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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8/07 13:25:35瀏覽320|回應0|推薦2 | |
夜族的傳送點在一個高塔上,雖然沒有下雪但仍是寒風刺骨,根據我的地理知識,這裡比水精靈族還要靠近北極點。儘管在幻界似乎沒有北極這樣的地方,還是改變不了這裡處於寒冷方位的事實。 從高塔一方望出去可以看見下面的城堡和整座被圍牆包起來的城鎮,比起水精靈族那個帶著點華麗的冰宮,這座城的色調明顯黯淡許多,可以說整個空間都是灰色的,令人不太舒服。 至於高塔的另一邊,則是漸漸被死亡元素侵蝕的疆界。 「請容我先引領各位到儀式地點。」迎接我們的是一個短髮向後梳得服貼、留著山羊鬍的男人,有點像傳統的吸血鬼形象。 他連自我介紹都沒有做就直接轉身領路,我們互看幾眼之後只能跟上他的腳步,老爹他們幾位大人則被侍者帶到別的地方去等待。 這次的儀式地點在城堡後方的小型神殿內,山羊鬍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唸完咒語、施放陣法,整個儀式結束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所以,你們為什麼要帶著一個廢物走?」 「啊?」眾人因他這突如其來的問句而愣住。 「我是在說這,個,廢,物。」用力說完最後四個字,他朝默射去一根黑針,黑針擦過默的臉頰,劃出一條血痕,「他給各位傳人拖後腿了沒有?罷了,我想答案是顯而易見的,總之感謝諸位把他帶回家,接下來不用再帶著這個沙包走了。」 「默沒有拖我們的後腿。」耀風說著站到默前方,擋在山羊鬍和他中間。 「是嗎?我聽說他途中還病倒了,這不是拖後腿是什麼?就靠著墨言給他的那根玩具,他能做些什麼?能撂倒幾個低等的夜生物就不錯了。」山羊鬍繞過七之花的陣法範圍來到默面前,「別躲在其他人後面,這只會讓你是廢物的事實看起來更加明確,來,跟我回家去重新接受教育吧。」 「不要……」 「你說什麼?說大聲點。」 默往前踏一步跟耀風並行,發出我遇見他以來聽過最大的聲音:「不要!納賽雷伯父,我不會脫隊的!」 「喔,你會頂嘴啊?這倒是個好現象。」山羊鬍……納賽雷冷哼一聲:「你到黑雷獸前面還能這麼大聲嗎?」 聽到那個名詞,默原本就很蒼白的臉色瞬間刷成毫無血色,好不容易停止的顫抖又回到身上:「伯、伯父你、你不會……」 「會的,我親愛的姪子,我會。」納賽雷放慢語調:「從聽說你紋章被奪走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決定好了,你就在那個房間裡待到紋章重新被取回來吧!」 「不要,我不要回到那裡!」默後退幾步,接著轉身拔腿就跑,耀風反應過來以後想追著他出神殿,卻被某個人阻止。 「別追,他得學著自己回來面對現實。」默的父親,墨言,出現在神殿門口:「怎麼,你告訴他了?哥哥。」 「對,意料之中的反應,他嚇得魂飛魄散呢,你可把你兒子教得真好。」納賽雷咂了咂嘴,「不管怎麼樣,他回來我們就會立刻把他抓進黑雷獸的房間,沒得談。」 墨言沉吟一會,說道:「哥哥,你先走吧,現任傳人由我來接待就好。」 待納賽雷闊步走出去以後,墨言才再度開口:「你們對於接下來要去哪裡有頭緒嗎?」 「在談論這個以前,默小弟弟他真的就這樣脫離隊伍了?」烈問道,還有點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對,很遺憾。」墨言說得非常肯定。 「可是您之前不是已經支持他跟著了?」 「這是貴族們的決定,而且,默也確實不夠格當傳人。」他搖搖頭:「正確來說,他連當一個夜族人都不夠格。」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希兒皺著眉問道。 「每個元素的傳人都該具備一些特質才能發揮紋章的力量,那也是最能代表那個元素的特質。闇之紋章最需要的特質,就是自信和驕傲。」他語氣沉穩地說:「不夠自信和不夠驕傲就會被闇元素吞噬。你們或許覺得納賽雷說話很刻薄,但那就是闇元素給予我們的,所有事情都只能往負面去走,捱過這些才能獨當一面。」 我想起我認識的闇族人,確實有些同學是這樣,不是真的很悲觀就是過度張狂,是一群很極端的人。不過若能跨越這些,所謂能獨當一面大概就是像默的父親或是斬夜那樣穩重、不容易喪失自己步調吧。 