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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之幻歌VI】第五章 水面下
2017/08/13 07:39:27瀏覽300|回應0|推薦2

班導和我們約在水精靈城堡的大廳(水精靈族現在能住的地方真的不多了,因此我們又是住在城堡客房,不過和昨天不是同一間),我們簡單盥洗以後就前往大廳等待。

在前往大廳的途中,我們經過一條掛滿畫像的迴廊,某樣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等等,這幅畫……」

「怎麼了嗎?」伊潔也停下腳步,循著我的視線看過去。

畫像的主角是一個淺藍色頭髮的青年,看上去只比我們大不了幾歲,跟薩斯差不多。青年的眼神很溫和,穿著古老的服裝,他雙手交扣,像是正在祈禱。

我曾經看過這個青年,那天在聚文殿、我透過記憶水晶看完斬夜被殺的影像,緊接著浮現的就是這個青年用風族古語唱著輓歌的畫面。

「您們想知道這是誰嗎?」一名路過的守衛熱心問道,在我點頭後說明:「這位是桑漓,千年以前當水族與風族發生大戰的時候,他正是阻止戰爭惡化的英雄。只可惜他在戰爭結束以前就命殞沙場,沒能親眼見到和平來臨。」

原來他就是那個水族英雄!曾經和銀之風傳人護衛路理彌亞及希絲彌亞是好友的人……「謝謝您告訴我。」

「哪裡,只是舉手之勞。」守衛微微欠身後便離開,繼續執行他的工作。

「飀莎婆婆唱的歌裡面的就是他嗎?」

「嗯,我也在聚文殿的記憶中看過他。」看著這幅畫,我忽然有種被鼓舞的感覺:「他當年停止了一場大戰,我們只不過是要去停止一場更大的。」

他吟唱輓歌的記憶想必也是在目送許許多多珍視的族人逝去之後,那些死亡沒有阻止或放慢他的腳步,哪怕是他自身的死都沒有讓他失敗。

預言最後說了我會在見證結果以前就死亡,如果那樣的結局可以換得這一切的終結,儘管媽媽和薩斯都付出了性命讓我活到今天,我……

「小咲,妳在想什麼?」伊潔有些擔心地問。

「沒事,我們快去大廳吧。」我回過頭對她笑一笑。我把自己的預言一字不漏地告訴了她,但我用打哈哈的方式很快帶過我會死去的部分,也跟她保證預言是可以改變的。

在薩斯挺身保護我而喪命後,我知道我不能隨意地想要去死,不到最後關頭還不能放棄;而在見到媽媽以後,我學到有些犧牲是值得的,雖然我相信她並不想教導我這件事。這兩件事乍看矛盾,其實都是朝著目的在前進。

在我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守衛告訴我們班導已經抵達,由於城堡內不能使用任何傳送陣法,他要我們乾脆出去找他一次傳送。

來接我們的「班導」表情很平靜,他向我們打過招呼後,說:「我早些時候知會了校長,他正在搜索校地,確認泠安是不是真的在哪設了據點。」

我們點點頭沒說什麼,也沒什麼話好說,這個班導對我們來說幾乎是陌生人。

傳送陣法不消幾分鐘就把我們送到目的地,送到我們最熟悉的校徽廣場。當時混戰的痕跡大多被修復,沒有學生走動的學院安寧得彷彿戰爭只是一場幻覺。

艾隆亞‧薩‧嵐斯洛拿著他的法杖迎面走來:「為免打草驚蛇,我不敢用全力搜索,不過我目前並沒有發現關於泠安的蛛絲馬跡。」

「我肯定他在這裡。」我搶在班導回應前說,我一進入校園就感覺到什麼東西在我體內嗡嗡作響,每一次與黑靈近距離接觸就會有類似的感覺。從最初見到泠安、維嵐大賽時的動亂、聯盟地底的對峙、進入我繼承紋章的房間、永恆精靈的墳墓……這一次次的經驗讓我學到了所謂的共鳴就是如此,而現在這種感覺是前所未有的強烈。

泠安或許能躲過校長的追查,哪怕校長的能力連彌音下的屏障都能突破,他卻擋不住同樣擁有黑靈的我。

 校長八成也從我的表情中看出這點:「妳能找出具體位置嗎?」

「不行,太接近了我反而沒辦法做到那麼精準。」就像在一個音樂超大聲的房間,根本無從判斷音源在哪,「不過,我想我……我們能猜到一個方向。」

「嗯,從這邊走。」伊潔闊步往那個地方前進,看都不看其他方向。

穿過校園的同時,好多回憶在我眼前浮現;校徽廣場、禮堂、福利賣場、學生餐廳、水晶廣場、各個教室所在的大樓……這所學校的每個角落都留有我們在這裡的點點滴滴,那些曾經平凡無奇的回憶,如今成為遙不可及的過去。

