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續上文: (1) 故事的起點, (2) 故事的轉折, (3) 故事的片段,和 (4) 故事的膠著.

回到倫敦後幾天,我和幾個朋友去Trafalgar Square上跨年,那個夜晚既寒冷而漫長,我好幾次想在Big Ben指向午夜12點之前就放棄,然而在倒數過後煙火齊放的夜空裡,我許下心願: 要為自己好好把握在倫敦的時間,把過去始終想做卻沒有機會或勇氣做的事一一完成,再也不要耽誤所剩不多的青春. 這個願望應用在我異常空白的感情履歷上,就是積極的增加經驗.

儘管在此之前只有暗戀的經驗,我一直認同西式的感情觀: 喜歡和愛是兩回事,兩者不一定有必然的程度關係. 你/妳可以喜歡一個人,和這個人有親密的關係,但那並不等同於愛情. 真正的愛情是在相處一段時間後才會發生的感覺,而不是一開始head over heels的目眩神迷. 因為這樣,我知道Pascal在我心中佔有的份量,然而我們之間並沒有彼此承諾的relationship,我擁有全然的自由與其他對象來往. 一方面為了擺脫思念的痛苦,一方面為了享受這樣的自由,我從不敢參加迎新party的膽小鬼,變成了宿舍Bar裡的花蝴蝶.

那段時間,我玩得很瘋–我學會了怎麼吸引異性的注意力,怎麼主動出擊,怎麼照自己的規則玩遊戲–然而每天早上第一件事,還是打開Email信箱,看看有沒有來自Pascal的隻字片語. 就這樣,我們維持著連繫,卻不再討論過去的美好,在一起的可能,或是彼此的感情生活,每次一有了高興或傷心的事,我第一個想到分享的一定是他,他像個老朋友,又像個大哥哥,無論我說了什麼,他總會三言兩語的點出我的心事,彷彿我們已經認識了一輩子那麼久.

復活節假期,Nadine請我去她德國的家裡小住,我告訴Pascal去德國的計劃,他提議我們可以約在德國邊境靠近比利時的城市Aachen見面,他開車載我回Liege,我再從布魯塞爾搭歐洲之星回倫敦. 於是第一次到德國的我,在Nadine幫我買好車票看好時間後,上了從Thier開往Aachen的火車,坐了三個小時,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小城下車,像初到比利時一樣的忐忑. 到了車站大廳,Pascal剛好悠哉的走進來,我們把行李放上車,在早春的陽光裡漫步在兩人都是初次造訪的城鎮,我們只是走著聊著,餓了就坐在廣場上吃土耳其捲餅配德國啤酒,直到傍晚才開車回Liege. 這一次,我又和Pascal一家人過了復活節,臨別之前,我們相約七月Pascal弟弟Laurent的婚禮上見.

七月到的時候,我慘痛的結束了一段短暫的fling. 在Liege參加Laurent婚禮的那一天, 從一早的迎娶開始,經過市政廳證婚和教堂儀式,到午後的酒會,我被那樣美好的結合感動,突然有了回到Pascal身邊的渴望. 晚餐過後,由新人和父母開舞,場面溫馨而浪漫. 我拉Pascal下了舞池,隨著慢歌親密舞動的同時,他湊近我的耳朵,輕聲的說: "I know you love me. Stephanie loves me, too. But I can’t love you or her back because I don't love anyone."

那時我知道Stephanie的存在,卻沒有見過她. 婚禮那天她沒有出席,據Pascal的說法,是因為她在吃醋,故意不赴宴. 從一開始,我對Stephanie就沒有心結: 愛Pascal這樣的男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知道我們不是競爭者,而是同樣等愛的女人.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心卻痛了起來. 曲子將盡的時候,從晚餐前就纏著我聊天的Pascal堂弟Boris過來邀舞,我毫不遲疑的在舞池和他耗了一整晚,希望Pascal會有那麼一點嫉妒. 直到凌晨四點曲終人散,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也很有效率的跟一個女人打得火熱,我們賭著氣,誰都不願意服輸.

婚禮之後,我們僵持了一陣,然而隨著我回倫敦,一切又回到原來的樣子. 隔著海峽,他繼續他的,我繼續我的生活,偶然的連繫讓我們一直沒有失去彼此的消息,隨著他和Stephanie漸漸穩定,我與Gustavo愛得轟轟烈烈,我們的關係越來越沉澱. 隔年二月,我和一群朋友去阿姆斯特丹,和朋友見面之前,我繞道Maastrich (馬斯垂克),Pascal從Liege開半小時車,我們再一次相約在陌生的城市. 那是冷得刺骨的二月天,我們在河邊散步,邊打哆嗦邊聊天. 自從上一次見面,我們的生活都有了改變,我不再是任性索討愛情的小女孩,他也收起了對感情玩世不恭的態度,自嘲自己像隻冬眠的Old Bear. 談話的空檔,我們相視而笑,那一刻的美好告訴我: 經過一年多,我們之間沒有了初遇時的激情,卻多了相互了解的友情. 彼此都知道,卻沒有說出口的,是這樣的轉化有多麼難得.

這幾年來,我們之間的聯繫一直沒有斷過,無論生活有什麼改變,我們總會知會對方: 我告訴他Gustavo的離去和Camille的出現; Stephanie懷孕他在第一時間寄了超音波照片來(寫在不屬於我的Gaston裡); 我們分享Louve出生的喜悅,或許他知道,對我而言,Louve是我曾經想要,卻不曾擁有的孩子,因此他給我International Godmother的頭銜,讓我名正言順的疼愛Louve.

這一切,是五年前初遇的時候,我們都沒有預見到的未來. 我曾經想要有他的未來,他曾經不想要任何未來,然而我們終究找到了平衡點和適合的角色,在各自的未來中佔有一席之地. 我沒有辦法想像比現在更好的可能. 隨著年齡漸長,我慢慢懂得了當年Pascal要與不要我的理由,也知道自己不會滿足於做他的伴侶或孩子的母親,我們之間沒有怨懟沒有遺憾,一切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今天. 每次看到他的email用Dear Yiyi開頭,我總會不由自主的微笑. 我想,在他的心目中,我一直是個叫做Yiyi的小女孩,無論生活怎麼改變,他永遠以睿智的Old Bear自居,隨時為我指點迷津,讓我把比利時當做在歐洲的第二個家.   

明年一月,Pascal和Stephanie計劃帶Louve來倫敦渡週末,我已經開始期待和Camille接待他們一家. 回到故事的起點倫敦,過去的五年只不過是這段故事的一部份. Pascal和我的故事還在延續著 – 從一對一發展成兩家人,由短暫的火花變成溫馨的友情 – 未來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也許像和朋友開玩笑時說的,如果在肥皂劇或愛情小說裡,我就得生個兒子去娶Louve,一了當年的感情債......

這麼一來,這故事還真是會沒完沒了......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