

不過,單就欣賞來說,這裡還是很美的。

這也是林芸喜歡這裡的原因。

至於討厭的緣故嘛……

「林芸同學!」突然的一聲呼喊吸引了她的注意。

「唉呀,這不是神使大人嗎?」她訝異地看著向她奔過來的夏常旭,「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跟柊一起過來的,他今天的訓練場所似乎在這。」常旭指向湖對面一處供人休息的地方,可以很明顯地看到那對黑白搭檔在交談,以及在旁邊無所事事的東方柊。

「在這裡訓練?可是我看他既沒在打坐也沒在健身呀,是休息時間?」

「不,聽說是晚上才要開始,他們只是先過來等。」早先有聽過計劃的夏常旭如是說。

「晚上……不是我想的那樣吧?」靈力感知能力相當優越的林芸當然知道這座湖裡有什麼樣的東西,若他們真的是特地來等『祂』的,那訓練內容簡直呼之欲出。

「恐怕就是囉。」他無奈地笑笑。

就在他們凝視水面等待的時候,另一件事情也在悄悄地發生。

 

 

黑暗之中,空間悄悄地被劃開,穿著大衣的男子輕巧落地。

「果然視線相當糟糕啊,這個地方。」冉點扶正歪向一邊的牛仔帽,氣定神閒地等待雙眼適應黑暗。

最先出現在視野中的是遍地白骨,破碎的軀體與暗紅色泥土交雜在一起,就像是被人亂翻過的墓地;其次是佇立在這片慘劇中央的黑色城堡,若不是其牆上點著深紫色火焰,恐怕他無論將眼睛瞪得多大都無法看見;四處飄蕩的亡魂則是最後才浮現,他們幾乎是透明的,只有要移動時才會發出微微幽光。

冉點從容地穿過這令普通人寒毛直豎的場景。

「你還真有閒情逸致,怎麼不像以前一樣直接從城堡裡面穿出來?這段路多走少走對你來講都沒差吧?」尖細嗓音伴隨一抹淡藍落在他面前。

「我有空閒,可以稍微散散步,不過你就不該有時間擋我路了吧?沒能成功捕捉目標的第三司令大人。」冉點冷冷地看著因這番話而扭曲了表情的利維達。

「要不是那兩個防衛人員出來礙事,不過是區區人類有什麼困難!我若是動真格,要殺了他們還不容易?」即使沒有受到上級懲罰,那天的事仍被他視作生命中的汙點,他應該有能力在黧與曄趕到之前就抓住東方柊。

「防衛人員受到六界規定的嚴格保護,就算是『神』也不能隨便誅殺他們……啊,這就是冥皇如此急躁的原因吧?要是柊正式就任防衛人員,抓他就沒這麼容易了。」說著話的同時,冉點邁開腳步繼續朝城堡前進。他不打算被利維達耽擱太久,對方也沒有阻止他的念頭,甚至跟著他前行,繼續理論。

「我們不能隨便殺害防衛人員沒錯,可沒人說他們是不死之身或完全撼動不了喔?最近兩個駐守在冥界的防衛人員不就都出意外了嗎?」習慣性地吐出蛇信,利維達回想起那兩人的下場……絕對不能說是很好。

不料,冉點卻笑了出來:「其中一人本就將死亡放在計畫中,另一人從此獲得自由。那非但不能說是意外,還可以被稱為夢想實現呢。」

利維達瞇起蛇一般的細瞳,眼前這人總是知道不少內情,卻又沒幾個人知道他的背景,總是神出鬼沒,從哪裡冒出來都不奇怪。

「總而言之,你們是不可能抓到東方柊的,永遠抓不到。」冉點見他沉默不語,又逕自接話,「除非是他自投羅網,不然你們就是派出第一司令也無法將他請來冥界……乾脆殺了他比較快,反正死亡者一定會到這裡來。」

「主上堅持要活捉。」他搖搖頭,那天他的主人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對他們下達命令,彷彿那個人類小鬼是什麼至高無上的珍寶。

「這樣你們只好期待他有一天會決定來冥界郊遊好了。」冉點說完這句話後便加快腳步,兩人不再交談。

他們進入城堡大門、正廳,踏著黑色大理石階梯往上,途中和不少守衛、亡靈、殭屍擦肩而過,但是想阻擋他們前進的人是一個也沒有。利維達很清楚這絕對不是因為他這個第三司令跟在身旁的緣故,即使是他也會被守衛擋下的,因為沒有人可以就這樣直接朝王廳接近……在正常的情況下。