我們來到那棵充滿我們三人笑聲的大樹前方,共鳴帶來的異樣感讓我停止大家的腳步,我小心翼翼地靠近樹下的地面,並蹲下來嘗試觸碰。

在我的手指碰到那塊地面的瞬間,地面不再是地面,而是成了一小片黑色水窪,「看來就是這裡了。」

「咦?為什麼小咲的手可以穿過去?」伊潔跪到我旁邊想重複我的動作,卻發現她的手無法像我一樣穿過水平面。

「可能跟我體內的黑靈有關係吧。」我低聲說,這是最有可能的解釋了。我站起身、轉頭對大人們說:「我先一個人進去看看,如果我太久沒出來,請您們嘗試其他進入方式。」

「小咲,一個人太危險了!」伊潔當然不會贊同這個想法。

「我們沒有時間了。」我握住她的手,希望能將我的焦急和決心傳達過去,「現在只有我能這麼做,請妳相信我。」

湛藍雙眼閃過許多不安的訊息,最終還是妥協了:「妳一定要小心喔!」

我轉身看著那片黑色水面,深吸一口氣,隨即向前沒入那冰冷的黑暗之中。

 

在這個空間的感覺非常奇妙。

觸覺告訴我我確實身在近似水中的環境,卻能夠正常呼吸,雙眼睜著也不會覺得難受。我的腳下沒有地面,周圍也沒有任何障礙物,只有無盡的、有些緩慢的下沉。

正想著這種寂靜又黑暗的旅途還要持續多久的時候,一些影像漸漸浮現在一段距離之外,像是一團一團的水中雲霧。

 

一個黑髮綠眼的俊俏男孩坐在書房中,他身邊堆滿關於幻界創世的文獻,以及大量研究夜生物的資料。

他推開書籍,讓他藏起的東西接觸到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那是一塊籃球大的冰晶,裡頭冰封著一團黑色的東西。

男孩操縱屬性使冰消散,那黑色的東西動了動,原來那竟是一頭夜生物。牠想要逃走,卻被他以兩手用力地掐住,直到牠的掙扎漸漸虛弱,然後直接消失。

 

同樣的男孩,只是年紀又更大了點。他穿過人群,來到販賣報章雜誌的地方,今天的頭條是南方火之獸族和火之武族發生的小型戰爭。周圍的族人都在針對這則新聞議論紛紛,感嘆戰爭的醜惡。

男孩買了一份報紙,並從口袋裡拿出一枝筆,將死亡人數畫了底線又加了好幾個圈,最後對著報紙露出令人感到陰森的笑容。

 

男孩步入學堂,到了足以被稱為少年的年紀。絕許多被他容貌吸引的同學邀他共進午餐,他帶著迷人的笑容婉拒,獨自前往無人的校園角落。

確定周遭沒有人之後,少年攤開右手掌,招出一團黑色能量。他低聲對著能量說了許多難以聽清的話,表情充滿喜悅與沉醉,簡直像是在與戀人對談一般。

 

少年成為青少年,他憑著天分自學高等級的傳送陣法,把自己送到了闇族的禁地,潛入永恆精靈之墓。地底下龐大的夜生物在看見他時竟然都俯首退讓,使他得以毫無阻礙地抵達那座被黑靈重重憑依的雕像。

青少年張開雙臂,迎接大量黑靈的轉移。他再怎麼富有天分,終究只是一介水精靈之身,無法承擔所有黑靈,不過由他嘴角的弧度看來,這些量已經相當足夠他以黑靈媒介的身分行動。

 

青少年若無其事地回到學校,在那裡邂逅了嬌小怯懦的水之紋章實體傳人。他隨口哄她幾句,她便對他產生濃厚好感。也就是在這時他開始了利用紋章傳人的計畫,他自己的身體太普通了,若是能得到一個傳人的軀體和力量,黑靈將真正達到所向披靡的境界。

他開始與傳人形影不離,不斷地貼近她的心,一步步將她引誘到他的手中。

 

