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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次世代I】第六章 夢魘
2014/05/21 11:28:09瀏覽186|回應0|推薦1

要說台北人對什麼依賴成性,捷運系統絕對名列前五。

在捷運通車前的那段交通黑暗期,幾乎沒有一絲空隙的路面、停滯不前的車潮……凡是經歷過的人都直呼不想再見到。

此刻的柊非常慶幸自己不必面對那個時代,當他可以自己搭交通工具的時候,捷運都已經通車不曉得多少年了。

「還好有捷運,不然這種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趕到木柵。」他看著手錶說。

「木柵?你們要跑那麼遠?」剛才沒有多問便急忙上了車,兩位防衛人員並不知道目的地這麼遙遠,雖然搭大眾運輸工具只要大約四十分鐘,不過就療傷時間來說稍微有些拖太久了。

「嗯,因為家裡做的是不能見光的職業,所以他家還挺偏僻的。」柊拉了拉黧臨時找來遮蓋傷口的大衣,奇怪,捷運的冷氣本來是這麼強嗎?

「柊,你的臉色不太好耶。」注意到學生蒼白的臉色,黧關心地問道。

「那傢伙的攻擊大概是真的有問題吧,再加上柊剛才用了點『力量』來保護我們。」面色沒有同學這麼差,不過卻也感覺不太舒服的林芸按著太陽穴說:「抱歉,你們特地拜託我看著他,最後還是你們化解危機。」

「妳不需要道歉,這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讓他被襲擊是我們的過失。」曄趕緊說道。冉點告訴他們冥皇盯上自己的學生,理應盡責保護他,但是今晚防衛人員的集會無論如何都不能缺席,只好拜託這位同樣具有力量的女孩看照。他們原以為這樣就能安心,卻怎麼樣也預料不到,冥皇居然只為了抓東方柊就派出手下的第三司令。

「你們的臉色真的越來越差了,真的要等到木柵再治療嗎?」黧皺起眉表示擔憂,「其實先去人類的醫療機構也沒關係的!」

「講話小聲點,別被周圍的人發現異樣。」曄壓低聲音提醒,他們正身處公共空間,容易被不知情的人類無意間聽見。

「我個人是有點事情想問他才會第一個提議要去找他……問問另外兩人的意見吧,我還可以。」林芸說這句話時的視線放在柊身上,她認為另外那個神使應該也沒多大問題,會出狀況的大概只有才剛受訓幾個月的高中同學。

「我因為有『神』的祝福庇護,所以影響不會像一般人那麼大。」果不其然,夏常旭維持著一貫的笑容回應。

「我也沒關係,反正都上車了。」柊說,隨後想起他另一個疑問:「不過,你們真的不會任何能瞬間移動的魔法嗎?」這樣會快很多吧。

「我的家鄉確實是有傳送陣法這樣的東西,但我都盡量避免使用家鄉的技術,而防衛人員的靈技辦不到瞬間移動。」曄回答,只會體技的黧就更不用說了。

「幻界的傳送陣法我其實也會,不過在創界我都盡量不使用另一邊的能力,不然做什麼都很容易被發現或關注,畢竟是來自異世界的東西。」林芸說,尤其他們現在正被當作捉捕對象,自然該更低調些。

接下來關於超自然的話題就此打住,隨著重要轉乘車站越來越接近,車廂內的人也越來越多,再怎麼壓低聲音都會被聽見談話,因此他們乾脆聊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或保持靜默。

換車轉往木柵線,由於他們的目的地非常接近底站,且避開了尖峰時段,車廂內的人又從多變少,小小的空間中幾乎只剩下他們。

「……我會找上你當室友只是意外。」沉默了許久的夏常旭終於開口,「『神』派了很多跟我一樣的神使到創界來尋找某個人,而我也順便在這裡的大學中學習我想知道的事物……別誤會,『神』要找的人和你完全無關,我找你當室友單純是因為你相當乾淨。」

「『乾淨』?」柊還是第一次被人用這種詞彙形容,他雖然不到邋遢的程度,卻也不會讓人想稱讚他『乾淨』。

「是精神層面上的乾淨。」夏常旭強調補充,「在神界待過,多少都能看到精神、靈魂、內心層面所顯現的樣貌。你身上雖有股不尋常的能量,卻不會讓人想要遠離,反而使人感到親近。」

林芸笑著接話:「我想這才是我們這些不正常人類會出現在你周圍的原因,人類之中有這種乾淨氣息的人很少啦。」

希望你能繼續保持下去,東方柊,接下來你將捲入的事件,連天使的白翼都能染黑……

某處,有個聲音這麼說著。

 

 