而冉點從來不在正常規範內。

「你不繼續走嗎?跟屁蟲。」他回頭看著在王廳大門前駐足的利維達。

「我沒這麼無禮,怎麼可以貿然打擾主上。」他當然很想繼續監視這男人的一言一行,不過他沒傻到就這麼一路跟到底。

對此,冉點只是輕哼一聲,便推開沉重的木門,大搖大擺地進入冥界之王的領域。

這座王廳比城堡內部的其他地方更加陰森,發出微弱照明的紫色火炬在兩排石柱上燃燒著。廳內的擺飾不使用金銀、也不使用珠寶,而是大量屍骨,就和盡頭處的王座一樣。

人骨堆起的寶座上,死亡世界的主人對他露出微笑。

他身穿雕工細緻的黑銀色輕甲,沒被輕甲遮蔽的地方露出慘白皮膚,王冕下的烏黑長髮直達腰際,之中摻著一束不可忽視的白。

「好久不見了,冉點,怎麼突然對我想做的事起了興趣呢?」略高的嗓音穿過廳堂傳進他耳中。

「因為你在做一件註定會失敗的事情,我很好奇是什麼讓你失去理智。」他踏進王廳,大門在他身後闔上。

「我不認為我會失敗。」冥皇彈了個響指,一張泛黃的紙隨之出現在冉點面前。

他接下紙張仔細閱讀,在讀到某幾行字時微微瞠大雙眼,沒多久又恢復表情:「怪不得……怪不得……真不愧是能輕易掌握人心的冥皇,那孩子鐵定會來找你,這麼一來你根本不必派人去抓他嘛,幹嘛白費力氣?」

「我想看看他的力量能發揮到何種程度,就算將他逼到絕境也在所不惜。」冥皇陶醉地閉上黯淡無光的黑瞳:「啊啊,這麼一個符合條件的孩子,果然我從二十年前就開始佈陣是正確的。」

「可惜的是,就算你有如此優渥的籌碼,你還是不會成功。」他放開手,紙張瞬間化為灰燼,「因為他在我的名單上。」

聽見這句話,冥皇睜開眼睛、挺直了背脊,僵硬一會後又放鬆,「我不知道你這種存在能要他做什麼,但你看著吧,最後得手的一定會是我……那『造物主』、『我等之父』可不是這麼容易就能違逆的。」

「我會看到最後的,你大可放心。」語畢,冉點收起輕鬆的笑容,眼神變得銳利:「第二個問題,吳忌丹在哪裡?」

死亡的主人勾起一抹莫測高深的笑。

「你要不要猜猜看?」

 

 

午夜降臨,大學校園早就沒了人煙。

未來與現役的防衛人員抱著一些從便利商店買來的飲料回到湖邊,與暫時離去的神使和驅魔少女會合。

他們一行人若真的整個下午都待在那裡等待,絕對會引起注意並惹上麻煩,且乾等實在是一件無聊又沒意義的事,五人乾脆商議輪流站崗,神使也在午夜前三十分鐘停止四周的生命活動。

「還是沒有動靜嗎?我們至少等了八個小時耶!」柊不敢置信地盯著湖面,就算已經持續進行了將近半年的體能訓練,他也覺得自己快到達極限了。

「以往『祂』只要附近沒什麼人就會出來了說,何況在這裡等的人是我們。」黧不解地搖頭,「我們要不要主動呼喚試試?」

曄垂下眼簾,試著感知整座湖的動靜,感知那熟悉的氣息。幾秒後,他赫然睜開雙眼:「不可能!」

黧正想詢問他究竟在驚恐什麼,卻發現答案已經出現在眼前。

鮮血的顏色自湖心蔓延開來。

「黧!」他呼喊同僚的名字,對方馬上知悉下一步動作,毫不猶豫便縱身跳入水中。

二月的湖水冰冷刺骨,但這對在魔界陰暗角落成長的黧來說,一點也構不成阻礙。他快速游向那片被染色的區域,穿過往反方向逃竄的魚群,直到抓住那在鮮血中半浮半沉的人影。

當他重新回到岸上時,整座湖幾乎呈現淡淡的紅褐色,擴散速度快的異常。

「醉月!」曄一看清被黧抱上來的重傷者,馬上著急地跑過去。

那是一個長相美麗的東方女子,她有著一頭長而烏黑的秀髮,身穿紅色唐裝……實際上,那件衣服原本應該是與湖水相同的淡綠,卻因為那道從她左胸劃到腹側的傷口而被染色。

若是普通人類大概早就已經前往冥界,幸虧她特殊的身分讓她保住性命。

「讓我看一下!」林芸在女子身旁跪下並掏出幾張白色符紙,小心翼翼地將之覆蓋在傷口上。神奇的是符紙並未和衣服與湖水一樣被血浸溼,而是漸漸浮現幾個黑色符文。

下一秒,魔法陣在女子身下展開。

「幻界的生命陣法?」曄馬上認出了來自家鄉的特殊能力。

「我改良過,加了一半的創界基本元素,可以讓她的生命現象暫時維持在這種狀態。」施術完畢,林芸疲累地坐到地上,其實她是希望盡量不要用到幻界的能力,但女子的傷勢實在太嚴重了,不這麼做不行。