「為了讓他能獨當一面,您們會怎麼處理他?」耀風問,口氣稍嫌無禮,「黑雷獸的房間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是惡夢。」墨言瞇起眼睛,「黑雷獸是製造惡夢的幻影怪物,默會被惡夢折磨到他終於能夠超越那些為止。」 「要是他怎麼樣都不能超越呢?」 「那就是被折磨到死。他現在不是傳人,貴族們相信紋章能被奪取就有機會在奪回來以後轉移到其他人身上,所以並不是很在乎他的死活。」 「您也不在乎嗎?」耀風問的這個問題我相信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 「我不必在乎,」他看著我們,微微勾起嘴角:「因為我相信他一定能辦到。」 這句話說的……還真有道理。我發現默的父親不只是嚴厲,他是對默抱著很高的期望,所以之前默的紋章被奪走時才會相對失望。雖然說很多時候太多的期望反而會給孩子太大壓力,但總的來說他還是很支持自己的孩子。 「那讓我們回歸正題吧,你們已經種完所有的七之花,對於下一步該怎麼做可有頭緒?我特地從前線回來確認這點。」 直到他這麼說我才注意到,他深色的衣袍上有許多血汙和塵土,顯現出戰爭地區依然很混亂。 我們面面相覷,如果薩斯還在,這個時候一定是他跳出來回答問題,但如今他已經…… 「我聽說北方有黑靈的所在地,」靈光一閃,我想起之前班導說過的話,「我母親似乎就是在那裡死去……我們是不是應該要去那裡看一次呢?」 「那確實是個好的著眼點,儘管我個人並不認為那裡就是黑靈的據點。」他思考了一下,「上次戰爭以後這麼多人要一起去那邊有點麻煩,我先請人帶你們去休息,後續的事情讓我處理。」 接著事情就照他所說的安排,我們被放到一間有許多舒服座椅和沙發的房間,要坐要躺都沒問題。我們趁此機會跟新加入的維德講清楚關於傳人、關於這個世界的一切,至少讓他知道我們至今為止都在做些什麼。 「大概就是這樣啦。」講最多話的烈倒到沙發上,一口氣灌掉半壺侍者準備給我們的水,「直到剛才我們都是照著前人的指示在走,後面就真的是前無古人了。」 我按著紋章記憶把大預言完整複述一次:「第一次呼喊的傳人,達不到條件,英雄化為銀鎖暫穩大局;直到第二次呼喊傳人,無人知曉的轉折帶來第二次契機,血脈留傳,無可斬斷。戰爭時的歌曲再次被詠唱,七色花朵在世界的角落綻放。在花朵凋零前,紋章的繼承者啊,這世界容不下第二次失敗,若然一切將化為烏有。」 講句實在話,這大預言到我們這代能用的就只有「戰爭時的歌曲再次被詠唱,七色花朵在世界的角落綻放」這段,其他不是已成過去式就是毫無具體指引作用,比較像是賢者個人半警告半威嚇。 「七之花都種完了……戰爭時的歌曲是指小咲唱的歌嗎?」伊潔偏著頭問道。 「我想應該就是指幻界聖曲了,賢者告訴我它是阻止黑靈的關鍵,不過……」我皺起眉頭:「我現在知道幻界聖曲‧終章可以讓黑靈『安息』,但我不覺得光憑這首歌就能完全解決黑靈,否則我昨晚唱的時候戰爭就應該結束了。」 「如果在對的地方唱呢?」耀風提出見解:「會不會我們到北方那個場所唱就能一次解決?媽媽是在那裡封印黑靈的,依我看黑靈的核心有很高機率就在那裡。」 眾人點點頭,認為這是很有可能的。 但是……該說是風之紋章靈體傳人的直覺嗎?我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不然這個問題更早以前就能被解決,我絕對不會是幻界有史以來第一個能把終章當成輓歌唱的人。 風之殤,之前不是說過當我理解終章的真相時,就會知道如何阻止黑靈了嗎? 「是這樣沒錯,然而事情不是妳一個人、一首歌就能翻盤的。」風之殤無奈地回答。 ……結果忙了半天又回到原點的意思嗎。 「去見那個妳們一直想見的人吧,那才是一切能夠真正結束的時候。」 「關鍵果然還是在泠安身上。」我不自覺地把腦袋裡在想的事情講出來,大家的視線一下集中到我身上。 「沒錯,我們終究得跟他打一場,有好多血債要跟他算。」烈摩拳擦掌,等不急要幫羅札勒爺爺報仇雪恨。 那我呢?我會把薩斯的死亡算在泠安頭上嗎?不,這樣追究不完的,說到底泠安也不過是黑靈的工具……然而黑靈也不能算是有罪的。這些逝去的生命,應該要由誰來負責才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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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辦的手續都辦好了,吃完午餐就走。」