「我說……這陣仗是怎麼回事?」聽見電鈴聲急忙趕來應門的屋主,一開門便傻眼地盯著來人看。

「我們需要治療,阿祥。」林芸乾脆地拉開大衣,讓昔日的同學看清楚她的傷勢。

「這……!妳也拖太久了,來、快進來。」

這名頂著一頭染成亮綠色短髮、右眼下有條明顯刀疤、兩手都刺滿刺青、怎麼看也不是善類的青年,將原本已翻上『close』招牌的診所大門重新開啟,讓兩位朋友外加三位陌生人能夠進來,並引導他們進入診療室。

和主人的外貌不同,診所顯得相當整潔正常,擺了幾盆花和書架以及等候用的座椅。診療室則比一般診所的大了些,醫療用具周全得像醫院病房,且多是外科手術用的。

「真是的,那體能不比娘們好多少的阿柊就算了,怎麼連妳臉色都這麼差?這麼多傷痕又是怎麼回事,剛剛去火拚啦?」青年一邊詢問一邊熟練地替三人的傷口消毒上藥。

「去你的火拚,老娘剛剛是……不對我幹嘛跟你一樣用的口氣講話!你安靜治療就是了。」林芸不耐煩地揮揮手,「向各位介紹一下,這位是孔祥瑞,台北某黑幫老大的獨生子,目前正一邊念醫學院一邊當密醫。」

聽見這麼奇異的來歷,不認識孔祥瑞的常旭等人微微瞠大雙眼,但也僅此而已,沒有更多反應。

「知道老子是黑道之子竟然只有這種反應?嘖,果然是阿柊的朋友。」

「開診所還能算是密醫?」夏常旭淡定地提出疑惑。

「診所掛別人的名,平常不太營業,偶爾會有一些大哥小弟來治療刀傷槍傷。」孔祥瑞說著,然後停下了治療動作:「你們有些傷口呈現中毒反應喔,知道自己是中了什麼毒嗎?」

「知道的話,這種程度的傷還輪得到你來包紮?把『那個』拿出來啦!」

在別人開的診所、在黑道面前,還敢這樣對人家頤指氣使的大概就只有這個恐怖化身了吧,柊汗顏地想著。

不過孔祥瑞以前在高中的時候就已經很沒黑道架式了,頂多是染髮、穿耳洞那些外貌上的噱頭。跟他比起來,林芸還比較像道上出身,是個沒人敢招惹的存在。

被反客為主的孔祥瑞並無任何不滿,聽話地起身前往診所的備藥房,當他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個籃球大的罈子:「妳確定要用這個?這東西的副作用妳知道吧?」

「再清楚不過。」牙一咬,林芸轉向另外兩人:「阿祥拿著的那罈藥膏是他父親從某個黑市弄到的,雖然不能確定不過應該不是創界的產物。那個藥膏對任何毒都有效,代價是被它治療的人短時間內會受到精神折磨。」

「精神折磨嗎……習慣了。」夏常旭用旁人聽不到的音量說,抬起了頭:「我無所謂。按照利維達說的,他應該不會想毒殺我們,不過鐵定不會讓我們太好過,說不定比精神折磨更糟呢。」

「我怎麼樣都好……」柊幾乎陷入半昏迷狀態,這毒似乎是漸進式的,他們一路搭捷運來感覺都沒太大變化,從半小時前開始,身體的衰弱突然變得明顯,就連傷口都開始像是有把火在上頭燒。

「我知道了,你們等等。」孔祥瑞將淡藍色藥膏從罈中取出,混入蒸餾水稀釋後放進針筒,「你們身上的傷口太多,一個一個塗既浪費又沒效率,我直接打進去沒人反對吧?」

『你快點就是了……』柊和林芸異口同聲地催促道。

「嗯,那請各位先躺上病床喔,這個打下去絕對會先睡一覺……充滿惡夢的一覺。」待三人都躺平後,他將針頭裝上拋棄式針筒,「晚安啦,朋友們。」

 

 

映入眼簾的只有紅色。

夏常旭很清楚自己站在哪裡,這個地方他再熟悉不過。

『碰、碰、碰──』

一、二、三,一共三具屍體掉落在眼前,死狀悽慘。

每一具屍體他都認得,因為他們和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那些是他的家人。

雖然不能讓他們的靈魂留在神界,但吾會他們會歸乎於零,成為世界平衡的一部份。』那個至高無上的聲音這麼說:『至於你,將接續他們的使命。

露出一抹空茫的微笑,他發出嘶啞的聲音:『謹遵您的旨意。

冰冷的刀鋒在他背上留下刻痕,標示自己為那位所有、標示自己的忠誠。

疼嗎?』負責執行烙印的人這麼問,雖是關心的問句,但語氣中不含任何暖意。

不,一點也不。』臉上的笑容依然沒有退去,他平心靜氣地回答。

再痛,有心痛嗎?

