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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5/15 14:14:09瀏覽1144|回應6|推薦22 | ||||||||
我的婆婆享年九十六歲。她一輩子努力扮演稱職的人生角色。婆婆的原生家庭在竹北六家,田地廣大,耕田種菜畜養家禽家畜「日日做到兩頭烏」;農閒時,東方出現魚肚白即挑起蔬菜、番薯,快步涉過頭前溪趕進新竹城裡變賣。婆婆沒有上學校會加減運算,豆蔻年華就以勞力賺得金錢貼補家用,鄰里稱讚她能旺家,家人認定她是好幫手;春去秋來,青春蹉跎而去! 接受媒妁之言,婆婆嫁給再婚的公公,開啟她不平凡的人生扉頁。 婆婆的第一個不平凡是結婚日便晉升為四個孩子的媽媽。婚姻生活中陸續生了四個孩子,一共有八個兒女。食指浩繁,煮飯洗衣、畜養家禽家畜、裁剪縫製衣裳,每天忙得像陀螺一般轉個不停!勞動的事有身體撐著,操煩則是心底的煎熬。「手指伸出無平長,毋過吾个心愛正」,婆婆鞭策自己以一視同仁對待所有的兒女。家裡經營碾米廠,需要眾多人力;大伯父當家主管財務、作決策,公公負責勞務工作。婆婆對自己失學感遺憾,大兒子就學成績優秀,是讀書的料,將來或可從事文職免去勞力的辛苦;當家的認為老大應以身作責畢業了就要擔負碾米廠工作;雙方多次辯論,終於爭取到大兒子赴外地升學的機會。街坊鄰居很難看出孩子們是出自兩個母親所生,即使在隔壁租屋做生意實則是觀察後母行為的舅舅,也對這位「後來的妹妹」稱讚有加。婆婆曾經榮獲桃園縣模範母親,實至名歸。 第二個不平凡是對家庭經濟的扶持。我們家族「開礱間」,經營米穀生意,是糧食局的委託倉庫。生意輝煌時期,每天有二、三十位長工協助勞務,每日定產大量白米。婆婆在家張羅三餐和賣米、飼料,生活雖然忙碌,心情愉快。好景不常,家運從雲頂掉入了谷底。家族分家。原當家離開,憨厚的公公臨淵履薄坐上當家大位。公公婆婆背負龐大的債務為起點,帶領八個兒女「咬薑啜醋,煞猛打拼」。公公向來為人憨厚,婆婆待人和氣,農友奔相走告,組成米榖自助會給我們無息周轉;婆婆回娘家告白,親友感念婆婆過往對家庭的奉獻,大方的無息借支資金。婆婆有智慧還有一雙巧手,製作醬菜、醬料、客家米食樣樣精通。她手作客家粄,口感Q軟香味四溢,曾參加社區親子包粽比賽拔得頭籌。每逢節慶婆婆作大量米食販售賺取現金。皇天不負苦心人,公公篤實、婆婆勤奮加上兒女們同心協力,終於轉虧為盈,邁向坦途。 現在每逢年節,兒孫們就是愛吃婆婆親手作的粄,裡面有親情加味,千金難買。 婆婆勇敢、堅韌就像一株大紅花,風吹雨打都不怕,絕處逢生後依然傲立、散放著芬芳。 第三個不平凡是對病痛的忍受力。邁入老年骨質疏鬆,脊椎壓迫神經,婆婆的身體經常疼痛不勘。當疼痛發作,她瞇著眼睛作深呼吸、大力的喘氣。我以為呻吟也是抒解疼痛的方式,但她不認同,不想驚擾家人為她擔憂。婆婆皈依佛教,受菩薩戒,認為吃苦是承受業力,苦盡甘就來。 在人生的最後階段,婆婆受狹心症所苦,心律不整血壓不穩,又因器官衰退瘦骨嶙峋,那曾經髖關節骨折的傷口在天氣變化恣意的刺痛起來。每當抱起婆婆更換坐、臥姿勢,她總是咬緊牙根眼眶含淚,待舒緩下來後又說:「勞攪你了,承蒙你。」痛在娘身疼在兒心哪,教我們多麼的不捨! 親愛的婆婆,漫漫歲月,您從青絲到白髮,將一群孩子拉拔長大,現在瓜瓞連綿子孫滿堂喔。您的二兒子曾說,若不是媽媽嫁進來,我們的家必定沒有現在的盛況。您離開了,每逢做七,送念《父母恩重難報經》,總是視線模糊喉頭哽咽起來…說感謝,對您的恩情過於輕描淡寫;千言萬語化作無限祝福:願您往生佛國;也請您保佑親朋好友闔家吉祥、萬事如意。 客語翻譯 日日做到兩頭烏:形容每天從早忙到晚。 手指伸出無平長,毋過吾个心愛正:手指雖然長短不一,可是我的心要公正。 後來的妹妹:親身妹妹去世,再婚的也當作是妹妹。 礱間:碾米廠。 咬薑啜醋,煞猛打拼:形容胼手胝足。 勞攪你了,承蒙你:麻煩你,謝謝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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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