午餐吃到一半,墨言走進來說。 「老爹……我父親和老師們呢?」我們從早上分開以後就沒見過大人們了。 「他們在別的房間,而且不能跟去。」他隨手拉一張椅子在餐桌邊坐下,「那個地方是禁地中的禁地,夜族幾千、幾萬年來都守著那裡,除了傳人以外都不能進去。」 「可是我父親說過母親死亡時他在場……?」 「他是擅闖,嚴格來說沒經過同意就跑進去的希娜也是錯的,我族看在希娜犧牲的分上才沒懲罰他。」他從桌上拿了一顆水果,花不到一分鐘就將它吃得連果核都不剩,並瀟灑地把嘴邊的汙漬抹掉。 ……默真的不像他父親,至少內在完全不一樣。 眾人加快用餐的速度,十幾分鐘後就拿好了該拿的東西集合完畢。即使七之花已經順利種下,我們也都知道還不能掉以輕心,根據大預言,這些花是有時效性的。 我們被帶到城堡中庭,那裡有少說三十多個守衛,審慎地看守庭院中央的東西──一口井。 「從這邊跳,一次一個人。」墨言說著爬上井口,「那邊可能已經聚集相當多的夜生物,以防萬一,我先跳。」 我們都還沒反應過來,他就縱身跳下那看似永無止盡的黑暗。 「好吧,我想我們也沒有時間糾結交通方式了。」烈聳聳肩,也準備翻上井口,炎卻把他拉了回來。 「我先。」丟下這兩個字,炎消失在黑暗中。 「我最好也快點下去。」唯一的治療者這麼說倒沒有人阻止,而在希兒之後耀風當然也跳了,接下來的跳井順序就不重要了。 穿過這層黑的感覺有些微妙,我能感覺到空間在身邊轉換變化,幾乎聽慣了的黒靈的雜音在這個過程中越來越清晰,或許這裡真的跟黑靈很有關係。 空間的轉移結束,包圍著我的黑暗退去,我拿起腰間的扇子隨時準備應戰,結果卻不需要面對任何戰鬥。 「居然沒有任何夜生物?怪了,十幾年前這裡總是充滿那些傢伙的。」墨言說完回頭看我們:「你們在發什麼呆?」 比我先下來的同伴都愣住了,他們盯著眼前的景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則因為黑靈的關係有點心理準備,沒有他們那麼驚訝,但仍感到少許震撼。 這裡是墓園,無以計數的墓碑整齊地被排在廣闊的陰暗空間裡。唯一的光源是通道之間微弱的精靈燈,空氣沉悶的連伊潔都不敢隨意聚集光元素來照明。 「永恆精靈的墓園……?」烈小心翼翼地做出猜測。 所有人都得到了相同的結論,但其實我們都沒根據,還是那句話──傳人的直覺。 「咲風,」好久沒說話的穆修突然說,我差點認不出他的聲音,「鎮魂寶感覺不平靜。」 我趕緊把那顆寶石從袋子裡拿出來,果然燙的不像話。穆修把石頭接過去,輕聲唸了句咒語,彌音鬼魅般的身影伴隨一道黛藍色的光芒顯現。 「精靈王?」初次見到帝亞的墨言遲疑了一下,不過也就只是一瞬間,他很快收起表情,對那道身影鞠躬。 他回給墨言一個點頭,「大家跟我來,這裡有個地方──不,應該說是有個人,你們必須見見。」 我們跟隨他往前行,靜默在墓園之中像漣漪一般擴散。不久,烈照常扮演了打破沉默的角色:「沒想到當年犧牲的永恆精靈有這麼多。」 這裡的墓碑數量確實驚人,放眼望去說有幾千、幾萬座墓碑不為過。照文獻和紋章的記憶來看,永恆精靈的人數應該相當稀少。 「你們想的沒錯,此地不是只有我同族的墓。」帝亞的手指輕輕拂過通道邊的一座石碑,「在最初那場與人類的戰爭中犧牲的人也『葬』在這裡……說是『葬』,其實不過是衣冠塚而已。沒留下軀體的永恆精靈就不用說了,有很多種族的死者沒能被帶過來,所以創世以後彌宇才建造這個地方。」 隨著我們的前進,看似永無止盡的通道前端出現一點銀色光亮。 我的心臟劇烈地跳了起來,好像隱約知道那點光亮是什麼,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拔腿跑出隊伍。這麼做的不是只有我,而且那人還比我快上許多,完全不愧對他遺傳到的大量銀之風基因。 電影裡面才會有的消音效果在我身上重現,我聽不到身後同伴疑惑的叫喊,聽不到黑靈悲哀的細語,甚至聽不到自己的腳步,陪伴我的只有胸口的鼓動。 我們一路跑到那個光亮前方,在眼淚滑下臉頰以前同時說出那個詞。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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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娜‧亞黎安娜站在我們面前。 