其他的部分,早就已經麻痺。

 

 

四周毫無生氣,除了屍體和骨頭外,什麼都沒有。

柊發覺自己趴在一片血泊上,並且身體大幅地縮水了……這個狀態,是嬰兒?

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到他前方,他看不清楚男人的臉,男人手上握著的東西卻異常清晰。

那是顆心臟,比一顆乒乓球大不了多少。

他甚至能看見那顆心臟收縮跳動的樣子。

我該讓妳兒子擁有這個嗎?』男人的語氣充滿挑釁與輕佻,『留在這裡的話,其實也不需要這個吧。

男人稍微收緊了手,鮮血從指縫間低落。

拜託您快住手!』女人的尖叫聲從他背後傳來。

不理會她,男人的手持續收緊,眼看就要捏破那顆代表生命的紅心。

住手!發不出聲音的柊也在心底叫喊著。

拜託您……我願意做任何事!

女人的叫喊不絕於耳。

 

 

在一片黑暗之中,林芸睜開眼睛。

看著自己縮短的四肢、連棒球都握不住的迷你手掌,她知道自己又回到了那段記憶中。

然後,窒息感襲來。

無論怎麼伸手都得不到救助,只能在這虛無中掙扎,感受胸腔裡的空氣漸漸被抽乾、耗盡。

呼吸本是為了生存,在此刻,這個動作卻只會加快死神的腳步。

最後,在極端的痛苦與絕望之中,意識被抽離、微弱的心跳停止,血液不再流動。

這就是死亡。

是生者不該擁有的經歷。

是她童年回憶的片段。

妳的前景還挺光輝燦爛的。』本該失去功能的耳朵卻聽見了聲音,宛如惡魔低語:『把命還妳的話,能不能為我帶來好處呢?

空氣再次灌入肺中──

歸零的、重新計數。

 

 

這次是真的睜開雙眼了。

坐起身,看向牆上的時鐘,已經是隔日早晨七時。再看看左右兩張病床,神使和高中同學都還在睡眠中,因為夢魘而翻來覆去。

「果然是大姊妳最早醒來,有經驗就是不一樣。」孔祥瑞端了杯咖啡走進診療室,「話說你們帶來的另外那兩個還真的都不用睡覺啊?他們在外面坐了一整晚呢。」

見她沒回話,他又繼續說:「金髮那個妹長相真不錯,只可惜年紀對老子來說大了點。」

她接過孔祥瑞遞過來的毛巾,擦去一身冷汗,這才開口:「你所謂的『妹』是個男的。」

「啥!?他奶奶的這也太沒天理。」他不敢置信地接連爆出幾句粗口。

不理會頻頻傳來的不雅字句,林芸深吸口氣,低聲問道:「阿祥,上次的檢查結果出來了沒?」

聽見這語氣沉重的問句,孔祥瑞也知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他收起輕浮的表情,一口氣喝乾咖啡後,輕聲問:「實話和謊言,妳想聽哪個?」

 

 

「都沒事了嗎?」看見三人走出診療室,等候了一夜的黧立刻站起身詢問。

「嗯,傷口不可能那麼快癒合,不過毒應該是解掉了。」柊搔搔頭,還沒完全擺脫那惡夢帶來的不適感,「沒想到會睡一整晚……還好昨天有先打電話給老爸。」

「沒事就好。」曄也站了起來,不敢肯定利維達真的會放三人生路,他們倆昨晚其實都在擔心著自己的失職會賠上三條年輕性命。

「總之你最近要多注意一下周圍,你應該也知道了,冥皇已經盯上你,隨時可能把你抓下冥府。」黧拍拍他的肩,「一時之間沒辦法跟你解釋清楚,畢竟我們也搞不懂冥皇在想什麼。」

「我們會盡量待在你家附近警戒,讓你可以和父親安心過年,過完年再帶你去進行更進一步的訓練。」曄接著話,對現在的學生囑咐:「請務必小心。」

柊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應該說『我會小心的』之類的話嗎?

「放心,這傢伙命很硬,沒這麼容易下冥府。」林芸搶在他之前答話,但話又說回來了,被活捉下冥界到底算不算活著呢?

之前那個叫芭瑪妲的女惡魔似乎說過冥界有很多活口來著。

「開學之後我也能幫忙的,畢竟同校又一起住。」夏常旭想盡到自己作為室友、作為朋友的責任。

也許是想快點遺忘剛剛不愉快的夢境,他們匆匆地向孔祥瑞道別、道謝後便離開診所,同時當然沒忘記留下醫藥費。

 

有些事情,也許經歷過、遺忘就好。

然而有些事情,才正要發生。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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