青少年轉為青年由學校畢業後,他遊走世界,拉攏或騙誘所有他認為能夠利用的勢力,其中之一便是開竅者集團「宿命」。

他以最強的戰鬥種族為示範,用黑靈的力量讓整個部落自相殘殺而亡。見到這種「戰果」,宿命的首領也不禁為之動容。他答應給予開竅者這種力量來讓他們打贏與幻界人的戰爭,條件是宿命要在他需要的時候幫助他、為他所用。

 

有了能用的棋子與傳人作妻子,他成功引發戰爭,看著那無數生命面對扭曲的同胞和大量夜生物不知所措的樣子,他不曉得發出了多少次狂笑。紋章傳人的兒子的誕生更加使他的計畫穩如磐石,就連其他傳人和聯盟的聯軍都不能阻止他。

在萬事順利的喜悅下,他殺死了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妻子。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個倖存的銀之風會出現在他眼前。

『你到底為什麼要做出這些事!?』她紅著眼眶吼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他偏頭表現出思考的樣子,隨後說道:『我根本沒有什麼「目的」,我只是把一切導向必然的結果。』

『我才不相信什麼必然。』

 

媽媽說著做了那件讓她成為銀鎖的事,赦力亞‧道爾在銀鎖的效力之下消失,雲霧中關於他的回憶也就此中斷。但光是這些片段,已經足夠我了解媽媽和彌音不願告訴我的一切,以及他們隱瞞的原因。

預言果然還是很準,他們以為自己不說就能防止我知道,卻沒料到我來到這裡的必然……不,應該說是命運。

這終究是我選擇的命運。

回憶的雲霧完全消散後,我總算踩到地面,但身體仍是有點懸浮在水中的狀態,前進起來有些阻力。

儘管四周又回到一片黑暗,我的腳步沒有任何遲疑。剛才在上面因為太過靠近而鎖定不了方向的狀況在這裡反而消失了,感覺清晰得像是黑靈有意在指引我前行,我甚至可以說這是一種渴望──但我說不準渴望的到底是誰,是黑靈本身、是我、還是在旅途盡頭的泠安?

這裡的時間流逝感相當曖昧,在不知走了多久以後,我來到由冰做成的房屋前。

如同我能感覺到他,他理應也能感覺到我,所以當我在房屋前面看見等待著我的他時並不意外。

「我沒有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任何人,還以為我的感覺出錯了。」他發出冷笑:「妳是特地過來把風之紋章靈體送給我的嗎?」

「泠安……你明明就可以選擇不要做這些事情的。」我惋惜地說:「我跟伊潔都看到了你在水精靈族的家地下畫的東西。」

他雙眼微瞠,產生一瞬動搖,很快又回復原本冷酷的樣子:「我沒有選擇,而且我已經做了,說什麼都來不及。」

「你還是能選擇在這裡收手。」我搖搖頭,「你不是個冷血的殺人犯,從來就不是。」

「我必須得是,咲風。」他向前跨步,一把抓住我的左手。

我很清楚他接下來要做什麼,他要動手奪取我的紋章,完成他在嵐斯洛舞會沒能辦到的事。他的力量很強,我即便想抵抗也沒機會,所以我並沒有抵抗。

事後想想,我的舉動真的很魯莽,對於失去紋章之後該怎麼辦或是能怎麼辦一點都沒考慮過,只是依靠著感覺來行動。

「我們只想讓你知道一件事,」我忍著強烈到能中斷意識的疼痛,傳達那句話:「無論如何我們都是朋友,我們不會放棄相信你。」

「即使事已至此?」

我把右手覆上他奪取著紋章的、冰冷的手。

「即使事已至此。」

 

 

泠安斷定沒有了風之殤的我不具任何威脅,所以沒有限制我的自由,但是他也拒絕跟我說任何話,說什麼他都不答。

我應該要想辦法讓伊潔他們能夠進來,不過我完全無法理解這個空間的構造,現在少了風之殤這個討論對象,確實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況……不,不能說是孤立無援,起碼寄宿著帝亞及媽媽靈魂的鎮魂寶還在我手中,然而僅只於此,我不能跟他們無聲交談更不能冒險讓他們顯現。

奪取我的紋章以後他顯得很虛弱疲憊,我想融合新的紋章需要花時間調適,這解釋了他在學期考試的狀況為什麼這麼差──那時他剛拿了默的紋章──也解釋了聯盟第一次被襲擊時他為什麼只拿了烈的紋章而沒有對其他人出手。

泠安不跟我說話,我索性就觀察起他到底都在這裡做些什麼,發現他幾乎什麼都不做。以前那麼愛看書的他在這裡連書都不看了,居住空間比他在水精靈族的家還要空,那種已經放棄一切的感覺非常強烈。