她的身影和此刻的帝亞、賢者一樣虛幻飄渺,還能透過身體看到她身後永恆精靈王的雕像,然而那對銀眼是如此的炯炯有神,瞳孔深處的活力讓人完全無法想像這是幽靈的雙眼。 她勾起嘴角。 「你們長大了呢。」她的聲音彷彿是從紗幕的另一邊傳來,帶著一點模糊和回音,但對我來說每個字都像敲在我心頭上那樣清楚。 「妳、妳難道……這些年來都……」我的下顎在顫抖,連句完整的話都講不出來。 「一直是這樣,從那天以後就被關在這裡。」她無奈地聳肩,「這個狀態很討厭,幾乎什麼都不能做,連想伸手碰你們都沒辦法……不幸中的大幸大概是對時間的流逝感很薄弱,到底過了多少年呢?」 「十二年。」耀風回答,聲音很乾澀。 「也對,你們都成長了這麼多,時間真可怕吶。」她向前傾,把手放在我們肩膀上,我幾乎能感覺到那理應不存在的觸感,「不過,我是不會認錯自己親愛的孩子們的。」 「希絲彌亞和路理彌亞……好久不見。」 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要跟她說,我想問她當初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來到這裡,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我想跟她說我們這些年來是怎麼過的,想跟她說老爹的事,想說班導和羅雅老師的事,想說我自己的事── 這些思念衝到嘴邊終究沒被說出口,我只知道再多言語都不夠填補所有的空白,南柯一夢裡那些歲月也不可能會存在。 最後,我只能任由思念化為淚水,一滴滴落到這塊懷抱所有生靈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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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走到我們這裡以後又花上幾分鐘理解狀況。 「所以這個人就是小咲的媽媽?」伊潔顯得很驚訝,「那個什麼『銀鎖』?」 「好久不見了,希娜,」墨言緊皺眉頭:「妳現在這個狀態……算是死亡還是活著?」 「怎麼可能還活著嘛,身體都沒有了。」媽媽說著還故意讓手穿過墨言的頭,「不過倒也很難算是死亡呢……」 「妳的身體發生了什麼事?」 「像這孩子說的一樣,變成銀鎖囉。」她看了伊潔一眼,「既然你們都全副武裝來到這裡,那銀鎖應該已經壞掉了,十二年比我預期的還要短暫。」 「銀鎖的事,媽媽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這是我們現在無比需要的答案,當然事情能在不犧牲任何人的前提下圓滿結束是最好。 「紋章沒有告訴妳?」她挑高眉頭,見我搖頭後她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卻又猛地收聲,表情掙扎一會才開口:「紋章沒說有他的理由,我不會主動告訴妳,我也不希望妳跟我做一樣的事。」 我轉頭看向帝亞,他一定也知道答案,之前怎麼沒想過要問他呢? 出乎意料的,他搖了搖頭,說:「妳母親是對的,除非真的有必要,我也不會告訴你們任何一個人。」 「那我們到底該怎麼阻止黑靈?」 黛藍色的眼眸移向我又移向媽媽,帝亞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不想也不該打擊你們的士氣,但是現在這個時間點我無法給你們一個確切的方向,有些事情我必須先確認。」 講白了就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們面面相覷,士氣確實遭到打擊,下一步該去哪沒有人能肯定。 「你說什麼?」墨言疑惑的聲音傳來,我轉頭看才發現他正在用聯絡水晶說話,「──我明白了。」 他把水晶收起來,視線在我們之間轉了一圈,最後停在我身上:「風之紋章靈體傳人,聯盟首長要妳盡快去聯盟,他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拜託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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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