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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25 11:16:41瀏覽1413|回應4|推薦31 | |
2003年12月17日,第一次去比利時. 唯一的大行李箱裡裝滿給Pascal一家的聖誕禮物,一點也不像去渡假,反而像帶了全部家當離家出走. 我一路上都懊惱自己看起來像鄉下人進城,卻又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漂亮的演出這場重逢. 行前我告訴Pascal歐洲之星幾點到布魯塞爾,他承諾會提早下班,從Liege開一小時的車來接我. 火車進站後,我只是跟著人群走,絲毫不知道Pascal到了沒有,又會在哪裡等我. 還是歐洲新鮮人的我,不禁有些忐忑. 隨著人群下了一道電扶梯,我看見倚著牆一派輕鬆的Pascal,他見到我,走上前給我一個擁抱,很自然的接手我身後的行李. 我看著一個多月沒見的他,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心裡不禁有些慌: 這九天的聖誕假期比我們在倫敦在一起的時間還要長,我真的能夠跟這個認識不久,了解不深的男人朝夕相處嗎?我究竟為什麼義無反顧的來到了這裡? Pascal領我到停在路邊的車,很自然的問我旅程如何,好像我們只是幾天沒見,好像我來比利時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我試圖說服自己,眼前的他和我在倫敦遇見的是同一個人,努力相信已經身在比利時,然而一切都有些不真實. 他打開後車廂,我看見那本"South of the Border,West of the Sun",就像某種默契,我們的眼光同時落在書上,"I took it to Maldives with me."他說. 我突然明白分別的日子裡,我一直在那本書裡,我們的連繫始終沒有斷. 我微笑著坐進前座,車子在傍晚的高速公路上向Liege駛去. 一次偶然的機會下,Pascal在Liege市區外的一個小村落裡,發現一棟正在求售的屋子. 建築本身是14世紀農莊改建的歐式四合院,屋子外觀簡單純樸,中間有個住戶共用的中庭,對面人家在原來的農舍裡養羊和馬,完全是鄉居生活的氛圍. 那時的他厭倦了市區的生活,毅然決然的買下了這間還需要整修的房子,搬出位於市中心的公寓,把所有的家當放進屋子裡,就在不久後,因為工作去了倫敦三個月. 一路上他除了介紹比利時,預告會帶我去哪裡,就是向我解釋即將看到的房子是怎麼一回事. "It's still a mess. I need to buy some furnitures. If we have time, we will go to buy some paint. And you can help me to paint the wall......" 車子從公路下來,沿著曲折的山間小路開了很久,拐進農莊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四週寂靜無聲. Pascal打開房子的木門,這間還在裝潢中,一片零亂的屋子,有著令我夢寐以求的格局: 一樓是小小的客廳和開放式廚房,二樓是兩個小房間和衛浴,主臥房則是屋頂正下方寬敞的閣樓,有天窗和沒有隔間的浴缸. 泡澡時,抬頭就可以看到天上的滿天星斗. 那時是十二月的夜晚,一整天沒有開暖氣的屋子就像冰窖,我穿著大衣在屋子裡興奮的到處參觀,卻還是冷得直發抖. Pascal從屋外搬進幾塊木頭,熟練的在客廳的壁爐裡生火. 柴火熊熊燃燒起來,他搬了張躺椅讓我坐在壁爐前烤火,順手倒了杯酒放在面前. 那一刻的我,從來沒有覺得如此幸福過. 接下來的幾天,Pascal帶著我到處跑. 那時已經是聖誕假期,他只需要偶爾進University of Liege的辦公室處理一些Email,他工作的時候我就在校園隨意的走逛,到了約定的時間,他總會在說好的地點出現,帶我到學校裡的游泳池游上半小時. 其他的時間,他會安排和他的好友們喝咖啡,或是帶我到附近幾個有名的美麗小鎮半日遊. 身為游泳教練,每天下午他都得去另一個游泳池進行例行訓練. 他的游泳隊隊員雖然是國小學生,每一個都是從三四歲訓練起的游泳好手,像他過去一樣朝專業游泳選手的目標受訓. 儘管成為職業選手的夢想隨著年紀漸長而漸遠,從他和孩子們的互動上,我看得出來Pascal對游泳的熱情和對這些孩子的期許. 倫敦發生的一切是一場意亂情迷,我並沒有對那個大膽追求我的男人動太多感情. 第一次去游泳池的傍晚,我在池畔看著Pascal和孩子們,無可自拔的愛上了這個男人. 去Liege之前,我完全不知道Chirstmas Market的傳統. 第一次見到被小木屋環繞的市中心廣場,我像個興奮的孩子,開心的走在彷彿童話世界的場景裡. 那也是第一次我知道有Vin Chaud (Mulled Wine/熱紅酒: 紅酒加熱用橘皮肉桂調味,一般裝在厚重的陶瓷杯裡飲用.) 