「她、她是誰?」第一次親眼看見如此血腥的場面,柊有些被驚嚇。

「『醉月』,算是台大的守護神之一,八成是以前某個學長姐請來的,這座校園裡有許多類似的存在。」草草做解釋,她對於要如何治療神靈可完全沒有把握。

「到底是哪個傢伙幹的,太過分了!」黧氣憤地大吼,在夜半時刻聲音特別響亮。

「汝等不是在尋求訓練對象?與其和如此低等的靈體訓練,倒不如與吾切磋罷。」細柔的女聲越過湖面傳來。

聲音的主人靜靜坐在湖心亭中,明明那亭子與湖畔有段距離,光線也不夠充足,他們卻能清楚看見她的長相。

她身穿黑色希臘式長袍,絲綢般的紅髮垂在肩上,一對紫色鳳眸散發著邪氣。她連嘴唇都是紫色的,一眼就能看出絕對不是人類,妖媚但又與惡魔不同,比較像是……從地獄來的幽魂。

「吾名為亞斯塔祿,冥軍第二司令,怠惰之罪的散佈者。」女子說,聲音柔而深沉,「吾主命吾捉拿汝──東方柊,違逆生命定律之存在。」

違逆生命定律?這幾個字令柊皺起眉頭,隱約覺得他似乎曾經在哪聽過。

「第三司令被我們打回去了,所以派高一階的傢伙來嗎?」黧挑釁地說。

「利維達卿太過於大意與輕敵,吾自然不可能重蹈他的覆轍。」亞斯塔祿踏出湖心亭,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樣踩著水面往岸邊走去,「吾明白汝等的實力,且吾更深知,只要汝等擺脫命運的枷鎖,崇尚無懼的自由,便能將實力發揮到極限。」

「怠惰沒辦法發揮實力,反而會令人墮落。」曄的語氣中帶著厭惡,他對於這個第二司令早有耳聞,她到處引誘人誤入歧途的能力比惡魔更高一籌,簡直是墮落的代名詞。

冥皇中意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試試看就知道,會上癮呦。」亞斯塔祿在湖心亭與陸地的中間停了下來,她舉起手,湖水像是沸騰一樣地開始攪動,不一會一雙由水組成的『手』便出現在湖上,並立刻發動攻勢。

當林芸意識到自己是攻擊目標時,她已經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了。

「呀──!」

那雙手一把將她捲起,但是沒有將她完全包覆住,讓她的口鼻能繼續呼吸以維持生命。

柊這輩子第一次在那個大無畏的女人臉上看見恐懼的表情,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但不管他如何不敢相信事實,林芸確實在害怕。

「等等,該不會……」一些高中回憶浮現在他腦海中,讓他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

林芸很喜歡到處亂闖冒險,還不忘順手帶上一夥志同道合的同學,偶爾他這個志不同道不合的可憐路人也會被抓去。她的目標範圍太廣闊,難免有時會到海邊、溪邊、湖邊這些有水的地方,碰到這些場所,她都盡可能地避開水域,不然就是帶上比平常多三、四倍的『道具』。

很顯然的,她怕水。

「她吸收了醉月的能力,現在整個湖都在她掌控下了。」夏常旭分析道,「我的能力來自神界,隨便出手的話會殺死身為神靈的醉月……」

「曄,替我解開身體的封印,我送你上去!」黧快速判斷出,以他們現有的能力不足以對付第二司令。

「可是防衛人員的規則……」曄也知道他們被逼到絕路,但真的要打破他們上任數年以來沒違反過的規則?

「別管那種東西了,反正只是解除身體限制而非能力。再說,現在除了我們之外,其他所有防衛人員都違規過兩次以上!」

曄輕嘆口氣,最後還是妥協:「好吧。」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碰觸對方的後頸,緩緩抽出一條黑色絲線。

下一秒,黧的外觀開始產生變化。

金色瞳孔縮成細線,耳朵的輪廓拉長、變尖,還長出吸血鬼般的利牙;他的身材也在改變,比先前更高更魁梧;一對龍翅突破勁裝在他背後展開,使他看起來威武無比。

這才是他,殘暴的奧特魯斯,在魔界真正的樣子。

零界防衛人員被要求將過去歸零,所有特徵都必須封印,除非必要時刻,不得解除。但這就好像是故意試探他們在最低輸出率下能完成多少任務,防衛人員能用的力量實在不多,因此他們或多或少會違反規定,只是次數多寡的問題。

「惡魔之貌?即便如此,吾在惡魔界的位階還是比汝崇高,防衛人員的身分還較接近吾呢。不過,當然,兩者對吾來說皆是渣子。」亞斯塔祿充分表達出不屑。

早就遭受過更殘酷批評的黧和曄當然不在意這點。

黧握住同事的手之後拍動龍翅、蹬地起飛,沒幾秒便飛得比那隻『水手』還高了。

「曄,交給你了!」他用力扭過身子,在甩動幅度到達極限時鬆開手,將同事拋出去。

曄筆直飛向湖心亭、飛向第二司令站著的地方:「日‧忘‧歸!」

剎那間發出的白光,讓柊刺痛地閉上雙眼。

漣漪自湖心向外擴散。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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