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妮娜就三歲了.

兩歲到三歲之間,她從一個小女娃長成小女孩,頭髮可以編辮子,個性越來越明顯,語言發展得飛快,我常常看著她,不敢相信這就是不久前還抱在懷裡牙牙學語的柔軟的小嬰兒.

從出生開始,我對妮娜說中文,小包對她說法文. 倒不是對中法文教育有多大的堅持,而是覺得對自己的孩子說非母語的語言是件彆扭的事,生活在英語環境裡,有些字彙難免得用英文,但是能用中文和法文說的,我們會盡量不要用英文. 大概是媽媽話比較多,妮娜從開始說話就是以中文為主,比較晚才開始說整句的法文,但是因為上托兒所的關係,兩歲以後妮娜的英文很快就領先其他語言,開口就像連珠砲一樣,還會用爸媽不會的字彙,如果不要求她說中文或法文,恐怕我們很快就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了.

三歲的妮娜伶牙俐齒,還很會舉一反三. 某次她開電視想看卡通,電視上播的是足球賽.我說: "妮娜,把電視關掉. 妳又不喜歡看football." 妮娜馬上回答："我喜歡看football! 不喜歡meatball喜歡football!"

(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這兩種球差很遠,而且她其實很喜歡吃IKEA的肉球.)

因為這樣,我和她說話常常有被"青出於藍"的感覺. 比如說她在托兒所學到friend這個字的意義(她大概覺得就是"對自己好的人"),母女之間就出現了以下對話:

我: 妮娜,妳這樣不乖媽媽要生氣了！

妮娜: (面露生氣狀) You are not my friend!

我: 我當然不是妳的friend - 我是妳媽！

妮娜: 妳不是我媽！妳不是我媽！

第一次聽到她這樣回嘴,我氣得七竅生煙 - 這不是十幾歲的叛逆青少女才會說的話嗎？？？

(果然是現世報,我也曾是會頂嘴的叛逆女兒. 媽,對不起啊！)

大概是我每次念故事書時,都會指著封面的中文字,逐字的把書名唸出來,妮娜開始對文字感到興趣,每次看到中文或英文就會問我那在說什麼. 我通常會據實以告,但是有時會視情況瞎掰以達到目的,比如指著一排字說：這裡寫"小朋友要乖乖吃飯不然不可以去公園玩." 妮娜聽完就彷彿了解般點點頭,把一聲"喔～～～"拉得老長.

耶誕節去法國前,我拿出一件上面寫著"心肝寶貝"的Ｔ恤給她當睡衣穿,她每晚穿上後問那四個字寫什麼,我忠實唸出*心*肝*寶*貝*後,都會順勢把這個心肝寶貝摟在懷裡,母女倆親熱的抱抱親親一陣. 去巴黎迪士尼的前一晚,妮娜在旅館興奮得不肯睡覺,我恐嚇她說："妳不趕快睡覺明天太晚起床Disneyland就關門了喔！" 本來還在床上彈跳的妮娜馬上停下來,認真的看著我,用似曾相識的嚴肅語氣的對我說："媽媽妳看! Disneyland(指著她睡衣上的字逐字唸)*沒*有*關*門*!"

自作聰明的媽媽當場被這個三歲小人反將一軍. 原來她早就知道媽媽會瞎掰騙她這個不識字的,只是沒有說穿,等著時機成熟拿來以牙還牙,當場我只有無奈的笑倒在床上.

前幾天坐在車裡,妮娜逗著弟弟說:"Nicolas,小笑一個!" 我糾正她: "妳是說照相的時候*笑一個*嗎？" 

"不是,是阿姨說*小笑一個*."

"喔？那怎麼不能大笑,只能小笑一個？"

"阿姨上次說弟弟是*小笑一個*！"

我恍然大悟: "喔～阿姨是叫弟弟*小帥哥*!"

(果然是中文一知半解的小法國人.)

像這樣的有趣對話經常發生,而且中英法文版本都有,我們ㄧ家四口四種語言(包括Nicolas的嬰兒語)混著講,要不是我和小包互相都懂對方的語言,大概會很難溝通. 妮娜雖然分得清楚三種不同的語言,但是經常還是一句話裡夾雜不同語言的字彙(以中文開頭的句子碰到她不知道中文怎麼說的字,她會自動換成她知道的英文或法文,反之亦然),比如某次她在餐桌上說:"I want to wear de la 圍兜兜!"(de la相當於法文裡的"the"),雖然在這樣一句簡短的話裡用到三種語言讓爸媽嘆為觀止,但是出了家門大概沒什麼人聽得懂她的"綜合語".

為了和弟弟溝通,妮娜自創嬰兒語,她常常對弟弟嘰哩咕嚕的說上一串話,然後問:"OK?" 再幫弟弟回答:"OK!" 這樣就算姊弟互相了解,溝通完成. 弟弟發出各種聲音的時候,妮娜會幫忙解讀 - 媽媽,弟弟要吃ㄋㄟㄋㄟ! / 媽媽,弟弟說他要玩車車! / 媽媽,弟弟想要吃他的dummy(奶嘴)! Nicolas哭的時候,她也會模仿媽媽的語氣對弟弟說: "弟弟你不要哭,你的姊姊在這裡,你的媽媽在那裡,你的爸爸等一下就回來了!"

人家說雙語或多語的孩子容易出現語言混淆或開口較慢的現象,很幸運的妮娜沒有這樣的現象,她的能言善道經常讓我和小包詞窮. 三歲的她對世界充滿好奇,開口閉口都在問為什麼,也對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感到好奇. 和她對話時,我試著把很多事情以小孩能夠理解的方式解釋給她聽,在這個過程中,我發現許多成人習以為常的事,在小孩的眼中看來是另一個模樣. 回答了一個問題,妮娜永遠能夠提出更多的問題,我想起有人說: "當小孩開始問為什麼,你才發現你對這世界了解有多麼少." 的確是這樣沒錯.　

三歲的妮娜非常可愛,雖然不聽話時非常可惡,但是在媽媽的心裡,關於她的一切都像棉花糖一樣粉嫩柔軟,嘗起來甜滋滋,想起來回味無窮.

心情好的時候,妮娜常常會摟著我,對我說:"媽媽我喜歡妳."

我總是微笑著回答:"媽媽也喜歡妳. 而且媽媽很愛妳."

親愛的妮娜,妳很快就會長大,不會記得說過的話. 媽媽把妳甜美的童言童語記錄下來,也收藏在記憶裡.

妳永遠是媽媽的心肝寶貝,而媽媽的愛就像Disneyland:

*沒*有*關*門*