這種東西. 比利時冬季的酷寒裡,我捧著杯子開心的喝完了一杯,第二杯隨即端了上來. Pascal和他的朋友們依照習慣,一群人裡每人輪流買一輪. 然而Liege是個不大的城市,Christmas Market裡誰都認識誰,許久不見的親朋好友也都在這裡遇上了,於是我們人越來越多,熱紅酒一輪一輪的端上來. 為了驅寒,我來者不拒的一杯杯喝了下去. 我發現自己視線模糊不清,走路搖搖擺擺的時候,已經醉得差不多了.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喝醉,也是在歐洲五年來極少數大醉的其中一次. 每回歐洲朋友聽到我第一次喝醉竟然是因為熱紅酒,都會笑上半天 -- 在那種情況下喝醉,聽起來就像個外國人或是歐洲酒鬼才會做的事 -- 在他們知道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已經是兩者的綜合. 聖誕夜,我和Pascal的家人共度: 爸爸,媽媽,高齡八十幾的祖母,弟弟和那時尚未結婚的準弟媳. 晚餐從六點的開胃酒和小菜開始,一直到將近十點,才把好幾道菜和年輪蛋糕吃完. 就像小時候在故事書裡看到的一樣,所有的禮物都放在聖誕樹下等著晚飯後交換,令我感動的是,他們每個人都為我準備了一份禮物,Pascal的爸媽特別找了一本簡體中文的Tin Tin (丁丁歷險記)給我,抱歉的說他們找不到繁體中文,希望簡體我看得懂. Pascal的弟弟和未婚妻則是在禮物之外,邀請我參加他們隔年七月的婚禮. 我像電影While You Were Sleeping (二見鐘情)裡的Sandra Bollock一樣,從孤單無依一夕之間變成了一個家庭的一員,他們的熱情款待讓我受寵若驚,儘管我的法文只能粗略的溝通,他們的英文也只是基礎,彼此的情感交流卻不成問題. 和他們一家人在一起,我像擁有了另一個家庭. 聖誕節當天,Pascal冒著大雨開車帶我到Brussels逛更大的Christmas Market,並且和那裡的朋友見面. 每次他向人介紹我,總是說我是他的copine. 大學裡學法文的時候,教授說過copain/copine可以是男性/女性朋友,也可以是男/女朋友的意思. 我不禁有些困惑,他究竟指的是前者還是後者,我們之間又是什麼樣的關係. 我躊躇了幾天,終於鼓起勇氣在車裡問了他. 他沉默了一會,冷靜而溫柔的說,他很喜歡我,也希望我會是他生活的一部份,但是他住在Liege,我住在倫敦;他有穩定的工作和無法割捨的游泳隊,我剛來到歐洲,除了讀書,還有很多人事物等著我去認識;倫敦和Liege並不遠,但是這樣的感情太辛苦,只會困住彼此. 他之前兩段長時間的relationships,彼此住在同一個城市,卻都走到了盡頭,他不知道我們之前有什麼樣的可能,維持在現在的關係,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這樣的說法,在外人聽起來像是男人不想承諾的推諉之詞,當時的我也這麼認為,並且有些負氣的在兩人獨處時不理他. 事實上,這其中不足為外人道的部份,讓我知道他一直很尊重我,寵愛我,我們的關係比較像朋友,而不是情人或短暫的fling. 倫敦的那一週,因為分離在即的絕望,驟然燃起的激情讓我們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再見面,彼此都知道那個特定的時空已經過去,我們必須找到新的相處方式. 他比我成熟,知道如何掌握分寸,我卻在這個時候,因為這一切的美好愛上了他,失去了平衡,變成任性的小女孩. 那時,我怨他沒有給我一個女朋友的名份,沒有勇氣經營一段遠距離的關係,怯懦的任由這段感情停滯在模糊的地帶. 事隔多年回看,一切再清楚不過. 他並不自私 -- 他可以輕易的留住我,我會為了他在倫敦癡癡等待,或是放下一切到比利時,但是他沒有 -- 我像他抓在手裡的白鴿,他可以囚禁我,卻放我自由. Boxing Day那天,我從比利時回到倫敦,孤單心碎的感覺再次襲上. 然而那夜,走在聖誕節後倫敦冷清的街道上,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回到了家. 我不再害怕一個人在倫敦生活,也不再為Pascal的離去感到失落. 我知道我愛Pascal,但是我沒有辦法為他捨棄倫敦,就像他不能放下Liege的一切一樣. 我明白了這一點,卻不願承認他是對的. 固執的用我的方式繼續愛著他,也折磨著自己. -- 待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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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愛戀物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