另外,他經常按著頭露出痛苦的表情,那種表情我見過,他在嵐斯洛暴走的時候也露出了一模一樣的臉色。這證明他從那時候開始就在面對黑靈的折磨,而我們沒能來得及察覺這件事。

當他似乎從奪取紋章的副作用中恢復後,他起身說出好久以來第一句話:「是時候了。」

「什麼時候?」

泠安看著我,沉默半晌才說:「毀掉一切。加上風之殤,我現在所擁有的紋章能與餘下所有屬性抗衡,已經沒有人能阻止我了。」

「等一下,你要怎麼──」我話都還沒說完,泠安就以類似傳送陣但比那更加複雜的陣法由我眼前消失。

慘了,我該不會只能在這裡待到世界毀滅吧,而且還是在什麼都沒搞清楚的狀況下……不,不會的,這發展不但偏離預言,帝亞攻擊我時讓我看見的未來也還沒實現,我相信準確率這麼高的預言再怎麼被干涉都不會偏離到這種地步,換句話說,這還不是我該下台的時候。

但我到底該怎麼辦?

我打開袋子想拿出鎮魂寶,這是跟兩位長輩溝通的好時機,卻發現一樣一直被我遺忘在角落的東西。

媽媽的信。

奶奶曾說過媽媽的遺言是要我們在撐不下去的時候閱讀這封信,但現在媽媽等於就在我身邊,這種時候打開似乎不太對;最符合的時機是薩斯被殺死後,不過我那時的狀況差到完全無法考慮周遭的事物,更何況是一封信呢……

一邊想著這些事,我還是一邊拆開了信,總覺得現在不拆就沒什麼機會了。

 

給,或許正處於困境的、媽媽最親愛的希絲彌亞:

 

不知道妳看到這封信是多久以後了呢?十年?二十年?

我希望我能給妳永遠的和平,更希望能一直陪在妳身邊,看著妳成長、陪著妳度過生命中的各種困難,但是……對不起,我兩樣都辦不到;對不起,我是個如此不稱職的母親。

妳或許不能諒解我,甚至是恨我,那都沒有關係!只要能給妳一個和平的世界,怎麼樣都沒關係!

這也正是我想告訴妳的,希絲彌亞,我不會對我所做的決定感到後悔。

請妳在碰到最關鍵的抉擇時,做出不讓自己後悔的決定吧!

我相信妳一定能夠戰勝預言,活出自己的路。

 

最愛妳的媽媽 留

 

原以為我看完這封可說是遺書的信該要熱淚盈眶,沒想到這一路上不曉得哭過幾次的我居然半滴淚都沒流,反倒覺得內心充滿力量。媽媽的初衷也是要在我無法前進的時候鼓勵我,沒有寫上太多傷感的文字,儘管我相信她當時有很多話想跟未來的我說。

我把信小心地折回信封,取出我原本要拿的鎮魂寶。

『妳別想輕舉妄動。』一道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我轉過身,面對那個黑靈組成的人影,無論是樣貌還是聲音對我來說都不陌生:「赦力亞‧道爾。」

『是,那是我的名字。』他回應,語氣有點生硬:『而妳就是那個害我家泠安忘記他使命的人之一?』

「那才不是他的使命,這都是你強加給他的。」

『要不是這個使命,他根本不會出生在這世上,妳沒有指責我的立場。』他伸出手指向我:『妳也沒有抵抗的能力,失去紋章的垃圾。』

存在於周圍的黑靈隨著他的指示快速聚集並向我襲擊過來,雖然腦袋知道沒用,我還是反射性舉起雙手阻擋,沒想到還真的讓我擋下來了。

更精確地說,是我手中發光的鎮魂寶替我擋下來的。在它光芒大放以後,赦力亞的身影隨即消失無蹤。

「已經來到這個時候了,咲風,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妳都已經見證了。」帝亞的聲音從鎮魂寶傳來,但他沒有像之前那樣顯型,「失去紋章反而給了妳機會。」

「機會?」

帝亞用另一次強烈閃光取代回應,當閃光結束,某種紋路出現在我原本寄宿著風之殤的左手背。這種紋路很類似泠安身上時間銘刻的紋路。

「之前妳無法同時承受時間碎片和紋章,所以我也無法這麼做。」他說,聲音不再是由鎮魂寶傳出,而是來自我心底,就像風之殤跟我的溝通方式。

「現在妳得到我的力量了,前進吧,咲風。」他催促道。

 

「前往最後的最後。」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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